第五章 溫山軟水繁星萬千,不及你眉眼半分 第五節

整篇讀下來,簡直把他描述成一個始亂終棄的人。

林璐雲看了報紙,氣憤之極,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說:「這是什麼報道?!全是胡扯!Y樓是我取的,意為卓堯名字最後一個字拼音的首字母,怎麼就和葉家扯上關係了?」

卓堯卻心平氣和讀完了,不說一句話。

「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任由他們這樣抹黑你嗎?」林璐雲大聲質問。

他仍是無動於衷。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是我兒子,你也有兒子,哪有做父母的不愛自己的孩子!你不在意,我在意,我這就打電話給這些媒體,我要他們道歉,我要起訴他們!」林璐雲歇斯底里地喊道,伸手拿起桌上的電話就要打。

「你夠了,把我的生活抹黑到令我一點希望都沒有的人,是你!是你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兒子的人。解釋不重要了。既然她不在意,就算全世界的人誤會我,我又何必解釋。」他說完這句話,無力地起身。

他漫無目的地開車行駛在大街上。從前她坐在副駕駛,等紅燈的時候,總是習慣性握著她的手。現在,等紅燈時,他還是習慣地伸出右手,只是再也握不到她的手。

車在路口轉彎的時候,一個身影走過,那麼熟悉,是她!他立刻減慢車速,剎車,打開車門往回跑,站在十字路口,並沒有她。身後等待不耐煩的車喇叭聲四起。這喧鬧的路口,哪裡會有她。

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們已經分別兩個月了。令他放心的是,林慕琛傳來了消息,有人在倫敦街頭看見了阮曼君,她蹲在花店門口挑選百合花,知情人說,曼君因為不想這半年的學習受到打擾,所以換了一所學校進修。

「你一定要等她,半年,半年之後她一定會回來的,不然你會後悔的,真的。」林慕琛說。

「我沒有刻意去等她,我就是這樣生活著。等是有目的有期限的,這樣的生活是遙遙無期的。你明白嗎?」卓堯說著,心好疼。

他在坐牢,他的靈魂因她的離去被禁錮了起來,他失去了自由。沒有她在身邊,談何自由。這自由,就是無邊的孤獨。

失去她之後,才發覺得過去兩個人在一起吃個早餐都是極致的幸福,很珍貴。他也很內疚以前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她。

他甚至想,如果不去投資Y樓,他們也不會有後來的矛盾,她也不會遠走求學。

一天夜裡,何喜嘉打來了電話。

「佟董,剛才師父打電話給我了,不過,她大概怕我會告訴你,用的是公用電話,她問黎回黎聲過得好不好,還問了你。」何喜嘉說。

他緊張地問:「她有沒有說她自己過得好不好,她什麼時候回來,下次打電話會是什麼時候?」

「她說她過得很好,學了很多東西,沒說回國的日期,她說以後還會再打來的,就說了這麼多。」

「沒說別的嗎?你仔細想想。」

「沒了……她讓我有空就常去陪陪黎回黎聲。」何喜嘉吞吞吐吐地說。

掛了電話,又是失眠,他在一半驚喜一半失落中度過了一夜。

這樣看來,她是真的不想見他,不想他找她,沒有留下蛛絲馬跡讓他有跡可循,他尊重她的選擇。

曼君,希望半年之後我們能重新開始。

那時Y樓差不多該要竣工了,等她回來,一起給這棟樓起一個好聽的名字。

之後,何喜嘉只要是周末,就會來別墅看黎回黎聲。黎聲已經四個月大,認人了,很喜歡何喜嘉。她坐在花園的鞦韆上,抱著黎聲,邊盪鞦韆邊問身後的卓堯:「黎聲一看我就會笑出聲,該不會是把我當媽媽了吧。」

他聽了臉一沉。

何喜嘉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道歉著:「對不起對不起,董事長,我無心的,我怎麼能和師父相提並論。」

林璐雲走了過來,說:「哪裡的話,我看小何姑娘人不錯,對孩子又好。換了別人,有個富甲一方的養父,怎麼會獨自來上海吃苦。你這樣多累,還要租房子,靠拿死工資在上海生存很艱難的,我們家大,不如你就搬過來,住孩子們隔壁,如何?」

卓堯反對:「不行,我不同意。」

「不用不用,謝謝林總。我來回跑沒關係的,住在這裡很不方便,會打擾你們。養父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很敬重他,這兩年他身體不大好了,我也不想被人說我貪圖養父的財產。事實上,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精彩嘛。」何喜嘉揚起臉,帶著稚氣。

「你才20出頭,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你養父一定為有你這樣的養女驕傲,我看啊,你就搬過來住,我和孩子們都喜歡你。」林璐雲讚不絕口。

卓堯悵然地說:「媽,你要是能把這種憐憫慈悲之心分百分之一給曼君,我們也就不會散了。」

林璐雲臉色暗下來:「我和她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要是有小何的百分之一乖巧,不去和我們打官司,我會這樣?之前我對她哪點差了。」

「你要這樣固執我無話可說。」卓堯轉身就走。

林璐雲繼續對何喜嘉說:「別顧慮了,你就搬過來住吧。」

他聽著,心生一念,如果何喜嘉搬來別墅住的話,一來可以在晚上陪黎回黎聲,二來一旦曼君打來電話,她可以立刻告訴他,他就能和她說上一句話了。否則,真要等到半年後曼君回國,才能說說話了。

他回頭,簡短地說:「林總讓你搬,你就搬吧。」

何喜嘉欣喜得不得了,抱著黎聲努力抑住喜悅。

家裡確實因為何喜嘉熱鬧了起來,也常能聽到黎回的笑聲,雖然還是會哭鬧吵著要媽媽,但真沒有以前那麼頻繁了。不過遺憾的是,一個月過去了,也沒有再接到曼君的電話。

他很是失落。

想想還有三個月,她的回程之期就到了。他愈發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再快一點,最好直接跳到三個月之後。他想像著重逢的場景,也許她會像以前一樣,打電話給他說:親愛的疼先生,來機場接我回家。

黃昏的時候,季東開車送他回去,正巧遠遠就看見何喜嘉一隻手牽著黎回,一隻手摟著黎聲。

季東說:「遠看還以為她是兩個孩子的媽媽。」

卓堯沉默。腦子裡想著要是曼君在就好了,她會這樣帶著黎回黎聲等他下班。

「我就在這下,不用送我進院子里了。」他說。

他走下車,黎回看到了他,一邊大聲地喊:「爸爸,爸爸回來了……」一邊朝他跑來。

他蹲下身子,張開懷抱,黎回結結實實地撲進他懷裡,他摟著黎回,又從何喜嘉的手裡接過黎聲,就這樣,一隻手摟著黎回,一隻手抱著黎聲。黎聲會伸著小手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撫摸,偶爾也會用力一抓。這些都是他莫大的幸福。

他同何喜嘉的話很少,何喜嘉走在他身旁。路兩旁的香樟樹上,不時有飛鳥驚起。

他回頭望望,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盯著他,可幾次回頭,並沒有人。他想,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小漫畫,你再不回來,我就真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直到那天的照片登上了八卦雜誌,他才明白,那天被躲在樹下的記者偷拍了。照片上是他摟抱著兩個孩子和何喜嘉一起走在路上,黃昏的光,柔柔的,兩旁的樹木茵茵,光從照片上看,真是很美很溫馨的場景。

有人評論他用情不專、濫情,前段時間剛因為舊愛葉潔白上了八卦頭條,這次又有與新歡傍晚散步的緋聞,他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已婚人士。

但「在一起」的呼聲也很高,有人說單看照片,覺得很溫暖,希望他們能夠在一起。當然,這種說法很快就被冠上了「三觀不正」。

他想清者自清,無須在意。這些年來,經歷這樣的傳聞還少嗎?從成為一個富豪私生子開始,他就逃不出這種被關注被抹黑的怪圈。

卓堯只盼著快點到九月,九月曼君就回來了,流言會不攻自破的。他在心裡早就原諒了她一千次一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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