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治安官比爾·卡特林把信封里的東西倒在他破舊的桌子上,然後盯著坐在他對面的男人,這個男人比他稍年輕些,正不安地坐在那裡,聚精會神地聽著。

「和城裡人打交道真麻煩,」治安官說,「他們以為我們愛達荷人尚未開化。喏,這位名叫埃德。哈維爾的警察局長,3年前曾來過這裡,現在要我尋找一個患記憶喪失症的人。他居然還寫了一封兩頁紙的長信,教我怎麼去做,對我指手畫腳。」

治安官銳利的目光從眼鏡上方透射過來,漢克·盧卡斯敷衍地點了點頭。

「這個傢伙,」治安官接著說,「以前受過傷。他一個人到處瞎逛,經常獨自一人出去3個月,回來後竟然不知道去過哪些地方,做過什麼,用了什麼名字,住在哪兒,諸如此類的問題。他可以在某一天下午5點離開辦公室回家,而3個月後才再次露面。這難道不值得注意嗎?」

盧卡斯附和說:「的確值得注意。」

「這不,」治安官接著說,「一年前他老毛病又犯了。去年9月他失蹤了,但這次他給妻子寫了一張照片明信片,10月份寄給了她。」

「喂,等一會兒。」漢克說,「如果他給妻子寄了明信片,那他並不是完全喪失記憶力嘛。他怎麼知道寄往哪裡?」

治安官說:「我正要說到這個問題,這相當有趣。他結婚已經3年了,但他寫這張明信片時,用的卻是妻子出嫁前的名字,而且寄到妻子的娘家。他已經和她結婚了,卻仍想著她是他的情人。」

漢克什麼也沒有說。

「至於這個埃德·哈維爾,」治安官接著說,「我想他在東部老家那裡是個呱呱叫的警察局長,但是要把他放到我們這兒,他就只是一個度假的遊客罷了。3年前剛來薩蒙河支流地區時,他什麼錯誤都犯遍了——甚至包括迷路。現在倒好,他居然寫信給我,告訴我哪些是該做的,而且還告訴我應該怎麼做。乍聽起來,我好象壓根兒未做過任何調查工作似的。他告訴我,這傢伙名叫弗蘭克·阿德里安,現在仍然用著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在明信片上籤的是『弗蘭克』,還告訴我不妨去查查銀行看他是否開過帳戶,和鎮上商店的老闆聊聊,去搜查搜查偏遠地區……」

「這些難道不對嗎?」漢克插了一句。

治安官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是他告訴我的該如何找到那傢伙的辦法!不過,我認為這不是最好的辦法。」

漢克問:「不是嗎?」

「當然不是。」治安官肯定地說,然後補充道,「關於遊客的趣事……」

「你剛才說想正式地和我談談,比爾。」漢克打斷了他的話,不安地變換了一下姿勢。

「好啦,別不耐煩,」治安官說,「瞧你著急的樣子,就像在不該打獵的時節打了獵而又害怕留下什麼痕迹似的。」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漢克說,「我還記得在你當選之前,那時……」

「哦,這個患健忘症的傢伙。」治安官急切卻仍不失權威地打斷了漢克說,「看來似乎已經到了薩蒙河支流地區,住在一個小木屋裡。他有一個照相機,有人給他拍了一張站在小木屋前的照片。這照片寄給了他的妻子,正如我剛才所說,用的是她少女時代的名字:科利斯·萊瑟恩。

「這張明信片是從特溫福爾斯寄出的,真該死,他們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去和特溫福爾斯那裡的人聯繫。後來,有人說那可能是薩蒙河支流地區,而且失蹤人員部的主管發現埃德·哈維爾3年前曾經到過這裡,因此便去找埃德,打聽這裡治安官的名字。埃德沒有給他寫介紹信,他自己接管了這件事,井寫信將這一切告訴了我。」

「想問我些什麼嗎?」漢克插話說。

治安官把照片明信片從桌子上推了過去:「看看吧。」

漢克看著這張卡片。卡片背面留言處寫著:「科利斯,親愛的,這是我住的地方。它是你所能想像到的最荒涼、最偏僻的地方。我仍能感覺到6星期前那次車禍的後遺症,但是爬山、鹿肉、蹲魚,鍛煉以及新鮮空氣,這些會使我很快好起來的。」

卡片的收信人是科利斯小姐。

漢克把卡片翻過來,仔細看著那張照片。照片上是一間山裡的小木屋,一個男人站在屋前,傻傻地沖著鏡頭笑。「車禍?」漢克問道。

「據埃德·哈維爾說,那次車禍發生在3年前。卡片上的日期表明,這是那傢伙在第二次失蹤後大約6周寄出的。顯然,他的腦袋在車禍中受到了撞擊,此後無論何時,他的記憶一出差錯,他就會回到出事的時間,之後的任何事件都是一片空白。」

漢克仍在琢磨著這張明信片。

治安官問道:「你看出了些什麼?」

漢克說:「這是捕獵者的小木屋,在一個山脊上。是秋天建的,你可以看到木屋周圍那塊樹被砍掉了的地方。這顯示地面上曾有過約3英尺的雪。這傢伙肯定是個新手。」

「確實如此。」治安官同意說。

漢克接著說:「那高統靴子,還有那靴子上的平頭釘,我打賭它們足有一噸重。再看他掛在腰上的獵刀,太靠前了,刀鞘上也沒有什麼保護,他要是去打獵,跳過一根圓木,或蹲下來點火時,刀尖肯定會穿透皮鞘刺進他的大腿,割斷他的大動脈,然後我們就又有一樁遊客死亡事件要處理了……你為什麼認為這木屋就在附近一帶?」

「你注意到角上的那個小『T.M.』標記了嗎?」

漢克點點頭。

「那是湯姆·莫頓的姓名首字母。他總在他印製的明信片上簽名,並在後面附上一串數字。我自己也不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但我在一些照片明信片上看到過那些數字,那些照片明信片是湯姆製作的,反映的是鄉村垂釣景點以及小鎮附近的一些景觀。這張也是湯姆印製的,這肯定沒錯。」

「你和湯姆談過了嗎?」

「還沒有,我不是正在等你嘛。」

「等我?為什麼?」

「嗯,」治安官說,「你瞧,是這樣的,漢克,我想讓你幫幫我。」

「喂,等會兒。」漢克說,「比爾,從你說話的方式來看,你已經做過一些安排了。」

「這沒有什麼奇怪的。」卡特林治安官急忙說,「我給你找了幾個顧客,幾個城裡來的遊客。」

「都是些什麼人?」漢克問道。

「這個科利斯·阿德里安,似乎突然之間非常急於找到她的丈夫。在她的身邊好像另有一個男人,或許她想離婚。為了達到離婚的目的,她要以遺棄罪起訴她的丈夫並送通知給他。或者,萬一她成了寡婦,那她就可以馬上再婚。這個新出現的男人有很多錢,而且他出手闊綽,他想快些有個眉目。主管這次調查的城市偵探是一個名叫詹姆斯·德威特的夥計,很能幹。他馬上要休假了,因此他和這位科利斯·阿德里安將一道坐車過來,他們想——」

「絕對不行,」漢克說,「我不能——」

「他們將付給你與普通遊客一樣的價錢。」治安官得意洋洋地結束了他的話。

「嗯……」漢克猶豫了,「那就另當別論了。另一個傢伙呢,就是那個想要娶她的人?他來嗎?」

「當然不來。」治安官說,「他一直沒有拋頭露面,就像一隻緊貼著地面的小梅花鹿一樣,希望誰也看不見他。他是東部一個大經紀人的有錢公子。他老爹名叫格里德利,腰纏萬貫,在政界也很有影響,是埃德·哈維爾的好友,這也是埃德·哈維爾那麼積極的部分原因。你可以站在格里德利的位置上去考慮這件事,假設警方找到了這個丈夫,卻發現他喪失了記憶;或者也許他已厭倦了這場婚姻,想離婚,但他卻找了一位律師,並且對離間夫妻感情的第三者進行起訴,或者是諸如此類的事情。不,這不可能,格里德利的兒子現在非常安全。」

漢克說:「哦,我已經把我的隊伍帶到了一個地方準備就緒,從那裡我可以帶一隊人進入薩蒙河支流地區。當然,我不知道這位城市偵探是何許人,而且——」

「我們去看看湯姆·莫頓吧。」治安官建議說。

治安官和漢克·盧卡斯走出了木製的縣政府辦公樓,沐浴在陽光里。雜亂的愛達荷小鎮往往給那些不了解它的人們以錯覺。有一些框架結構商業建築稀疏地排列在僅有的一條長街兩旁,其中許多都需要重新刷漆。從這裡,一點也看不出這個地方內在的繁榮。方圓50多英里內的牧人們把鎮上的設施用於維護他們的牧場。這個縣很大,可與東部的某些州相比,來自縣裡各個角落的生意都流入了縣府所在地。坐落在一座簡易的平房建築里的那家銀行,偶爾討論一些金融事務,其影響有時會觸及眾多的自命不凡的城市銀行。

治安官和漢克·盧卡斯拐進了湯姆·莫頓的門道。接待室里凄冷清涼,裝飾著一些面孔熟悉的照片,有穿制服的年輕男子,有高中畢業時的女孩。周圍都是手工上色的反映邊遠山區的照片。

治安官和盧卡斯無視「找攝

返回目录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