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征風雲

激戰婁山關,三軍團奪魁;再取遵守城,一軍團告捷。林聶欲建新功,唯有毛澤東一人反對。「有時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聶榮臻是最早稱林彪為「魏延」的人。為了反對部隊走弓背,林彪膽大包天,竟然上書中央,要求毛澤東隨軍主持大計,由彭德懷負責前敵指揮。

會理會議追究換帥風波。「你是個娃娃,懂得什麼?林彪的信是彭德懷同志鼓動起來的!」毛澤東把林彪的錯誤記到了彭德懷的身上。彭德懷採取不抗辯、不申明的態度,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鍋。

飛奪瀘定橋決定紅軍的命運。奪橋的勇士得到的最高獎勵是一套列寧服、一個筆記本、一支鋼筆,不是林彪摳門,而是他只能拿出這麼多東西。

林彪在毛澤東面前是一個娃娃。毛澤東重新回到領導位置時,對林彪在長征途中的過失都寬容地原諒了。

南國春早。二月的貴州,一望無際的群山披青掛綠。爆芽的柳枝,蔥蘢的小草,團團簇簇的野花,令人心曠神怡。遵義會議後,紅軍官兵的面貌煥然一新。儘管長途行軍身體十分疲憊,但他們失而復得、期待已久的游擊戰略又回到他們身邊。2月16日,軍委發布《告紅軍戰士書》,闡述了今後紅軍行軍作戰新的指導思想。《告紅軍戰士書》中寫道:

為了有把握的求得勝利,我們必須尋找有利的時機與地點。在不利的條件下,我們應該拒絕那種冒險的、沒有把握的戰鬥。我們必須走大路,也必須準備走小路,我們必須準備走直路,也必須準備走彎路。

熟悉的思想,熟悉的戰術,熟悉的語言。《告紅軍戰士書》準確無誤告訴廣大基層指戰員一個信息:毛澤東又開始重掌軍權,中央換了舵把子。

毛澤東披掛上陣決心打幾個勝仗以振奮軍心,但是土城之仗,紅軍遭敵夾擊,傷亡慘重。這時輿論對新的中央領導核心十分不利。戰士中有罵娘的,有些營團幹部也跟著罵。有些了解一點情況的人也說,中央不是在遵義城開了會嗎?還是打敗仗。這些論調,自然而然地通過各種渠道輸送到紅軍最高統帥部。「軍事三人團」中,周恩來、王稼祥憂心忡忡,毛澤東不以為然,「土城之役,問題出在情報不準。起初以為只有川軍兩旅四團,接敵才知數倍於前。這是個意外。大家有意見很自然,有意見怎麼辦?再打一個勝仗不就平息了嗎?」說罷,他一揮手,彷彿把這些煩惱和不快輕煙般地拋至腦後。

2月26日,紅軍在國民黨鐵桶合圍下繞了一圈,來到雲貴高原著名的天險婁山關腳下。這裡群峰環立,直削如劍,溝壑縱橫,猙獰可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婁山關駐紮著貴州軍閥王家烈的數師人馬,橫亘在國民黨包圍圈中央,成為紅軍回師黔北、再占遵義的障礙。中央軍委集中兵力,由彭德懷指揮,猛攻婁山關,擊潰敵軍兩個師二十八個團,扭轉了長征以來紅軍盡打敗仗的局面。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率各軍團軍政首長登上關口,這時,天邊晚霞正紅,火紅的亮光透過雲朵照射到巍峨的群峰之上,如同威武壯士披上了金色的霞衣,格外壯觀。

「好一座鐵關啊,終於被我們敲開了。」周恩來興奮地說。

「萬峰插天,中通一線。這樣的雄關隘口,你們能攻下來,不容易!不容易!」朱德顧盼著四周險峻的峰巒嚴肅地說。

山風呼嘯,吹得毛澤東蓬鬆齊耳的長髮紛紛揚揚。他心情凝重,百感交集,吟成《憶秦娥》新詞一首: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主席,下一步行動方向如何確定?」總參謀長劉伯承打斷了毛澤東的詩興。

「追擊,乘勝追擊,再占遵義。」毛澤東不假思索地吩咐道,「這次老三有功,也很辛苦,攻擊遵義的任務交給老大。」

林彪高興地接受任務,縱馬飛馳至指揮所,命令號兵用號音通知各師長、政委、參謀長前來開會。

紅一軍團指揮所設在五里堡一所木板房內。林彪有個習慣,喜歡研究地圖,指揮所整整一面牆掛滿了拼接起來的大倍軍用地圖。一見林彪在地圖前轉圈,師長們就知道有大仗要打。

「軍團長,我們繳獲敵人的地圖不夠用,有些地區還是空白,對圖部署任務有困難。」軍團參謀長左權說。

林彪皺著眉頭「嗯」了一聲,又轉了幾圈,然後說:「我們探險去。」

「怎麼探險?」左權不解地問。

「弄一些洋學生的服裝,背上書包、網袋,還有畫夾子,到遵義城下野遊。」林彪邊說邊往外走,對外面牽住馬準備跟行的警衛員說,「這次不用你們跟著。」

林彪這一招很靈。遵義城外到處是敵人丟棄的破爛,還有敵人留下的讓掉隊士兵趕隊的路標和道路踐踏情況,從這些標記和跡象可以判斷出敵人大體去向和兵力情況。

「軍委給我們的任務是追殲殘敵。現在二師向南追,以烏江為界;一師向西,沿鴨溪、白臘坎方向猛打猛掃。」林彪下達命令。

「追多深?」有的師長請示。

「可以追出一百里。兵貴神速,就此分手,你們各自回部隊組織實施吧!」林彪說完,與左權一先一後悠悠閑閑地回到軍團指揮部。

當晚,遵義外圍的大追擊開始了。耿飆在回憶錄中典型而生動地描述了追擊的情景,這是一段很有趣的文字:

我們的當面之敵是手下敗將王家烈部。我帶二團沿公路穿插。開始部隊還比較集中,沒有多久,一個團分成三個營。每個營又分成三個連。連隊又分成若干戰鬥小組。因為敵人太分散,到處亂拱亂鑽,所以我們也只好分散追擊。有個班追到一個小鎮上後,發現這裡的敵人根本就不是統一指揮著宿營的;而是兩個一夥三個一群相跟著逃進來的,他們連累帶餓,分散到老百姓家裡,不管洋芋紅苕,搶來就吃。我們這個班長只好在大街上吹哨子,大喊集合了!集合了!這些雙槍將們暈頭暈腦地就出來集合,一下子集合了五六十人。班長問「還有沒有?快去喊。」敵人也真乖,便老老實實地把那些沒睡醒的叫出來。這時我們這個班便突然亮出武器,大喝一聲:「我們是紅軍,繳槍不殺!」這些敵人就這樣當了俘虜。

我們就這樣一路窮追下去,沿途都是疲憊不堪的散兵,「雙槍將」變成了「單槍將」——大部分敵兵把步槍都丟了。俘虜多得沒法收拾,也來不及押回,我們就沿途留下一些戰士,看押這些俘虜。看守俘虜的戰士都會一手「絕招」:一律收了他們的大煙槍。這些煙鬼們煙癮發作,無論軍官或士兵,全都沒羞沒臊地向我們的戰士磕頭求情,要求讓他們抽一口提提神。我們的戰士就說;「那可不行,有了精神你們就跑了。」

追擊中還發生了這樣一件怪事,師部特務連的一個戰士,只顧跟著大隊追,沒料想,插到敵人隊伍里來了。這是敵人一個團部。這個戰士便裝著停下腳步打綁帶,悄悄地等我們上來後告訴我,我說不要驚動他們,帶我們去抓那個團長。結果一陣猛跑,就趕上那傢伙了。那團長還回身問我們的戰士:「這是跑到那兒了?」我們的戰士便附到他耳朵上,「跑到家了,我們是紅軍。」那傢伙一下就嚇癱了。我們就下了他的槍,用槍口頂著他收攏部隊,集體投降。

我們一路上不斷俘虜敵人的整個連部、營部、團部。看來,王家烈這支部隊有個特點,越是機關大,逃得越遠。第二天早晨我們追上敵人一個師部時,前面已經沒有敵軍了。

抓住這個師部時,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師部擠在一個大廟裡,里里外外都是人,躺了一地,困得像豬似的。我們先捉了哨兵,了解到是一個副師長帶隊,便讓他帶我們去找。果然,在供桌上睡著一個蓋呢子大衣的瘦子,旁邊點著一盞桐油燈,我們先下了他掛在柱子上的槍,被捉的哨兵推醒他,說,「副師長,『他們』來了。」那副師長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叫他們到林子里去睡!」我們的偵察參謀一把把他掀起來喝道:「我們是紅軍!」那副師長竟反手打了我們偵察參謀一個耳光,罵道:「媽的,開什麼玩笑,這是鬧著玩的嗎?」

這一下把我們的偵察參謀搞火了,一下子把他摔在地上,抽出馬刀架在他脖子上。我把桐油燈撥亮,照著我們八角帽上的紅五星,讓他看看我們到底是什麼人時,他才清醒過來,一邊舉手投降一邊哆嗦著說:「你們來得真快呀!」

遵義再告大捷,紅一方面軍將士們揚眉吐氣,躍馬沖兵,士氣高昂。

3月5日,部隊休整一個星期後主動撤離遵義向西開拔。根據敵情綜報,北面有強硬的川軍堵截,長江天塹無翼難飛;南面省會貴陽駐有中央軍薛岳縱隊,烏江天險,又擋住去路;東面是突圍的來路,有湘軍緊隨,唯有向西才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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