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溫山軟水繁星萬千,不及你眉眼半分 第二節

這個何喜嘉,難怪曼君會如此喜歡,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居然沒有拆穿他,不露聲色就當什麼都沒察覺。

他在內心稱讚——我的小漫畫啊,還是那麼有眼光,她喜歡的人,從來都沒有錯的。

瞬間,他又想到她竟然不回來看黎回,一副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也沒透露在英國哪裡,為什麼沒有如約去大學報道,種種疑團,這時候都來不及想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任臨樹的目的。只要能夠合作,簽好合同,Y樓就能順利開工了。

愛使人矛盾,使人在悲與歡間遊離。

如果你恨了一個人很久,聽到了有關這個人的消息,還是會欣喜若狂,那是因為,所有的恨,不過是掩埋愛的一層薄沙,風一過,深愛就會顯露出來。恨是因為對方的不聯繫不來往,一旦對方伸來手,我們就會立刻忘了曾經的痛心疾首。

辦公室里,繚繞著任臨樹抽的香煙煙霧。

佟卓堯審視著合約,作為乙方,按照合約上看,幾乎沒什麼苛刻條件就能讓乙方獲得甲方的資金,甚至那點利息低得可以算是零利息了。這反倒讓他不敢輕易簽合同了,便問:「任總,之前在北京,我們有過很不愉快的經歷,現在你主動提出這麼低利息來資金注入,太便宜我了吧?我無法理解,所以不能簽這份協議。」

「無功不受祿,是不是?果然是了解你的人,猜到你會有警惕之心,好吧,坦白地說,那次北京見面之後,我想了很久,覺得佟少你非常有趣,而我恰好對Y樓也很感興趣,所以,就當作交你這個朋友。日後,Y樓也會入駐我們千樹的專櫃。我相信,這次只是我們合作的開始,未必以後我就不是贏家。再說,以我對佟少能力的了解,Y樓肯定能找到投資人,與其讓他人有份,倒不如我來。我的解釋,佟少還滿意嗎?」任臨樹摁滅煙頭,起身走到卓堯的辦公桌邊,雙手撐在桌上,彎著腰,雙眼直視著他。

面對任臨樹的解釋,佟卓堯仍心存疑慮,收下合同,說:「這樣吧,合作是長久的,等我們法務看過合同後,我們再約個時間簽約,怎麼樣?」

「好,那下周一,我等的你回覆。」任臨樹洒脫地說,站起身,拍拍衣袖,驀地說了一句:「佟少,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嗯?」佟卓堯有些不明所以。

任臨樹爽朗笑道:「沒事沒事,突然興起念首詩。」

果然名不虛傳,商界怪才任臨樹,傳聞中七年前被初戀女友甩了,自此後就變得冷酷無情,情場失意,商場得意,一朝崛起,千樹集團成為可以和佟氏集團鼎立抗衡的企業。若能強強聯手,那自然是商界一次雙贏的奪目之舉。既是對手,也是夥伴。

卓堯陷入了沉思,捉摸不透任臨樹的用意,究竟背後還隱藏著什麼呢。

季東倒認為是他多慮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馬上讓法務過合同,簽合約,任總是個變化多端的人,非常個人主義,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看……」

他抬手打斷,說:「不不……季東,正因為他變化多端,我們才要觀望一下,聽起來任總的解釋是合情合理,但我總是能察覺到他有些神秘,他不止是對Y樓的股份覬覦,似乎還有對我更重要的東西,我也說不清楚。」他手掌撐著額頭,思忖。

「可我們沒有退路了,Y樓我們已經砸進去了很多錢了,現在就缺這些錢就能竣工開業,商場早一天開業,我們獲得的利益就越大。再往後拖,媒體就會對Y樓有更多的猜疑,現在已經有八卦說我們Y樓鬧鬼了,再加上拆遷戶們三番五次阻撓,我們沒有機會再等銀行那邊的貸款了。」季東分析著眼下的境況。

他對季東的分析並不是否定,只是眼下是沒有一步路可以錯了,餘地不多,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林總交待,儘快簽約。」季東說。

他一聽到有關母親插手公司的事,就很不舒服:「夠了,我和她母子一場,她做的事,說的話,最後沒有幾件事是正確的。我還要去醫院,黎回得了肺炎,我得去醫院陪陪他,你把合同交給法務。」

「肺炎?要不我也去醫院,你有打電話給……」季東欲言又止。

「她不回來。」他嘆息一聲接著說,「或許英國有對她更重要的事吧,隨她。」

「哦,那合同要不要給江律師過一眼?」

他擺了擺手:「不必了,這種商業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還不足夠讓我信任。」

從公司出來後,驅車趕回醫院,一進病房,只見何喜嘉坐在病床邊,給躺在病床上的黎回講童話故事,精神狀況好了很多的黎回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他不忍打擾,輕輕地在沙發上坐下。

「公主在花園裡玩,她的玻璃球不小心掉進了水井裡。這時一隻青蛙說,『公主,如果我幫你撿了那個玻璃球,你就要帶我回城堡』……」何喜嘉聲情並茂地給黎回講著故事。

黎回咯咯笑,不經意扭頭,看見了他,大聲喊:「爸爸爸爸!」話音剛落,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你看你咳的,乖乖聽故事,不許在何阿姨面前淘氣。」他笑著下命令,見黎回恢複了精神,他心情頓時好轉。

何喜嘉站起來,憨厚地笑:「佟董,你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爸爸,我要阿姨陪我,要阿姨陪我……」黎回索性撒嬌起來,拉著何喜嘉的手,不要她走。

何喜嘉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任由黎回拉扯著。

卓堯輕咳一聲:「乖,你已經生病了,還不聽話嗎?何阿姨也需要休息。」

黎回只要低下頭,嘴裡嘟囔著說:「何阿姨認識我媽媽,我想媽媽……」

他這才明白,原來黎回這麼快就依賴起了何喜嘉,是因為他知道,這是媽媽的朋友。想到這裡,他就更加不解為什麼曼君得知孩子病了還不回國,她把孩子看做是自己的命,她怎麼能夠不管不問,難道不想見他,就連對待孩子也一同冷漠了嗎。

在何喜嘉等電梯的時候,他追了出來,客氣地說:「何小姐,方便把你的手機給我嗎?我想拿過去修一下,看我朋友能不能修好,我想通過手機的通話記錄,找到我太太的聯繫方式。」

他難得對不熟悉的女孩如此客氣,自從曼君不告而別,他在公司就變成了一個脾氣很壞的人。儘管在認識曼君之前,他也是不善言笑的。

那時曼君挽著他的胳膊,走在黃昏的路上,說:「我發現你最近脾氣好了很多,也不會無緣無故對著女下屬發火了,怎麼心情這麼好。」

「我哪有那麼多的好脾氣,我的好脾氣不都是因為你。」他說著,抽開被她挽著的手,緊緊擁住她。

過去的一幕幕,令她難以忘懷,而現在曼君的所作所為,令他陌生。

「佟董?佟董……你在想什麼呢,給你,我的手機。」何喜嘉拿著手機在他眼前晃晃,打斷了他的浮想。

他接過手機,簡單地說了句:「改天還你。」說完,轉身便走,腦海里,還是繞不開曼君的身影。

為什麼還要去想她,是本能的習慣嗎?這該死的習慣,要不要改一改。

白天在公司,晚上要徹夜守在醫院,在他看來,反正在家也是失眠,都一樣的。任臨樹的那份合同,他反覆看了很多遍,也沒有看出任何不妥,現在也就差法務那邊了,如果沒有問題,周一就能順利簽約。

季東把何喜嘉的手機送去修,儘管儘力修復,手機還是無法開機,內存恢複過後,也沒有找到一個國際長途號碼,可能是手機本身的存儲功能就有很大的問題。

「這種老款手機,市面上都淘汰停產了,我已經儘力了,還是沒有找到號碼。也簡單啊,我讓通信公司內部的人查一下通話記錄。」季東說著,把手機放在他的辦公桌前。

他拿起手機,轉動著看了一眼,說:「算了,到此為止,沒有繼續查的必要了。」

這些天來,他的手機24小時都開機,只為等待她一個電話,每次電話一響,他都高度緊張,而每一次都不是她。她可以把他的手機號碼倒背如流,卻沒有打電話給他。

他幻想過,如果真接到了她的電話,他一定會說:小漫畫,鬧夠了沒有,鬧夠了的話就給我回家。

可她始終沒有打來電話。

他又何必一波三折去找她的聯繫方式,不願回來,是她的決意。總歸知道她在英國過得很好。

曼君,若早能料到我們會這麼快分道揚鑣,那麼我寧可你愛我淺一些,這樣你就能愛我長久一些。

星期五的清晨,正清律師事務所。

卓堯穿著橘色暗紋襯衫,寶藍色西褲,春日晨光照在他的肩上,整個人像會發光一樣。主任連忙賠笑迎了上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軟中華香煙遞過去,小眼細眯著說:「佟董大駕,有失遠迎,快請進。」

他微微頷首,徑直走進了曼君的辦公室。

主任趕緊叫喚著:「小何,趕緊去樓下買咖啡!」

江照願踩著七寸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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