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馬里恩環視著這塊荒涼雜亂、崎嶇不平的野地:「如果你不知道確切的地方,在這種荒郊野外,你究竟怎麼能找到它呢?」

「就像住在木屋裡的人那樣去找唄。」漢克說,「冬天大雪覆蓋了路面,他們回家的時候,得有個東西作指引。」

「你想說什麼意思?」

漢克指著沿路的樹林:「看到那些小標記了嗎?」

「哦,你是說樹上的那些刻痕?」

「對。哦,你看,沿著這條路你可以看到一條長長的刻痕,下面還有兩個短痕。它們快長滿了,沒有明確的尋找日標的人是不會發現它們的。而對於熟悉森林生活的人來說,這已經夠清楚了。」

「你認為這兩人在通向他們木屋的小路上留下了刻痕?」

「一定是的。」

「還有多遠?」

漢克咧嘴笑了:「我怎麼知道!我只是在尋找刻痕。」

他在鞍上轉過身去,把右腳又插進馬鐙里。「好吧,」他說,「我們走。」

沿路上到處都有小片的野生草地,馬里恩可以看到一片令人生畏的廣袤地帶——1英里連著1英里的雜亂的山峰、布滿著陰影的萬丈峽谷,高聳入雲的鋸齒狀山頂上覆蓋著皚皚白雪。

漢克·盧卡斯回頭看著她,咧嘴笑了:「很美吧,是不是?」

「我想是的。」

突然間他勒住了馬。

「什麼?」

「一隻麋鹿。」他說。

「在哪兒?我沒看見。」

「在那兒,等一會兒,它正準備要衝馬叫喚呢。」

從陰暗處傳來一聲響亮的長笛似的唿哨聲。開始是低鳴,然後升高了調子,接著是兩聲低一些的叫聲,最後沒音了。

「哦,太神奇了!」馬里恩驚呼道。

「第一次聽麋鹿的叫喚?」

她的眼睛閃爍著,點了點頭。

「它不喜歡這些馬,」盧卡斯說,「它以為它們是一些雄麋,是對手。這一帶很荒涼,它不怎麼認得人。瞧,就在那樹蔭底下。」

她看見了,一隻龐大的長著鹿角的動物站在樹蔭里。突然它用足刨著地,低下頭,發出一串短促而尖銳的咆哮聲以示挑釁。

「看來它準備進攻了。」馬里恩警覺地說。

「是的。」漢克咧嘴笑了,「但是在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之前,它會聞到我們的氣味,發現我們不是麋鹿,然後匆忙逃走。」他突然轉向她:「我發現你並不想拍下它。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看見你拍下什麼東西。如果你到這兒不是來拍照,那又是為什麼呢?」

她說:「如果我告訴你,你能夠保守秘密嗎?」

「我會的。」

那隻麋鹿往前快走了兩步,然後突然辨識了他們的氣味,嗅了嗅,迅速轉身逃走了,就像一大片快速掠過的雲彩的影子,它碩大的身軀很快就在樹林里消失了。

馬里恩說話的時候顯得急促而緊張:「我進山是找我哥哥,我想他就是和弗蘭克·阿德里安在一起的那個人。這是我想和那兩人一道走的原因。」

漢克把馬調了個頭,面對著她。「好的,」他平靜地說,「你和我說說他吧。」

「我不太清楚,」她說,「去年夏天,我接到了哈里的最後一封信。他那時在特溫福爾斯。報紙上登了一則廣告說,有一個男人因為進山養病,需要一個十分熟悉宿營、捕獵以及採礦的同伴。這個人除了願意平分發現的任何礦藏或皮貸的利潤之外,還願意提供抵押品。哈里寫信對我說他回覆了廣告,得到了這份工作,他很喜歡他的同伴,而且他們準備進入薩蒙河支流地區。那是我得到的關於他的最後的消息。」

「他常寫信給你嗎?」

「每兩三個月一封吧,」她說,「但我們很親密。」

「他給了你什麼地址沒有?」漢克問。

「給了,就是縣府所在地。」

「你往那兒給他寫信了嗎?」

「是的。」

「有什麼結果?」

「信被退了回來。我沒想過哈里會走遠,而且他不會走了這麼久卻不寫一封信的,除非有什麼不測。我一直懷疑那廣告有詐。」

「我明白了,」漢克說,「你哥哥叫哈里·錢德勒?」

「哈里·本頓,」她說。「我叫馬里恩·錢德勒·本頓。在知道更多的情況之前,我不想用我的姓。我想如果哈里遇上了什麼麻煩,我或許可以幫幫他。他很衝動而且有些任性。」

漢克敏銳地看著她:「他以前遇上過麻煩嗎?」

「是的,你知道,他——喔,他是很衝動的。」

「為什麼你不告訴科利斯·啊德里安這些呢?」

「因為萬一他有了麻煩,」馬里恩說,「如果人們不知道我是誰,我可以多幫他一些。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告訴你,是因為你知道了我來這裡不是拍照,所以我想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樣我就不會再去打探了?」漢克咧著嘴問道。

「差不多吧。」

「你這位哥哥是家裡的逆子吧?」

「是的。」

「但是你仍喜歡他?」

「是的。」

「願意告訴我上次他遇上的麻煩嗎?」

「不。」

漢克用馬刺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馬。「好吧,」他說,「我們走吧。」

他們又騎了半英里,正穿過大獵物區。有兩次,他們看見鹿群在站著觀望他們。一次他們還聽到森林裡突然傳來一陣陣聲響,原來是一隻龐大的雄麋鹿見他們過來時在讓母麋鹿逃竄,然後那隻雄麋鹿自己還轉過身來挑釁地沖他們叫著。

「通常在麋鹿活動地帶,不會有太多的鹿在附近活動。」漢克說,「但這裡似乎有不少,我——這是什麼?」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什麼也沒看見。」

漢克指著一棵樹。

「哦,是的,現在我看見了。是一個刻痕,和這條路上的刻痕不一樣。看樣子刻它的人不希望它太顯眼嘛。」

漢克指著其它一些樹,上面的刻痕幾乎已經看不出來了,「想去看看嗎?」他問道。

她點點頭。

漢克掉轉馬頭順著山脊而下,沿著不明顯的小路前行。

「你不留下一些記號之類的,以便讓馱隊趕上我們嗎?」

「他們會看到我們的足跡的。」漢克說。

他們繞著走過了幾大片稀疏的樹林,在繞行的途中兩次迷了路,但最終還是又找到了路。然後他們突然發現了一小片空曠地帶和一座小木屋,事前毫無預兆。

漢克翻身下馬,把韁繩擲在地上。

馬里恩看了這小木屋一會兒,然後從馬鞍上跳下來。「這就是照片上的小木屋,」她說,「照片是從那邊拍攝的。」

「我們四下看看吧。」

他們穿過門前的那一小塊空地,漢克推開了木屋的門。

馬里恩站在他身邊,仔細打量著這間小屋。

裡面有一個粗鐵打制的柴爐,兩張倚牆而設的床,一個做工粗糙的板凳,一排釘在牆上的盒子組成了碗櫃,裡面有一些碟子和刀叉。一個煎鍋掛在釘子上,還有一個很大的長柄燉鍋,底朝上蓋在爐子上。小木屋是泥地面,但它比馬里恩看過的任何丟棄的木屋都乾淨。然而,屋裡還是有種特別的霉味,這表明距離上次爐子里有火或是床上有人睡覺的時候已經有很久了。

桌子上有一盞半滿的煤油燈。

「嗯,」漢克說,「我想就是這兒了。你說你哥哥是一個老資格的野營手?」

「是的。他有過很多設阱捕獵和勘探礦藏的經歷。他不怎麼喜歡文明世界。」

漢克點點頭。他脫下帽子,撓著鬢角的頭髮。

「怎麼啦?」她問道,「什麼事?」

「沒什麼,」漢克說,「我想一切都正常。我們還是回到原路上去吧。我們就在這兒附近宿營。」

「我們可以在這片空地宿營,用這間小木屋,不行嗎?」

「最好別這樣,」漢克馬上說,「我們回原路吧,然後——嘿,這是什麼?」

漢克看著釘在木屋牆上的幾個盒子。

「是什麼?我沒看見什麼東西。」

漢克說:「那張紙,看上去像一個信封邊。」

「哦,是的。現在我瞧見了。」

漢克走過去,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信封的一角,把它從盒子與木屋圓木牆之間的縫隙里抽了出來。

馬里恩緊張地笑了一下:「這一定是他放在那兒的一封信,忘郵了。」

漢克把信封翻了過來,說:「這是寫給『任何一個發現信的人』的。信封沒封,我們看看吧。」

漢克打開了信封,取出僅有的一頁紙,紙的正反兩面都寫滿了工整的鋼筆字。他把信鋪在桌面上。

馬里恩,與他並肩站著,和他一道讀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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