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不愛我的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猛的一枚催淚彈 第三節

此時的曼君,把黎聲緊緊抱在懷裡,淚水滑落,林璐雲催促著,縱使有再好的育嬰師,她也無法安心。

這又如何。

黎聲被林璐雲帶走了,留下渾身虛弱無力蹲在地上埋頭痛哭的曼君。之前的幹練堅強都褪去了,這時候,她就是一個要和自己兩個孩子不得不分離的母親,傷心欲絕。但航班不等人,她不能再停留了。

多多從她身後走來摟住她說:「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很心痛,我們太勢單力薄了,沒有法子……」

「我一定要爭取到兩個孩子的撫養權。」曼君抬起頭,隱忍著淚水的眼睛裡充滿了決心。

「走吧,打車去機場,我也要離開上海了,你走了,我在這兒連個朋友都沒有。別問我打算去哪裡,但會有再相逢的一天。我應該還是會過著一手夾著香煙,一手握著紅酒的生活,然後,孤獨終老。」多多說著搖搖頭,長吁一口氣。

「是的,這繁華,再美不過煙火。」曼君幽然道。

「我算是混跡情場歡場多年的交際花了吧,可能我把這一輩子的歡愛都提前過了,所以,現在算是看破紅塵,無牽無掛。在回上海之前,我特別特別想知道,曾經對我說會愛我到天荒地老、不離不棄,會娶我做他太太的那個人,過得怎麼樣,是不是像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一樣快樂。我已看到了,他很快樂,都有孩子了。」多多淚眼朦朧。

「別再想了,多多,還有,我自己也是,不要想了。今天的太陽這麼溫暖,第一次覺得,其實有沒有他都沒什麼關係,沒有什麼大不了。我不會滅亡。」曼君努力露出笑容,和多多擁抱。

她沒有讓多多送自己去機場。

再好的朋友,也終有一別。

她坐在計程車后座,手心裡,是黎聲用過的那張小手帕。窗外,這座城市的種種浮華,一閃即過,就像是這幾年,匆匆流逝的時光。她登上了幸福的巔峰,然後重重摔了下來,摔得面目全非。

不再奢求,順應自然。

卓堯,我仍然記得你第一次在小漁村見到我和黎回時臉上的笑容,我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本想走的時候見你一面,可沒有必要了,你人在北京,做著違心的事,讓你很為難吧。

曼君從包里掏出手機,撫摸著屏幕,手指輕按著開機鍵,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她下了計程車,正想往機場大廳內走,就看見了靠在車門上的林慕琛,她不想理他,視若無睹從他身邊走過。他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眼神並沒有看她,仍注視著正前方。

「等一下。」林慕琛說。

她沒什麼心情同他多話:「我趕時間。」

林慕琛看了一下手錶,說:「三分鐘。」

「你眼睛一直看著那邊,你是怎麼看到我來的?」

「餘光。」林慕琛笑起來,一邊嘴角上翹。

「你居然對林璐雲說我同意簽離婚協議,是不是話太多了點。」曼君想起林璐雲說的話,不免質問。

林慕琛故作冷靜地說:「是你說想見黎回,不管我用什麼辦法,我做到了,我姨媽那個人,她想做到的事,會想盡辦法,反正總是要簽字的,不如藉機會見黎回一面。那一紙協議,哄哄她,沒有什麼效力的。我來,是受人之託送東西給你的。」說著走到車後備箱,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玩具汽車模型,遞給她。

曼君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玩具汽車是卓堯送給黎回的,看似是個汽車模型,其實是個手電筒,還能發出警鳴聲,這是黎回最寶貝的禮物。

「你兒子今早吵了我一早上,非要我把這個拿給你,我的耳朵到現在還嗡鳴,小傢伙太能鬧騰了。」林慕琛揉了揉耳朵,痛苦地說。

她握著這個玩具汽車模型,黎回把自己最珍愛的玩具送給了她,而她卻不能夠陪在他身邊。她把汽車模型放在背包里,對林慕琛說了一聲謝謝,就不再多言,怕觸動到自己內心努力對黎回黎聲抑制的難捨難分,往機場大廳里走。

林慕琛大聲囑咐道:「有困難就打我電話,覺得辛苦就回來。」

她不禁想到多年前,獨身逃往巴黎,卓堯也對她說過相似的話,瞬間,有些恍惚如夢,彷彿夢醒了,他就睡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她坐在登機口的座位上,等待登機。不知內心在期待什麼,打開手機,並沒有電話打進來,心裡有說不清的失落。

阮曼君,你後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她問自己。

從一個決定到下一個決定,一步步離他愈來愈遠,好似陷入了一個連環扣,他們的距離逐漸拉大。彼此深愛又互相傷害,這才是最痛苦的相愛狀態。他做得對,替左右搖擺的她做了了斷。最可憐的是黎回和黎聲,將要成長在單親家庭里。

曾經在一起的畫面忽閃而來,那麼親昵,那麼溫存。再想一遍,還是會心動。

她給他發了一條簡訊:我馬上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最後還是用一句「多保重」代替了「我愛你」。

等待了數分鐘,手機沒有任何動靜,她起身拿著登機牌護照前往登機。

卓堯剛下飛機,直奔機場大廳,四處搜索著曼君的身影想要攔住她。他打開手機,之前因為一小時的飛行都處於關機狀態。開機後,他想立即打電話給她,站在行走熙攘的人群中,他環顧著,真想見她,帶她回家。

「查過了,上午直飛英國的航班已經在辦理登機手續了。」季東走來彙報。

「馬上給我訂下一趟航班的機票,讓秘書長去我辦公室把護照送過來,我一定要找到她,把她帶回來。」卓堯說著,手撫著額頭,閉上眼睛,諸多愁緒一涌而來,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她真的離開了,像做了場噩夢一樣,說好的抵死纏綿,到頭來還是要走。

手機跳出一條簡訊,是她發來的。看到簡訊的內容,他說不出話來,只是雙眼慢慢模糊了。

林璐雲帶著秘書一起走了過來,從背後拍了拍卓堯的肩膀:「兒子,不要為她難過了,她不值得你這樣,還有太多事太多人在等著你。你知道嗎?她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了,還把黎聲也送回來了,看來應該是早就做好了這個打算吧,不然也不會走得這麼乾脆利落。你跟媽回公司吧。」

他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離婚協議書上曼君的簽名,清晰無比,仿似一個千斤重且燒得紅炙的大烙鐵猛地朝心中砸來,又沉又燙,短暫的窒息感後,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的這個名字。

他並沒有看到正在排隊等候登機的她突然放下行李,從樓上一口氣跑到樓下,身邊的人都望著她。她偷偷繞過了安檢,又回到了大廳,遠遠地看著站在那兒好像在輕輕哭的他。

真的很想走上去抱一抱你,卓堯,對不起,我終究要離開你。

他也一定不知道,她臨走之前,去了一趟他公司樓下,只為了感覺離他近一些,儘管清楚他不在。這樣明明愛著還要分開,無論是當事人,還是旁觀者,都是痛苦的。

我們常常這樣,在別人的愛情里做著愛情的專家,在自己的愛情里,做著愛情的盲人。

上海飛往英國的航線上,劃滿了她的淚水。

他坐在車后座,一言不語,林璐雲起先還在數落曼君的種種「惡行」,說了太多,他根本沒有聽進去一句,失魂落魄的,她從未見自己的兒子悲傷成這樣,漸漸地也不再說話了。

車停在了公司大廈的樓下,林璐雲下車,卓堯突然拉上車門,對駕駛位的季東說:「開車,去正清。」

後視鏡里,林璐雲張嘴在大喊什麼,他沒有聽清。

季東疑惑地問:「我們去正清,還能做什麼,曼君已經離開正清了,辭職信都辦妥了。」

「你一直都知道,還繼續讓我在北京待著,為什麼這麼做?」他聲音一沉,帶著被欺騙的憤怒。

季東無奈:「對不起,林總囑咐……」

卓堯一拳揮在車門上,直起身子,吼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你還沒清楚嗎!」

季東一聲不吭。

「再有一次就從我這兒滾——」他的聲音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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