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曙光初起靜寂無聲,附近大廈遠處的天空晨爆破曉而出,街上又有燈光,又有要亮未亮的清晨銀灰色,一切看來在另一個不真正存在的廢墟里。房子清一色的灰暗,高低不同,但都還沒有生命,我們走了3條街才找到一輛計程車,一面幫助白莎上車,一面對駕駛說:「找一個最近,但可以打電話的地方。」

他試著開我們去車站,但白莎看到一處通宵營業的飲食店,對他說:「轉回來,回到那小店去,我們說最近就指的是最近。」

駕駛咕嚕著注意了駕駛未及看到什麼的,還是轉了回來,白莎對我說:「看分類電話,那傢伙是個醫生,記住計程車等候是要錢的,不要叫我坐著心痛,快去快回。」

「我知他還不是開業醫師,我要先試大醫院,給我點硬幣。」

她嘆息著摸出四個硬幣:「老天,要有效率,這錢要自掏腰包,沒有客戶可報公帳,這是賭博,我在用自己的血汗錢。」

我拿了硬幣,走進飲食店開始試醫院,第2個試的秀蘭紀念醫院它們有個何豪啟是實習醫生。

我謝了接線女,走出店來,一面告訴駕駛要去秀蘭紀念醫院,一面爬進車坐在白莎邊上。

只是很短的車程,駕駛也開得很快,柯太太說:「他也許不在值班,看看有沒有住家地址。也許醫院有宿舍,我還是在車上。」

我跑上大理石梯階進入醫院,天很快轉亮,自外面清涼的新鮮空氣突然進入醫院,覺得空氣中充滿疾病與死亡。一個倦眼護土坐在辦公桌後看著我。東側窗戶中進來的日光與燈光相混,使她臉色慘白,不健康。

「有一位實習醫生叫何豪啟?」我問。

「有。」

「我有急事想見他。」

「他正在值班,我可以請他聽電話。你尊姓?」她說。

「賴,賴唐諾。」

「他認識你?」

「是的,他認識我。」

護土和總機小姐通話,過了一陣子,他指著電話亭說:「賴先生,你可以在那裡和他說話,也可以就用這個電話。」

我選擇用電話亭。我知道我必須十分小心,我不能使他認為我在恫嚇他,我認為最好辦法是讓他認為我一直知情,但故意和他們玩到底的。

「我是賴唐諾,醫生,我要和你談談今天下午傳票送達給韓莫根時真正發生的內幕,我要查一下你診斷的鼻子骨折。我希望你能下來一下,柯太太等在計程車中見你。」

「什麼人?」

「賴唐諾,你知道的,私家偵探。」

「我根本不認識你。賴先生。」

我耐心地說:「你記得你在仙蒂公寓里給阿利弄他那隻鼻子嗎?」

「我看是你弄錯了。」他說:「你一定把我看作別人了。我還沒有執業呀!」

原來如此,他怕醫院知道他在外邊處理病人。

「對不起。」我說;「我想有的地方我說錯了,無論如何請你下來一下我有話和你當面談,你能不能下來?我們無法在電話中談。」他猶豫著,我就加了一句:「柯太太在車裡等,所以反正也無法在這裡談。」

「好,我下來。」他說:「看看你到底搞什麼鬼。」

我謝了他,掛了電話就在大廳等,自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清晨明朗尚未熱鬧的街道。數分鐘後電梯下降開門,映入眼帘的應該是何醫生,但是不是他。一個年輕人自電梯中跨出,走向護士辦公桌。我又轉身欣賞街景。耳中聽到低低的會話聲,年輕人徑自走過來站在我後面。

我轉過身來。

「是你要見我?」他問。

「不是,我在等何醫生。」

「我就是何醫生。」

我說:「何醫師,你是對的,我找錯人了,我要找的是何豪啟,河醫生。」

我再端詳他一次,他20快過接近30歲。誠實熱心的外表較為蒼白的臉色。顴骨稍高,黑眼珠,黑色捲髮。我說:「對不起,請你勞駕一步到那計程車處。我可向一位女士解釋,你不是她要找的何醫生。」

我見到他懷疑的表情,向桌邊的護士看了一眼,向外面路邊計程車看了一眼,再仔細的等量著我。顯然他覺得即使有什麼意外,對付我應該沒有問題。於是跟了我來到車旁,我向車中的柯太太說:「柯太太,這位是何醫生,何豪啟醫生。」

她看著他:「真是見鬼了。」

何醫生莫明其妙地說;「柯太太、很高興見到你,有什麼我可替你服務的?」

「啥也沒有。」她說:「唐諾,滾進來。」

「謝謝你,醫生,真對不起。」我告訴他。

他看著我,慢慢明白了我和白莎兩個人神經都有毛病,我鑽進車裡,白莎把仙蒂的地址告訴駕駛,車子啟動,留下何醫生站在路邊,他不知今天是不是愚人節。

我說:「劇情越來越有趣。」

「有趣個鬼。」她說:「說不定別人在有趣,我們倒霉。你確信這是何豪啟醫師沒錯?」

「他說他是,醫院也說他是。」

她翻弄著皮包說:「唐諾,我沒香煙了。」

我從急速減量的存糧中給了她一支,自己也拿了一支。

我們用同一火柴點燃了香煙。她說:「非常聰明,非常聰明,唐諾,他們非常聰明。他們要一個可靠的背景。他們找不到一個真醫生來做這種醜事情、他們偷用個實習醫生的名字來掩飾。假如我們要調查,可以查到他出身,畢業。目前工作等等,但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去醫院找他。」

「這又產生一個有趣的問題。」我提出:「那個自稱是何醫生的又真正是什麼人?」

「多半是她的男朋友。」她說:「無風不起浪呀!」

我們在靜寂中前進了一段路。她說:「唐諾,你不要自己陷進去。」

「是什麼意思?」我問。「看你有一半愛上了姓赫的女孩。」

「3分之2。」我說。

「就算3分之2,與我無關。百分之百也可以。但她有麻煩,我看脫不了身,你想救她,但自己先要站穩了。再說,有關槍擊一點,她對你說了謊。」

我說:「也許她沒有說謊。」

她觀察著我冷冷地說:「你再多想想。」

又是一段時間的靜寂。

「你有什麼既定方案,」我問。

她回答:「可以把槍殺推在阿利身上。」

「不太靈光,」我反對:「我們不是清楚了根本沒有阿利這個人嗎?」

「這不是太好了嗎?」她說:「這樣的話就變了懸案。照目前一般看法本案有兩個人,一是莫根,一是阿利。我們是唯一知道二實為一的局外人。莫根死了,阿利也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連屍體都不可能有。我們把一切誰在阿利身上——假如她付得起給我們的錢。我來把計畫解釋一下:你接管這件案子,要是一上來就把阿利是兇手的概念推銷給警方,他們會先稱讚你很聰明。他們也正循線索向這可能發展。因為線索多,—一都要追蹤到底。又說最多半小時之後你講的一切他們都會思考出來。萬一將來發現不是那回事,他們會反過來怪你把他們引入歧途。可是你接手這件案子,你混在裡面猛問阿利去那兒了,不用多久,會有一個聰明的條子想到阿利可能是兇手。你得到相同效果但有益無害。」她一口氣把計畫解釋清楚。

「但是再聰明的條子,怎麼會在赫艾瑪自己承認拿起槍,扳動槍機之後,再去想別人可能是兇手呢?」我問。

「這就須要像柯氏這種天才偵探社才能做到。」她說;「假如仙蒂想幫艾瑪脫罪,她願付足夠的錢,我們就儘力把阿利拱出來利用。你看,艾瑪是神經質的,所有女人都有點神經質,艾瑪更敏感一點,她幾乎到了歇斯的里的程度。她激動得不得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聽到一聲槍聲,她以為槍聲來自她手裡所握的槍。事實上不是。槍是阿利所開。阿利也正在房裡。」

「阿利在她房裡做什麼?」

「欣賞她的睡姿呀。」

「而她不知道阿利也在房裡?」

「不知道。」

「艾瑪根本沒開槍?」

「當然沒有。」她說。

「假如留在地下的是她的槍呢?」。

「不,不是她的槍,她驚叫,拋掉槍逃跑,阿利撿起她的槍,殺了人再把槍留在地上,自黑夜中逃跑。」

「相當複雜的程序。」我說。

「我們可以把它說得像真的一樣。」她說。

「我不太喜歡你講的方法。」我說:「這有很多的破綻。再說警察也不見得喜歡你的。」

「警察有頭、手、臉、腳,和我們一樣是人,他們也像我們一樣會收集證據,歸納結論。我們不必去證明艾瑪無罪,而警方必須證明艾瑪有罪才能拘捕她。假如我們能想出一個無缺點的理論,他們又捉不到破綻,就可以使陪審團無法定罪。這就是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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