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卷 -1

蘇:這樣一種國家,這樣一種體制,還有這樣一種人物,我說都是善的,正義的;如果在管理國家和培養個人品質方面,這是一種善的制度,那麼,其餘的各種制度就都是惡的,謬誤的。惡的制度可以分為四類。

格:哪四類?

蘇:〔當我正要把那四類制度按照看來是自然的次序列舉出來時,坐在離阿得曼托斯不遠處的玻勒馬霍斯伸出手去從上面抓起格勞孔的上裝的肩部,拉他靠近些,說了幾句耳語,其中我們只聽到一句「我們放他走呢,還是怎麼樣?」其餘都沒有聽清。接著阿得曼托斯說,「怎麼也不能讓他走。」他這句話說得相當響。於是我問他們:〕你們兩人說「不能讓他走」,請問這個「他」是指的誰?

阿:指你。

蘇:指我,請問為什麼?

阿:我們覺得你是在偷懶,你是要逃避全部辯論中並非微不足道的一整大段,企圖不對我們作出解釋就滑過去。你希望隨隨便便地提了幾句話就溜之大吉,似乎那個關於婦女兒童的問題,即,「朋友之間一切共有」①這個原則可以應用於婦女兒童身上,這對於任何人都是一目了然了似的。

①見第四卷424。

蘇:難道我說得不對,阿得曼托斯?

阿:你說的對是對的,不過所謂「對」,同別的事情一樣,要有個解釋,要說明如何共有法?有各種不同的做法,你應該告訴我們你心裡想的是哪種做法。我們已經等了好久,希望聽聽你對兒童的生育和培養的問題有什麼高見,看看你對所講的關於婦女與兒童公有的問題有什麼說明。我們覺得事關重大,搞得對不對對於國家有極重大深遠的影響。現在你還沒有把這個問題講清楚,倒又想去著手另一個問題了。你必須象論述別的問題一樣把這件事說個一清二楚,在此以前如你剛才已聽到的,我們是下定決心不讓你離開這裡的。

格:好,我也投票贊成。

色:蘇格拉底,你可以放心大膽地把這看作我們大家一致的決議。

蘇:哎喲,你們在搞什麼鬼,和我這樣過不去?你們要把國家體制從頭再辯論一番。這是在引起多麼大的一場辯論呀,我總以為辯論算是結束了,心裡很慶幸呢。因為只要你們無異議,接受我的想法,我就心滿意足了。你們沒有看到,你們提出這個要求來會引起多麼激烈的一場爭論。我是早就預料到的,所以我是盡量避免陷進去拔不出來呀!

色:咳!我們大家來這裡幹什麼的?你以為我們是來淘金髮財的,不是來聽講的嗎?

蘇:聽講也總有個限度嘛。

格:蘇格拉底啊,對於一個有頭腦的人來說,聽這樣的談話,其限度就是到死方休。因此,你不要為我們擔心,你自己請不要厭煩,你要答覆我們的問題,告訴我們:你覺得我們的護衛者應該怎樣去把婦女與兒童歸為公有;兒童從出生至接受正規教育,這一階段大家公認是教育最難的時期,這一時期應該怎樣去培養他們。因此,請告訴我們,這一切該怎麼辦。

蘇:我的好朋友,要說明這些不容易;這裡比前面討論的問題,有更多的疑點。因為人們會懷疑,我所建議的是不是行得通;就說行得通吧,人們還會懷疑這做法是不是最善。因此,我的好朋友啊,我怕去碰這個問題,怕我的這個理論會被認為只是一種空想。

格:不用怕。我們聽眾對你是善意的,信任的,能理解你的困難的。

蘇:老朋友,你這些話的意思是為了鼓勵我嗎?

格:是的。

蘇:可是結果適得其反。因為,如果我對於我所要講的很有把握,那麼這種鼓勵是非常好的。當一個人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們在一起討論大家所關心的頭等大事,心裡有數,講起來自然左右逢源,頭頭是道。但是,如果象我目前的情況,胸無成竹,臨時張皇,那是可怕而危險的。我怕的不是人家嘲笑,那是孩子氣;我怕的是迷失真理,在最不應該摔交的地方摔了交,自己跌了不算,還把我的朋友們統統拖下去跌成一大堆!所以,格勞孔啊,在我講以前,我先向復仇女神致敬,求她寬恕。在我看來,失手殺人其罪尚小,混淆美醜、善惡、正義與不正義,欺世惑眾,其罪大矣。所以這種事情是一種冒險,是只能在敵人中間干而不能在朋友之間乾的。所以你的鼓勵是不能增加我的勇氣的。

格(帶笑):蘇格拉底啊!就是你在辯論中偶有錯誤,對我們有害,我們還是釋放你,象在誤殺案中一樣,赦你無罪,不算你欺騙了我們。所以請你放大膽子講下去吧!

蘇:好,那麼,在法律上,凡被開釋者,就無罪了;既然法律上是這樣,那麼我們這裡想必也是這樣。

格:既然如此,講下去吧,不要推託了。

蘇:那麼現在我們必須回過頭來把那些按照應有的順序也許早就應該講了的東西講一講。男子表演過了後,讓婦女登台,這可能是一個好辦法,尤其是因為你們急得要聽我講。對於象我們在前面說過的那樣成長和教育出來的男子說來,我認為他們保有與使用孩子和婦女的唯一正確的方式應象我們在當初開始討論男子問題時建議的那樣①。你還記得那時我們曾竭力論證他們應作羊群的護衛者嗎?

①用動物作比方。見375—376,422D,466D,467B,491D—E,537A,546A—B,564A。

格:是的。

蘇:讓我們保持這個比喻,給婦女以同樣的培養和訓練,看這樣說適當不適當。

格:怎麼個培養訓練法?

蘇:這樣。我們要不要指望母犬幫助公犬一起在外追尋搜索,參加一切警衛工作?或者還是讓母犬躲在窩裡,只管生育小犬,撫育小犬,讓公犬獨任警衛羊群的工作呢?

格:我們除了把母的警犬看作較弱者,公的看作較強者以外,應當一切工作大家同干。

蘇:對於一種獸類如果你不給以同樣的飼養同樣的訓練,你能不分彼此地使用它們嗎?

格:不能。

蘇:那麼,如果我們不分彼此地使用女子,照使用男子那樣,我們一定先要給女子以同樣的教育。

格:是的。

蘇:我們一向是用音樂和體操教育男子的。

格:是的。

蘇:那麼,為了同樣地使用女子,我們一定要同樣地用兩門功課來教育女子,並且還要給她們軍事教育。

格:根據你說的看來似乎有理。

蘇:好,我們剛才所提的許多建議,要是付諸實施的話,由於違反當前的風俗習慣,我怕或許會讓人覺得好笑的。

格:的確。

蘇:你看其中最可笑的是什麼?難道不顯然是女子在健身房裡赤身裸體①地和男子一起鍛煉嗎?不僅年輕女子這樣做,還有年紀大的女人,也象健身房裡的老頭兒一樣,皺紋滿面的,看上去很不順眼,可是她們還在那兒堅持鍛煉呢。這不是再可笑沒有了嗎?

①古代希臘男子操練時都是裸體。「健身房」一詞(γNμLM′σιBL)原意便是「裸體操練的地方」。

格:啊呀!在目前情況下,似乎有些可笑。

蘇:關於女子體育和文藝教育的改革,尤其是關於女子要受軍事訓練,如攜帶兵器和騎馬等等方面的問題,我們既然開始討論了,就得堅持下去。文人雅士們的俏皮話、挖苦話我們是必定會聽到的,千萬不要怕。

格:你說的很對。

蘇:我們既然出發了,在立法征途上雖然遇到困難,也決不能後退。我們請求那些批評家們暫時拋棄輕薄故態,嚴肅一些;請他們回顧一下希臘人,在並不太久以前,還象現在大多數野蠻人那樣,認為男子給人家看到赤身裸體也是可羞可笑的呢。當最初克里特人和後來斯巴達人開始裸體操練時,你知道不是也讓那個時候的才子派的喜劇家們用來開過玩笑嗎?

格:確是如此。

蘇:但是,既然(我認為)經驗證明,讓所有的這類事物赤裸裸的比遮遮掩掩的要好,又,眼睛看來可笑的事物在理性認為最善的事物面前往往會變得不可笑。那麼,這也就說明了下述這種人的話乃是一派胡言:他們不認為邪惡是可笑的,倒認為別的都是可笑的;他們不去諷刺愚昧和邪惡,卻眼睛盯著別的現象加以譏諷;他們一本正經地努力建立某種別的美的標準,卻不以善為美的標準。

格:你說得完全對。

蘇:我們要取得一致意見的第一件事就是,這些建議是否行得通。是吧?因為無論發言人是在開玩笑,還是認認真真的,我們都一定要準備提出這個問題:女子按其天性能勝任男子的一切職務嗎,或者還是什麼都幹不了,或者只能幹其中有限的幾種?如果說能幹其中的幾種,戰爭是不是包括在內?我們這樣開始討論,由此逐漸深入,可以得到最美滿的結論。這樣不是最好的方法嗎?

格:這是極好的方法。

蘇:那麼我們要不要替我們的假想論敵,向我們自己提出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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