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因你給了我短暫的美好,我便傾此生之力回報 第二節

再見,林慕琛。

她看到他臉上流露出隱隱的失落。

回到家,空調開著恆溫,黎聲睡著了,多多的手指在手機上飛速按著,扭頭對曼君說:「還沒吃飯吧,菜是熱的,趕緊吃。我乾女兒下午可乖了,喝了奶就睡了,你說,我在這幾天都捨不得她了,你怎麼捨得拋下黎回黎聲。」

「多多,夠了,這幾天你重複了太多遍,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這樣無視過去,輕易重新開始——我不小心聽到的,你和袁正銘還有聯繫,他都有家室的人,你為什麼還要和他糾纏下去,這道德嗎?」她質問多多,胸口湧出一陣莫名其妙的火氣。

她說完這些話,立即後悔了。她這是怎麼了,也太神經質了。

「我和袁正銘,不是你想像的那種,我……」多多試圖解釋。

「對不起,我可能太累了,我去拿衣服洗澡。」她歉疚地說,想快點避開眼前的這一切。她在黎聲的嬰兒床邊,看著黎聲熟睡的臉,肉肉軟軟的,想起也曾看過卓堯嬰兒時的照片,此時的黎聲,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卓堯的影子,只是飽滿的額頭,略像自己。

她捂著嘴,無聲無息地哭。

在衣櫃里找衣服的時候,來來回回,她沒有拿出一件衣服,只是呆愣著。回想以前住在別墅那邊,他有早起晨跑的習慣。每天清晨,他洗漱之後,進房間來換襯衫和西褲,她睜開眼聽到動靜,赤著腳跑來開門,兩人相視微笑,深深擁抱。他立在衣櫥旁,她給他的襯衫扣紐扣,扣下面幾粒扣子時,她彎腰蹲下身子。擁抱過後,送他出門上班。他走之後,她再吃早餐,晒晒太陽,聽胎教音樂,給花園的花修剪枝葉。

這樣溫存的歲月,不復存在。

想起何喜嘉說的那番話,細想,在法庭上,從江照願的神情看,確實是突然發現丟失了重要的證言資料,才會不知所措,可江照願畢竟是金牌律師,很快就遮掩住慌亂的面色。即使輸,也輸得從容不迫。

他若真的默默做了那麼多,她豈不是錯怪了他。

她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他,想想有些不妥,打開簡訊,該如何表達,她思忖著,頭又痛了,眼睛也有點模糊。編輯了半天,才寫了這樣一段話:你明天有空嗎?我想見黎回了,也有點想你,之前是我太衝動了。明晚把黎回帶來,一起吃飯好嗎?

她默讀了一遍,刪刪改改。

正想發送出去,聽到黎聲哭了。

她趕忙把手機放在床上,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哄好了黎聲,她才匆忙吃了一碗飯,多多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憂心忡忡地說:「曼君,如果你心裡有什麼,就一定要說出來,千萬別悶在心裡,你這樣情緒化,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承受,我真怕你會得產後抑鬱症。」

產後抑鬱症。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喜怒無常,時而墮入絕望的深淵,時而又渴望得到愛。尤其是看到黎聲的臉,她就更加痛苦,恨自己不配做母親,不能讓黎回黎聲都在爸爸媽媽的身邊。

「不會的,我哪會得產後抑鬱症,多多,我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都不能做個好律師。也許是流淚的緣故,視力退化了,我這幾個月,卸了妝之後,像是衰老了好多。難為你了,此時此刻,只有你在我身邊,我還朝你亂髮脾氣,你不要見怪。」她抱歉地說。

「怎麼會,只要你覺得發泄出來會好一點,那就來吧。其實,我之所以聯繫袁正銘,是想從他口中問點有關佟少的消息,畢竟他們是好朋友。但是,袁正銘似乎有所隱瞞,不願多說,我幾番保證說絕對不會透露出去,他還是不說。Y樓,應該有個很大的秘密。」多多思量著。

「秘密?我是很疑問,他不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卻偏偏對Y樓如此堅持,我不懂原因。大概是股東們給了他很大的壓力,斥巨資建造的Y樓,直接關係佟氏的生死,所以他就糊塗了。」她想不到還有別的原因。

多多拉著她的手說:「我再繼續問問,盡量多打聽一些消息。聽袁正銘說,林璐雲在他媽媽面前說起過你,無非是兩個婆婆在議論自己的兒媳婦。佟少夾在你和自己媽媽之間,是很為難的吧。」

「我們三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我並不想他為難,我只是在做一個律師應做的事。」

「曼君啊,你不僅是一名律師,你還是妻子、母親。以前我沒有家庭觀念,自從見到你生下黎聲,這些日子,我感受到了撫育一個孩子的樂趣和意義,這讓我嚮往。我真的很高興,看你擁有一雙兒女,我好羨慕。」多多說。

曼君深呼吸一口氣,是的,上天到底是待她不薄的,給了她可愛的黎回和黎聲,她還想要什麼。

「你忍心看兩個孩子從小就失去爸爸或者媽媽嗎?跟隨你們之間任何一方生活,都意味著他們會失去一份母愛或父愛,你想想,你們堅持所謂的、各自的立場,最後受到傷害最大的,卻是無辜的黎回黎聲。」多多直言。

曼君辯駁說:「難道孩子成長在那樣的家庭里,就是幸福的嗎?唯利是圖,金錢利益至上,缺失真善美……」

「夠了曼君,你不是孩子,你沒有資格自作主張替他們來安排人生,忠於你自己的內心,別再為了你的追求執迷不悟了,也許你是高尚的,可你脫離了實際和你的身份。世上可以帶來公平公正的律師很多,需要拯救援助的人也很多。但黎回黎聲的媽媽,只有你一個,同樣,你也只有黎回黎聲這一雙兒女,這樣簡單的道理,你不明白嗎?」多多一語驚醒夢中人。

曼君恍悟過來,眼角泛著淚光,激動地搖著多多的肩膀說:「我全明白了,你說得對,我和孩子,才是彼此的唯一,官司已經結束,Y樓也停工了,我們的生活該恢複以往了。我這就去打電話給他。」

「快去找你的佟少吧,唉,很快又只剩下我這個孤家寡人了,我得找個城市,遠離你們這些賢妻良母。噢,對了,你有一份快遞,我放桌上了,你自己看一下,寄件人地址好像是佟卓堯的公司」多多指了指茶几。

她走過去,看見一個只能裝些文件的快遞信封。這會是什麼呢?她心裡也自戀地想,不會是他寄來的信吧,於是迫不及待地走進房間想看看。只聽見多多在她身後說:「什麼人呀,還躲起來偷偷看。」

她打開後,裡面落出了兩張紙,上面赫然寫著五個字——「離婚協議書」。

在這張離婚協議書上,明確寫了孩子的歸屬問題和財產分割問題。黎回由卓堯撫養,她撫養黎聲,至於財產,協議書上寫明她是婚姻中的過錯方和背叛者,所以她得不到佟家一分的財產,也就是說,她帶著剛出生的黎聲,凈身出戶。

若不是親眼看見這離婚協議上赫然簽著「佟卓堯」三個字,她不可能相信,這會是真的,就算是賭氣說了好幾次離婚,她都還沒準備這些。而他,口口聲聲說要複合,卻做出了這樣決絕的事。

她坐在地板上,一旁手機上的那條簡訊,顯得那麼諷刺。是天意,這條簡訊沒有發送出去。她真想立刻打電話給他,問他為什麼要這樣無情,之前來這裡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演戲嗎?

這時,手機屏幕亮起,來電人正是他。

她猶豫著,接了電話,一言不發,只聽到他的呼吸。她想,他大概也一定聽得出來,她的呼吸很急促,他還能從中聽出,她憤怒且難過。

他打破了雙方的沉默,故作輕鬆地說:「協議收到了嗎?對不起,我臨時有事去了北京,不能親自送給你,只好快遞過去,你看看吧,要是沒問題,也簽個字。」

她想,既然都要離婚了,還會為這點小事生氣嗎?他那麼忙,忙到離婚這件大事也變得微不足道,她一隻手握著電話,一隻手捏緊離婚協議書。

她明明眼淚都在往下掉,卻還是要偽裝成沒事人一樣說:「嗯,我收到了,這樣也好,省得我麻煩。你放心,我立刻簽字。我也很忙,不能親自送給你,所以也快遞給你吧。我掛了。」

「等一下——」他急忙說。

她的手指停留在手機屏幕上的「掛斷」二字上。

「還要怎麼樣?」她用手背胡亂地在臉上擦淚,她想她一定哭得很難看,真是沒用,一直都是她鬧著要分開,這下好了,他同意了離婚,她才徹底看清和明白,心有多痛。

卓堯,我不敢相信,有天我們真的會分開。

過去歷經太多磨難,好不容易才結婚,黎聲還不到兩個月,他就提出離婚,他甚至選擇了黎回,沒有選擇黎聲,那是因為,像這樣的家族企業,都需要男孩來繼承家業吧。

一想到孩子就會無法控制眼淚,久違的心絞痛浮上胸口,她捂著心臟的位置,說不出話來。

這是對她的懲罰,懲罰她之前輕易把「離婚」二字說出口。可是女人的一生,至少要說三百次離婚,又有哪一次是真的要離,無非是想看看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在意自己。她素來聰慧,在他面前,也成為了俗套的小女人。

「我在北京可能要待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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