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樂記之Mr.Bean

鄰家的菜籃子

鄰里新添了一戶人家,剛搬來的老太太好象是一個人住,生活很有規律,早上起床散步,散完步回家吃早飯,上午九點多的時候,準時拎著菜籃子從家樂記門前經過,去的時候籃子是空空,回來的時候就滿了.

施家樂這廝早上不喜歡幹活,就躲在門背後,偷看人家的菜籃子.

春天到了,籃子里胖胖的兩隻毛筍露出頭來,還帶著點憨態可掬的黃泥巴;大蓬大蓬的豌豆苗,觸鬚有一點縫隙都不放過,綠油油在外面地打個圈;楊花蘿蔔小頭小腦,被壓在最底下,施家樂眼尖,彷彿已經看見它們被厚厚的刀背拍得滿地逃竄了,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偶爾也可以看見籃子邊上壓一束報紙包著的香雪蘭,一穗一穗的嬌黃,看起來弱不禁風,放在清水裡,加點阿斯匹林,可以養很久呢.

偷窺是種很自得其樂的行為,有時候施家樂也常常會想起那個走馬觀花的故事,腿腳不方便的小夥子來相歪嘴巴的姑娘,可愛的媒婆出了個主意,小夥子打馬門前過,姑娘銜著一朵花在門縫裡偷偷看他.大好姻緣就此成就.

赫赫,施家樂不懷好意地還記得講故事的女老師和藹美麗,就是嘴巴有點歪.

豆豆的媽媽

春光更深了一點,菜場里有帶著皮的蠶豆夾賣了.

每天,門前準點經過的菜籃子里,胖蠶豆天天都在,很久都不見新面孔。偷窺的人實在忍不住了,走到門口主動要求換戲碼。

「阿姨,好新鮮的蠶豆啊。」,先淡淡誇一句,埋個伏筆,這樣明天就好問:「啊,今天還是蠶豆啊?」。

晚輩的面孔笑咪咪地靠過來,總是令老人家開心的事,老太太笑著回答:「是啊,這蠶豆是剛摘下的呢,你也喜歡吃吧,來來來,分你一點。」

施家樂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麼婉拒的詞,蠶豆和菜籃子還有鄰居的老太太一起都進了家樂記,趕緊端出小凳子伺候。

「喏,這個蠶豆,剝了皮,豆米用油一炒,比什麼都好吃。」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就動手示範開來。暗青的豆莢皮,用手壓就可以壓裂開來,看見兩顆蠶豆乖乖地睡在裡面,擠一擠跳出來,豆莢皮還是飽鼓鼓的,施家樂忍不住揀起來再捏一下,總覺得那裡面還藏著什麼。

「呵呵,閨女,那裡邊已經空了,你找個盤子來,把蠶豆米放起來。」

施家樂左找右尋,拿了只手繪墨荷的薄胎瓷盤來盛蠶豆,老太太也沒覺得和家常盤子都什麼不同,隨意把它往窗角一擺,小氣的店老闆能趕緊把它里推推,要是摔到地上碎了,白吃人家一拖拉機蠶豆也賺不回來。

都說人老話多身子沉,家裡的老娘是這樣,這位鄰居大媽也是一樣,居然坐下來就和施家樂扯開了家常。

「閨女啊,你多大了?」

施家樂摸摸腦袋,大家都懂得尊重高齡女性,不怎麼有人開門見山地問候年紀了,繞了個彎回答:「阿姨,我是屬龍的。」

「啊,那和我家豆豆一般大啊,我家豆豆是76年生的,屬龍,過幾天是她生日啊,也不知道回家來看看。。。」

施家樂笑了,天下的媽媽都一樣,扯三句話就扯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從幾個月到幾十歲,概莫能外。自家的娘,是不是也看到誰家閨女都往自己身上扯呢?

施家樂沒有蠶豆吃,也願意陪她閑話家常,聽她講講豆豆相貌美不美,脾氣壞不壞,愛不愛媽媽,怎麼不回家?

「哎,閨女,我問你,你知道她小名為什麼叫豆豆?」

那是大媽和大爺兩個人在她床頭合計出來的,我哪裡知道?

「你知道她愛吃什麼嗎?」

施家樂覺得真的被打敗了,隨口揀了個現成答案:「蠶豆。」

老太太高興得笑出了聲:「閨女,你真聰明,她小時候不吃糖啊果啊什麼的,就喜歡吃個蠶豆,你說這孩子,多好,不挑嘴,有蠶豆就行,一到春天啊,我家屋裡屋外都是蠶豆香。」

拜託,那叫偏食好不好。

老太太很開心,話匣子一開收不住,施家樂在旁邊已經剝滿半盤子豆米了。

「那時候她爺爺是老輩子的讀書人啊,給她測了八字,說是奇命,主著建功立業呢,一院子鄰居都羨慕我啊」。雖然象是在炫耀,可是聲音越來越低:「兒女有自己的事要忙,好啊,要說起來,今年都快三十啦,也沒有幾個生日是在我跟前過的。」

「她在外地工作啊?」

「我以前住在別的地方啊,她在這裡工作,我想反正也是一個人,就想辦法搬過來,可她那個單位有紀律,不許隨便回家,咱不能讓孩子為難啊。」

蠶豆上落一滴淚珠下來,施家樂不忍心去看。

媽媽你想我的時候,千萬不要一個人偷偷哭。

這天晚上,施家樂吃的果然是清炒蠶豆,忘了放鹽也很咸。

媽媽的豆豆

第二天,施家樂又獲贈半盆子蠶豆,不過據說因為豆豆明天可能回來,她要急著回家準備,就不幫施家樂剝了。

施家樂百無聊賴地擺弄了一會活計,覺得心裡空空的,出去逛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裡已多了兩卷綠絨布頭。

老人家腰多半都不好,有個靠墊隨時靠一靠要舒服一些。

暗青的絨布頭做豆莢,摸起來軟軟的,三道圓弧剪出樣子來,掐一條邊,用淡綠布頭縫枕芯,縫兩隻,斜著綴一牙兒白,哈,放大的蠶豆寶寶。

想了半天,施家樂還是尊重自己的創意,在蠶豆寶寶的枕芯上釘了兩隻黑葡萄眼睛,一張櫻桃嘴,笑得彎彎翹翹,雖然藏在裡邊看不見,可是誰說什麼都要掛在臉上呢?

到了太陽快下山的時候,蠶豆抱枕已經快縫好了。豆莢已經收了一半口,施家樂覺得肩膀實在酸,就出門透透氣。

薄暮春風,誰說好風要如水,某人只覺酒意濃啊。

咦,眼前好象黑了一下,有條人影颳了過去,再揉揉眼睛,果然是眼花。

伸了半個懶腰,發覺坐了半下午,褲子有點掉,施家樂整個人嘿咻嘿咻地跳起來往上提。嗯,果然精神培增,小時候媽媽拎著褲子叫自己起床,從床沿上往下一跳,投藍命中,兩隻大手順勢把鬆緊帶的褲腰一拉,就穿好了。要是時間還夠的話,這褲子總不聽話,動來動去,穿很久也也穿不好。

要是小的總也不會變大,大的總也不會變老,有多好。

把剩下的半個懶腰伸完,施家樂轉身進門,嚇,門裡居然有個穿軍裝的黑大個兒,抱著胳脯,一副戲還沒看夠的樣子。

想起自己一把高齡猶做兒態,店老闆有些臉紅,好在客人來來去去,也落不下什麼話柄,所以,施家樂猶能鎮靜以對:「你好,要買什麼禮品送人嗎?」

這傢伙摸了摸鼻子,施家樂很懷疑他的本意是要掩住嘴角的笑意:「嗯,對,是要買東西。」

「送女朋友?」

「光棍一條,送老媽的。」

好在母親節將臨,家樂記也囤了不少當季貨品,比如一條繡得很精緻的披肩,淡金黃色,密密麻麻的幾排小草,草葉子挺挺的,繡的十分精神。

「這條披肩不錯啊,春天早晚天涼,正好擋擋風,意思又好,是按照一句唐詩來的。」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黑大個兒倒是很喜歡,不過摸了半天又放下了。

「我媽她是老派人,怕披不慣,你那個賣不賣?」他的手沖施家樂身後指了指。

是那隻沒有完工的蠶豆靠枕,施家樂不想出售:「我這是替人家專門做的,您再看看別的好嗎?

黑大個兒看了一圈回來,還是瞧上了這隻靠枕:「我小時候就喜歡吃蠶豆,我媽說,一看到蠶豆就想起我來,要不,這隻先給我,你再做個同樣的好了。我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再去找了,難得有假回一次家啊」

什麼,又來一個喜歡吃蠶豆的?難得有假回家。。

「你。。。你不會是豆豆吧?」,天啊,居然是個五三大粗的傢伙。

黑大個兒的臉雖然紅了也看不出來,但脖子根的顏色是瞞不住的。「我,嘿嘿,又是我媽跟人講的吧,真是的,我都這把年紀了。」

「這樣,你不把剛才看到的事情跟你媽說,我也可以考慮忘了你叫什麼名字了,成交?」

到底是軍人,黑大個兒反應機敏:「成交。」

施家樂給靠枕收最後幾針,黑大個兒就在旁邊守著,施家樂把枕芯從裡邊擠出來給他看,兩個人齊齊大笑。

誤會,誤會啊,黑大個子建議要在櫻桃小口上加幾針黑線,表示一下有鬍子,以免老太太認不出來。

施家樂抬頭打量一下,黑雖黑,這大個子五官還是挺好看的,濃眉,一雙眼睛正氣十足, 個子高,軍裝穿得端端正正,站在那裡,就是有種巋然如山的風範。

小白臉充斥街頭巷尾,眼睛還真吃不消。

「好了,拿去吧。趕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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