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德威特找了一片鐵皮,用它做了一個小鏟子。然後開始掏爐灰。第二鏟之後,他發出了一聲驚呼。

爐灰里有四五粒燒焦灼鈕扣。

「我覺得你們最好還是出去一會兒,」德威特對科利斯和馬里恩說,「情況看起來不太妙。你們幾個女士出去等一會吧。我可不想毀掉任何證據。漢克,你站到門邊去。在這種情況下,人多了反而壞事。我知道確切地要幹什麼以及怎麼干。記住,這是我最拿手的。」

科利斯和馬里恩出去了。科利斯在哭哭啼啼,而馬里恩卻憤憤不平。漢克順著小路下去了,他說這可能會通向一汪泉水。

緊接著是一段充滿仇視氣氛的等待。馬里恩和科利斯坐在一根伐倒的圓木上,兩人相距約8英尺的距離。她們都裝作看風景,但兩人的精神都很緊張。

過了一會兒,漢克·盧卡斯匆匆地趕了回來。他簡短地和德威特說了幾句話,接著兩人動身走了,隨身帶了一把擱在屋角火爐旁的鏟子。科利斯似乎沒能看出漢克行動的意圖,但馬里恩卻驚恐地等待著,看著他們倆順著通往泉水的小路快速走過去。

大約20分鐘後他們回來了,從他們的態度中馬里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德威特不停地忙碌著,毫無疑問地已經完全負責起整件事情了。而漢克,拿著鏟子跟在後面,沮喪地耷拉著腦袋。

德威特說:「科利斯,你來一下。」

她向他走過去,德威特低聲地說著什麼,不時地幾乎是偷偷地瞥著馬里恩。馬里恩看見科利斯嚇了一跳,聽到她快叫出聲來;接著他們沿著小路下去了,留下馬里恩孤零零地坐在圓木上。10分鐘後他們就回來了,德威特眼裡冷冷的敵意證實了馬里恩最擔心的事。

他說:「我有責任通知你,本頓小姐,我們已經發現了弗蘭克·阿德里安的屍體。有確鑿的證據顯示,他是被一支高性能的來福槍擊中後腦致死的,用的是軟頭子彈。從我已找到的其它證據來看,你哥哥無疑就是兇手。」

馬里恩站了起來:「你怎麼能這樣說!你只是對間接證據做了一個草率的判斷。我哥哥或許是和他住在一塊,但他又不是山裡唯一的人。畢竟,阿德里安的精神有些錯亂。他——」

「用一支來福槍擊中自己的後腦?」德威特挖苦地說。

「嗯,我猜想山裡還有其他的人,我哥哥和阿德里安或許發現了一個富礦,然後——」

「那些,」德威特冷冷地說,「將是在我們抓到你哥哥之後你可以試圖向陪審團證明的東西。」

「或者,」馬里恩孤注一擲地說,「那屍體可能是別的什麼人的。」

「身份鑒定是千真萬確的,」德威特說,「儘管由於埋得淺,屍體狀況不好,但科利斯還是做了肯定的判斷,除此之外,科利斯在到達這裡之前,還給了我一些鑒定的方式。屍體的身份不會有問題。我的職責是顯而易見的,你哥哥現在是一個在逃犯。他搶先逃跑了,逃了很久。但他逃跑的路線,看來是很容易尋找的。我將騎馬沿路追過去,在路的盡頭有一部電話。」

當德威特去安慰科利斯之後,漢克·盧卡斯走上來和馬里恩說話,他的抱歉之意溢於言表。「出這一帶還有另一條路,」他說,「從這裡走大約15英里的小路,你就可以上汽車公路了,那裡有一個農場和一部電話。德威特覺得他應該立即趕到那兒,我得給他作嚮導。科利斯已經很累了,但她並不想留在這兒。」

「漢克,告訴我,」馬里恩淚汪汪地說,「我不相信這個人發現的證據。他有偏見,傲慢專橫,欺負人——」

「他是一個不錯的偵探。」漢克·盧卡斯說,「他所發現的證據,馬里恩,有許多能說明整個問題的線索。」

「那屍體是弗蘭克·阿德里安的嗎?」

「看來沒有什麼疑問……鑒於目前這樣的情形,我覺得你留在木屋附近是不合適的。你不想回到宿營地和肯尼、廚師在一起嗎?」

「我不想。我想離開這個地方,我要離開這兒。」馬里恩說,她感到自己的聲音快要歇斯底里了:「我想找個明辨是非的人談談,我要找這個地區的治安官。」

「嗯,」盧卡斯安慰他說,「治安官是一個公平正直的人,但自欺欺人是沒有用的,迄今為止,這些證據是極其簡單明顯的。」

「如果他們為這件事起訴哈里,我要花錢聘請最好的律師。」馬里恩氣憤地叫道。

「喂,別干這樣的蠢事,」漢克說,「那樣你會真的遇上麻煩的。不要聘請任何高價的城裡律師到鄉村來。你可以在這裡請一位平庸的鄉村律師,他熟悉木屋熱病。陪審團也熟悉木屋熱病,而律師則熟悉陪審團——」

「我們在浪費時間,」德威特打斷了話,「白天時間不多了,我們得騎快些。你覺得有必要帶一匹馱馬運我們的睡袋嗎?」

「不需要,」漢克說,「那兒有一個森林看守站和一個農場。如果需要,晚上我們可以讓他們安排住宿,但我想,我們也許可以從博伊西叫一輛汽車來接我們。」

「我們出發吧。」德威特說。

「這一路會很辛苦的。」漢克提醒說。

德威特十分嚴肅:「我們能忍受的,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的工作……」

一直到天黑後,他們才在那似乎役完沒了的小路上轉了最後一道彎,看見了拉長的光影,聽到了收音機里的聲音。

科利斯·阿德里安幾乎快要崩潰了。德威特,牢牢地抓住鞍頭,像一堆肉似的斜癱在馬上。馬里恩,由於在鞍上的坐姿正確,顯得很習慣,但全身也是說不出的疲憊。只有漢克·盧卡斯看起來輕鬆自如,很精神。

然而一到森林看守站,德威特很快就精神抖擻起來。他彷彿如魚得水,撥打電話,徵用車輛,擔負起指揮任務。馬里恩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管理者,他是當之無愧的。

當他們在等從博伊西開過來的汽車的時候,特德·米克和漢克聊了起來。這位農場主住在約半英里外的地方,從合用電話里非常坦誠地接了電話之後,就興奮不已地趕來了。

「家畜怎麼樣?」

「非常好。每年約有8個月,這塊草地上總有不少草料。」

「馬怎麼樣?」

「很好。」

「你想賣一些嗎?」

米克咧嘴一笑:「你不會想買的。」

「有沒有來過一匹迷路的馬?」

「哎呀,還真有!」米克說,「去年冬天馬群進來吃乾草時,有一匹黑色的也進來了,碩大而且強壯,我以前沒見過,也不知道是誰的,馬身上沒打烙印。」

「左前足是白的?額頭上有一顆星,對不對?」漢克問道,一隻手在熟練地轉動著一支煙。

「是的。」

「馬背沒問題吧?」漢克漫不經心地問。

「現在挺好,」米克說著,大笑起來,「但來的時候可不怎麼樣。」

「大約15歲?背部有些凹陷?」盧卡斯問。

「你不會告訴我它是你的吧?」

「不,但我知道是誰的。」

「好嘛,現在它的主人該付飼料錢了。」

馬里恩聽著談話,心不在焉,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作為兇手的妹妹,她發現自已被摒棄在這一小群人之外。事實上,她知道德威特甚至不樂意她呆在這屋裡,因為她可以從電話里聽到有關逮捕哈里·本頓的指示。因此當她聽到汽車馬達聲時,她覺得這是令人欣慰的解脫,因為他們又可以上路了……

去縣府所在地的行程是漫長的,當他們最終向比爾·卡特林報告時,已經接近中千時分了。他們全都精疲力盡了。

老治安官好奇地看著他們,他的態度鎮定、從容、而且審慎。「我看,你們一路上相當辛苦了,」他對德威特說,「或許在我們開始工作之前,你們最好睡上一會兒。」

德威特挺了挺胸:「有這麼多事要做,我沒法睡。我要等到一切處理妥當後再休息。」

「嗯,其實現在我們就可以接管了。」治安官賢明地向他保證說。

德威特搖了搖頭:「我不想顯出我很自負,但碰巧我在這兒,我要繼續我的工作。」

比爾·卡特林有些三心二意地說:「我們這些鄉下佬在城裡會幹不好的。」

德威特微笑了。

「但另一方面,」卡特林說,「在鄉村我們幹得還湊合。」

「我希望,」德威特說,「有朝一日全美國的每個縣都有一個在城裡受過訓練的警察。」

「嗯,那或許是件幸事。」比爾說。

德威特的聲音因為疲勞而變得沙啞:「好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了結這個案子吧。」

「你是說現在就了結?」

「是的,將其中的一個罪犯緝拿歸案。」

「誰?」

「動動腦筋,」德威特不耐煩地說,「重現犯罪的經過,然後根據事實推斷推斷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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