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科利斯·阿德里安走過來加入了他們的談話。「不覺得這太棒了嗎?」她問道,但由於疲倦,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漢克·盧卡斯已經拴好了馬,從馬鞍旁的帆布包里取出了一罐果汁,用一把獵刀從罐頭蓋上插了進去,然後取出一些紙杯子和一個瓶子,他快速地攪拌著配料。

「哎,」他說,「這是山裡的一種滋補劑。吃一些可以放鬆酸痛肌肉,消除背部痙攣,促進食慾。德威特先生,來一點,怎麼樣?要我為你取出魚具,在晚餐前釣些鱒魚嗎?」

德威特抓過雞尾酒。「天哪,不了,」他說,「我只想躺下來休息。睡袋在哪兒?」

盧卡斯把飲料分給了大家,然後把自己的一份一飲而盡,說聲「馬上就來」,然後立即開始去忙著打開行李。

馬里恩為瀰漫在野營地里的疲勞而慶幸。她本來就想逃避針對她的預定好的盤問,而此時她意識到這疲勞幫了她大忙。德威特已經完成了他的任務,而科利斯由於太累,精神上支持不住了。

夕陽西下,溪流那邊山的影子很快向他們移了過來。一眨眼功夫,天氣就變得很涼爽了,當他們端上烤牛排、土豆和沙拉時,山裡空氣的濃烈氣息,再加上雞尾酒的作用,極大地刺激了他們的胃口,他們一心一意地吃起飯來。剛吃進去的食物馬上讓人昏昏欲睡,他們甚至連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也不願意。

篝火熊熊地燃燒了一會兒,然後漸漸地熄了,就在營地外面守候著的黑暗此時已悄悄地漫了進來。

「我要睡了,」馬里恩說,「晚安,各位。」

詹姆斯·德威特嘆了口氣,說「晚安」。他站起來向他的睡袋走過去。他頭兩步有些搖晃,快失去平衡了,他蹣跚著試圖站立起來,可是此時他麻木的肌肉有些不聽使喚了。過了一會,科利斯·阿德里安也去睡了,馬里恩匆匆脫了衣服鑽進睡袋。她看著篝火,漢克·盧卡斯,薩姆·伊頓和霍華德·肯尼圍坐在火旁,還發著光的余火映出了他們的黑色剪影。

她感到很睏乏,想著他們談話的內容。她突然間對他們的專註起了疑心,於是決定要清醒地躺在那裡看著他們。

她將輕巧的睡袋枕頭對摺了一下,把頭枕高些,這樣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們。她的眼睛開始刺痛,於是暫且合上了眼睛避過篝火的光亮。她的意識幾乎立即墜入了溫暖而舒適的深淵……

她醒來的時候,空氣中有種黎明的氣息。高大的松樹上方的星星已經引退進淡淡的藍綠色的天空里。

她知道外面一定很冷,因為她可以感到鼻尖有些刺痛,但這睡袋套里是暖暖的,她舒服得幾乎不想動彈。她躺在那兒,半夢半醒的,聽著潺潺的流水聲以及帳篷周圍的聲音。時間已不復存在。

現在可以看見松林的顏色了。星星已經引退了,天空一片瓦藍。她聽見遠處的叫喊聲,然後是頭馬的頸鈴聲突然變成了一種歇斯底里的喧鬧。馬蹄聲不絕於耳。她被驚醒了,撐起一隻肘,看見霍華德·肯尼騎在沒有鞍的馬背上,不時地喊著牛仔號子,趕著馬群進了營地。馬里恩睡意全消。

馬里恩掙扎著穿好衣服,往臉上潑了一些涼水,隨即感到渾身充滿了活力,這是在露天的地面睡了一夜,早晨醒來時常有的感覺。

新鮮空氣刺激了她的胃口,馬里恩看著廚師把餅煎得金黃,然後把它們放進她的盤子里,外加幾片腌鹹肉。厚厚的一片家制黃油融了,順著熱乎乎的蛋糕邊淌下來,和楓糖漿混在一起。在一個大鋼杯里盛著純正的濃咖啡。

她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早餐,然後走到河邊,德威特剛把魚桿裝好。他已經預先做了幾次拋釣,使誘餌變軟。現在,他正熟練地甩腕把一個蠅餌向很遠的地方拋去。

「喂,你好,」他說,親切地沖她咧嘴一笑:「今天早晨你氣色不錯嘛。」他左手通過導桿控制著線,讓蠅餌避開了一個小漣漪,然後通過了一塊激流。

「感覺好極了。」她說。

一條鱒魚突然竄出了水面,向蠅餌撲過來,但卻咬空了,然後悻悻地鑽到水底下去了。

「讓它跑了,」德威特說,「我太心急了。把蠅餌從它嘴裡扯出來了。」

漢克·盧卡斯悄悄地加入了他們。他用他特有的慢吞吞的聲音說:「沒必要沮喪,這裡有的是。如果你想在我們裝行李的時候釣上一小時左右,你准能釣到多得帶不走的……你沒看見阿德里安夫人嗎?」

德威特突然扯回了魚線,又拋了一次。「沒看見,她起來了嗎?」他問道,眼睛盯著蠅餌。

「肯定沒錯。她沿河而上散步去了,沒回來吃早餐。」

德威特突然說:「你說她走了?」

「是啊。好像是去散步了,」盧卡斯說,「但路上沒有什麼足跡。我想我還是沿著河流去看看吧,然後在這裡瞧見了你在釣魚。」

盧卡斯有些漫無目的地沿著岩石間的河岸溜達著,突然說:「她從這兒走的。」

馬里恩看了兩遍才看到了足跡,地面上只有淡淡的印跡。但是,在前面大約20碼處,一直走在前頭的盧卡斯發現了另一個新的足跡——這一次是在濕沙地上,清晰可見。

德威特突然喪失了釣魚的興趣,收回了魚線:「我想我最好還是跟著她。」

「如果你願意,繼續釣魚吧,」漢克說,「由我來吧……或許你想散散步。」他對馬里恩說,然後又咧嘴笑了,「萬一她在游泳,你可以過去,告訴她如果想吃早餐就得快些了。我們要裝行李了。」

德威特猶豫了。「真的,我應該去的。」他說。

「為什麼?」漢克問道,接著又補充說,「我能像你那樣跟蹤她的足跡。」

德威特咧嘴一笑,「哦,好吧,如果你那麼說的話。」他說。

他又開始釣魚了,漢克和馬里恩沿著溪流緩慢而上。

轉眼間,懶散的笑容從漢克的眼裡消失了。他的態度變得緊張而有條理。「你知道她可能去哪兒了嗎?」他問。

「不知道,我在黎明前醒了一會兒,然後又打了個盹兒。我沒聽見她走動。」

「當肯尼和我出去趕馬的時候,她還在睡袋裡。你一點也不知道她可能幹什麼去了嗎?」

「她或許想去洗個澡吧。」

「水很涼的,」漢克說,然後又突然補充道,「你知道她為什麼來這裡嗎?」

「她想找她的丈夫?」漢克試探地說。

「是的……你是個攝影師嗎?」

「是的。」

漢克說:「這裡有一張照片的複印件。不是很清楚,因為它不是曬印的照片,而是一張照片的照片。你能從中看出什麼嗎?」他遞給她一張湯姆·莫頓製作的明信片的複印件。

「關於它,」馬里恩琢磨著這張照片問道,「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想知道你能看出的一切,就是能看得出的一切。」

「很多。」馬里恩笑著說。

「比如說。」

「首先,」她說,「這張照片可能是用帶快速直線鏡頭的3一A摺疊式柯達相機拍攝的。拍攝的時間是正午。」

「你怎麼推斷出來的?」

「嗯,」她說,「儘管鏡頭的鏡徑已經調小了,但是照片的最角處還是有一些模糊,而且陰影處有一些特別的漫開了的暖色。用快速直線鏡頭可以達到這種效果。無像散鏡頭通常照出來的東西非常清晰,但在陰影中沒有這種暖色,而且——」

「等會兒。你說鏡頭的鏡徑調小是什麼意思?」馬里恩問道。

她說:「當鏡頭的快門開得很大時,速度是提高了,但鏡頭視野沒有縱深。換句話說,假如為了覆蓋一張明信片大小的底片,你採用一個長焦距鏡頭,然後調整鏡頭,比如調在25英尺,然後打開鏡頭。約30英尺以外的東西就會不清晰,而20英尺以內的物體也會很模糊。我忘了確切的數據表,但這個例子足以說明問題了。而如果鏡徑調小了,那麼幾乎所有的景物都會在焦距上。調小鏡徑可以增加鏡頭視野的縱深。8或10英尺遠的物體就會相當清楚,而遠處的物體也一樣清晰。」

「拍這照片的鏡頭鏡徑調小了嗎?」

「調小了,」馬里恩說,「而且,你看見角上的那一小片白色的模糊影像了沒有?喏,那是個光漏,可能是源於相機鏡頭後麵皮腔上的小洞。如果是卷膠捲軸時不小心造成的,你會看見另一種類型的光漏,而且……哦,阿德里安夫人在這兒呢。」

科利斯·阿德里安,整潔而且精神飽滿,從一塊岩石後面走了出來。顯然她正在專心地看著溪流的那一邊。但她似乎看得太久了,以致最後看到漢克和馬里恩時,顯得有些過於驚奇。

馬里恩剛想說「我想她一直在看我們」,但隨即迅速改變了主意,保持沉默。

漢克溫厚地說,但話里仍有些責備:「我們這個搜索隊是出來尋找那個丟失的新手的。」

「別擔心我,」科利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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