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卷 -2

阿:那麼,應該怎樣呢?

蘇:應該完全相反。當他們年少時,他們的學習和哲學功課應該適合兒童的接受能力,當他們正在長大成人時,他們主要應好好注意身體,為哲學研究準備好體力條件;隨著年齡的增長,當他們的靈魂開始達到成熟階段時,他們應當加強對心靈的鍛煉;當他們的體力轉衰,過了政治軍事服務年齡時,應當讓他們自在逍遙,一般不再擔當繁重的工作,只從事哲學研究,如果我們要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幸福,並且當死亡來臨時,在另一個世界上也能得到同樣幸福的話。

阿:我相信你的話非常熱忱,蘇格拉底。不過,我覺得,你的大多數聽眾甚至會更熱忱地反駁你,永遠不會被你說服的,其中尤其是色拉敘馬霍斯。

蘇:請你別挑起我和色拉敘馬霍斯爭吵,我們剛交了朋友,以前也原非敵人。我們將不惜一切努力,直到或是說服了他和別的人,或是達到了某種成果,以便在他們重新投胎作人並且碰上此類討論時能對他們有所幫助。

阿:你預言了一個不短的時間呀。

蘇:不,和永恆的時間比起來它算不了什麼。不過,如果我們說服不了大眾,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因為,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我們的話成為現實,他們看到過的只是一種人為的生硬的堆砌詞語的哲學——它不象我們進行論證時這樣自然地結合詞語。一個在言行兩方面儘可能和至善本身完全相稱相象的人統治著一個同樣善的國家,這樣的事情是他們所從未見到過的,更談不上多見的。你說是吧?

阿:無疑是這樣。

蘇:我的好朋友啊!他們也沒有足夠地聽到過自由人的正當論證。——這種論證目的在於想盡一切辦法為得到知識而努力尋求真理,而對於那種只能在法庭上和私人談話中導致意見和爭端的狡黠和挑剔是敬而遠之的。

阿:他們是沒聽到過這種論證。

蘇:因為這些緣故,且由於預見到這些緣故,所以我們儘管害怕,還是迫於真理,不得不宣稱:只有在某種必然性碰巧迫使當前被稱為無用的那些極少數的未腐敗的哲學家,出來主管城邦(無論他們出於自願與否),並使得公民服從他們管理時,或者,只有在正當權的那些人的兒子、國王的兒子或當權者本人、國王本人,受到神的感化,真正愛上了真哲學時——只有這時,無論城市、國家還是個人才能達到完善。我認為沒有理由一定說,這兩種前提(或其中任何一種)

是不可能的。假如果真不可能,那麼我們受到譏笑,被叫做夢想家,就確是應該的了。不是嗎?

阿:是的。

蘇:因此,如果曾經在極其遙遠的古代,或者目前正在某一我們所不知道的遙遠的蠻族國家,或者以後有朝一日,某種必然的命運迫使最善的哲學家管理國家,我們就準備竭力主張:我們所構想的體制是曾經實現過的,或正在實現著,或將會實現的,只要是哲學女神在控制國家。這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們不認為是不可能的,同時我們也承認這是件困難的事情。

阿:我也這樣認為。

蘇:你的意思是說:大眾不這樣認為?

阿:是的。

蘇:我的好朋友,別這麼完全責怪群眾。你如果不是好鬥地而是和風細雨地勸告和潛移默化地改變他們對學習的惡感,向他們說明你所謂的哲學家是指什麼樣的人,象我們最近做的那樣給他們說明哲學家的天性和哲學家所從事的學習,讓他們可以看到你所說的哲學家不是他們所認為的那種人,那麼,他們是一定能改變看法的。或者,即使象他們那樣考察哲學家,你不認為他們還是會改變自己的意見和對問題答案的嗎?或者,你認為一個人會用粗暴對待溫文的人用嫉妒對待不嫉妒的人嗎,如果他本人原是一個不嫉妒的和溫文的人?讓我來代你回答:如此粗暴的天性是只能在極少數人身上出現,不會在多數人身上出現的。

阿:你可以相信,我贊同你的看法。

蘇:你不同樣贊同這一點嗎:群眾對哲學惡感的根源在偽哲學家身上?這些人闖進與他們無關的地方,互相爭吵,充滿敵意,並且老是進行人身攻擊——再沒有比這種行為和哲學家不相稱的了。

阿:是最不相稱的。

蘇:阿得曼托斯啊!須知,一個真正專心致志於真實存在的人是的確無暇關注瑣碎人事,或者充滿敵意和妒忌與人爭吵不休的;他的注意力永遠放在永恆不變的事物上,他看到這種事物相互間既不傷害也不被傷害,按照理性的要求有秩序地活動著,因而竭力摹仿它們,並且儘可能使自己象它們。

或者說,你認為一個人對自己所稱讚的東西能不摹仿嗎?

阿:不可能不的。

蘇:因此,和神聖的秩序有著親密交往的哲學家,在人力許可的範圍內也會使自己變得有秩序和神聖的。但是毀謗中傷是無所不在的。

阿:確實是的。

蘇:那麼,如果有某種必然性迫使他把在彼岸所看到的原型實際施加到國家和個人兩個方面的人性素質上去,塑造他們(不僅塑造他自己),你認為他會表現出自己是塑造節制、正義以及一切公民美德的一個蹩腳的工匠嗎?

阿:絕不會的。

蘇:但是,如果群眾知道了我們關於哲學家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他們還會粗暴地對待哲學家,還會不相信我們的話:

無論哪一個城邦如果不是經過藝術家按照神聖的原型加以描畫①,它是永遠不可能幸福的?

①柏拉圖在這裡用藝術家畫面比喻哲學家治國。

阿:如果知道了這一點,他們就不會粗暴對待哲學家了。

但是請你告訴我,這個圖畫怎麼描法呢?

蘇:他們將拿起城邦和人的素質就象拿起一塊畫板一樣,首先把它擦凈;這不是件容易事;但是無論如何,你知道他們和別的改革家第一個不同之處就在這裡:在得到一個乾淨的對象或自己動手把它弄乾凈之前,他們是不肯動手描畫個人或城邦的,也不肯著手立法的。

阿:他們對的。

蘇:擦凈之後,你不認為他們就要擬定政治制度草圖了嗎?

阿:當然是啰。

蘇:制度擬定之後,我想,他們在工作過程中大概會不時地向兩個方向看望,向一個方向看絕對正義、美、節制等等,向另一方向看他們努力在人類中描畫出來的它們的摩本,用各種方法加上人的膚色,使它象人,再根據荷馬也稱之為象神的那種特性——當它出現於人類時——作出判斷。

阿:對。

蘇:我想,他們大概還要擦擦再畫畫,直至儘可能地把人的特性畫成神所喜愛的樣子。

阿:這幅畫無論如何該是最好的畫了。

蘇:到此,那些你本來以為①要傾全力攻擊我們的人,是不是有點相信我們了呢?我們是不是能使他們相信:這位制度畫家就是我們曾經稱讚過的,當我們建議把國家委託他治理時曾經使他們對他生氣的那種人呢?當他們聽到我剛才所說關於畫家的這些話時是不是態度會溫和點呢?

①474A。

阿:如果他們是明白道理的,一定溫和多了。

蘇:他們還能拿得出什麼理由來反對呢?他們能否認哲學家是熱愛實在和真理的嗎?

阿:那樣就荒唐了。

蘇:他們能否認我們所描述的這種天性是至善的近親嗎?

阿:也不能。

蘇:那麼,他們能否認,受到合適教養的這種天性的人,只要有,就會是完全善的哲學家嗎?或者,他們寧可認為我們所反對的那種人是完全善的哲學家呢?

阿:一定不會的。

蘇:那麼,當我們說,在哲學家成為城邦的統治者之前,無論城邦還是公民個人都不能終止邪惡,我們用理論想像出來的制度也不能實現,當我們這樣說時他們還會對我們的話生氣嗎?

阿:或許怒氣小些。

蘇:我們是不是可以說,他們不單是怒氣小些了,而是已經變得十分溫和了,完全信服了,以致單是羞恥心(如果沒有別的什麼的話)也會使他們同意我們的論斷了呢?

阿:一定的。

蘇:因此,讓我們假定他們贊成這個論斷了。那麼還會有人反對另一論斷嗎:國王或統治者的後代生而有哲學家天賦是可能的事情?

阿:沒有人反對了。

蘇:這種哲學天才既已誕生,還會有人論證他們必定腐敗嗎?雖然我們也承認,使他們免於腐敗是件困難事,但是有誰能斷言,在全部時間裡所有這些人之中就永遠不能有那怕一個人能免於腐敗嗎?

阿:怎能有人這樣斷言呢?

蘇:但是的確,這樣的人出一個就夠了,如果有一個城邦服從他,他可以在這裡實行其全部理想制度的話,雖然眼下這個制度還沒人相信。

阿:是的,一個人就夠了。

蘇:因為,他既成了那裡的統治者,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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