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場的滑稽劇

在費沙自治領內代表銀河帝國利益的是帝國高等事務官。現任的帝國高等事務官是雷姆夏特伯爵由弗恩。

有著銀白色頭髮和近乎透明之眼瞳的這位貴族,是在魯賓斯基就任費沙自治領主的同時,由帝國首都派遣過來的,在背地裡被人們稱為「白狐」。不用說,這是和魯賓斯基的「黑狐」相互對照的稱呼。

這一晚,他接受了魯賓斯基非公開的邀請,但招待的地點,不是自治領主的辦公室也非官邸,甚至亦非私宅。在四個半世紀以前,這地方還是充滿鹽氣的山間小盆地,如今已成了人造湖。在湖畔築起了一座和魯賓斯基沒有法定關係的山莊。其擁有人是魯賓斯基眾多情人之中的一位。

「自治領主閣下到底有幾位情人呢?」

以前也有人問過他同樣的問題,魯賓斯基沒有立即答覆,而以認真的表情在思考著,而後裝出一副近乎厚顏的明朗笑容回答道:「不以打為單位的話,恐怕還算不完哩!」

似乎有點誇張,但也並非完全是吹牛的。他的外表給人的印象的確是一點也不含糊。

魯賓斯基的人生是祟尚享樂主義的。芳醇清香的美灑、似可溶化舌頭的佳肴、震撼心弦的樂曲、婀娜多姿的美女,全都是他所愛好的。

不過對他而言,這也只是次等娛樂而已,最有趣的遊戲另有他物。政略和戰略的遊戲,是把國家及人類的命運當作無形的籌碼來進行的,其中所能得到的樂趣,不是醇酒或美女可比擬的。

如能洗鍊地使用權謀術數則可成為一種藝術,魯賓斯基是如此認為的。而以武力恐嚇是最下等的做法,無論是打著何種旗號,但這一點在帝國和同盟之間是沒有區別的。魯賓斯基思索著,這兩者大概可說是魯道夫這個怪物所生下的一對互相憎垠的雙胞胎吧!

「閣下,今晚特地請我過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吧?」

把酒杯放在大理石桌上,雷姆夏特伯爵詢問著。帶著愉快的心情審視他那警戒的表情,魯賓斯基回答道:「沒錯。我想這件事您大概會有興趣……自由行星同盟企圖要對帝國展開全面性的軍事攻擊。」

對這位帝國貴族來說,要咽下這句話的意義是需要數秒鐘時間的。

「同盟?」吐出這句話後,伯爵發覺不對,馬上又改了口。「閣下是說叛徒們企圖對我帝國有不軌的行為嗎?」

「攻下了本帝國引以為傲的伊謝爾倫要塞之後,同盟國內似乎沸騰著好戰的氣氛。」

伯爵略略的眯起了眼。

「佔領了伊謝爾倫要塞後,叛徒們等於掌握了進犯帝國領域的橋頭堡。這是事實,但也不一定馬上就會有全面的侵略行動吧?」

「但是,據我們可靠的情報顯示,很明顯地同盟軍正進行著大規模攻擊計畫的準備喔!」

「所謂的大規模是……?」

「二○○○萬以上的兵力,不!也許會超過三○○○萬。」

「三○○○萬!」

這位帝國貴族那近乎無色的眼瞳在燈光下閃著白光。

即使是帝國軍也無法在一夕之間動員如此的龐大的軍力,這不僅僅是數量上的問題,且牽涉著組織、管理、調度、運用的能力。同盟有這樣的能力嗎?不管如何,這的確是重要的情報……。

「不過,閣下為什麼要告訴我這樣的情報呢?是不是還有其他什麼理由?」

「您這番話,真讓我有些意外啊!我們費沙曾經做過不利於帝國的事嗎?」

「自治領主閣下言重了。當然,我們帝國也對費沙的忠誠和信義寄予完全的信賴。」

雙方都虛偽無比的敷衍著對方,但內里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不道破而已。

不久後,雷姆夏特伯爵回去了,在TV顯示屏幕的畫面上,看著他搭乘的地上車匆忙地駛去,魯賓斯基露用了陰險的笑容。

高等事務官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會立即向帝國本星發出急報吧?因為這是不可置之不顧的情報。

失去了伊謝爾倫的帝國軍是否會臉色大變的出來迎擊呢?如果是這樣的話,總指揮大概會是羅嚴克拉姆伯爵萊因哈特吧?這次只希望帝國軍別贏得太過火就行了。

不然的話,可就麻煩了。

之前當得到了楊將以半個艦隊攻擊伊謝爾倫要塞的情報時,魯賓斯基並沒有通知帝國。一來是認為不可能成功吧?另一方面亦是想看看楊的智略。

「原來還有那種策略,真令人佩服。」事後連魯賓斯基也為之驚訝。「但也不可以光只是佩服啊!必須讓傾向向盟方面的軍事平衡,也向帝國方面回覆一些才行。」

「非得讓他們再互相殘殺才成。」

身兼代理銀河帝國宰相及國務尚書二職的立典拉德侯爵,今晚於宅邸中接受了財務尚書凱爾拉赫子爵的拜訪。

報告卡斯特羅普動亂的事後處理已告一段落,是財務尚書這次來訪的目的。身為下屬的人如果不親身拜訪上司而在自宅中直接以TV通信聯絡報告,這種習俗在帝國里被認為是不禮貌的。

「卡斯特羅普公爵的領地財產處理大致完成了,換算的金額竟有五○○○億帝國馬克之多!」

「可真會儲蓄啊!」

「的確,不過一想到這番苦心經營的積蓄,最終竟是為了收歸於國庫,倒令人覺得有點可憐了……」

深深地品味了一下紅酒的醇香,財務尚書淺嘗了一口。這時國務尚書放下了酒杯,表情有著少許的改變。

「對了,有事想和卿商量一下。」

「是什麼事呢?」

「不久前,費沙的雷姆夏特伯爵來了緊急通訊。叛亂軍似乎是要向我帝國領土大舉入侵了。」

「叛亂軍?」

國務尚書對他肯定地點了點頭。財務尚書將酒杯置於桌上,留下半杯的酒在激烈的搖晃著。

「這可是不得了的事啊!」

「是啊,但也可說是一個好機會。」國務尚書將雙手交錯在胸前。「在此時我們許勝不許敗。據內務尚書的報告,在平民之中好像已經釀成了革命的氣氛。伊謝爾倫的失陷.他們似乎也略為感覺到了。要掃除這些氣氛,非得擊敗叛徒,回覆帝室的威信才行。另外,也得多少給他們一點甜頭。例如對思想犯給予特赦、減輕賦稅、降低酒價等等。」

「不要對他們太好,否則反而會騎到你頭頂上來的。我看過那些激進派的地下文件,寫了一大堆什麼『人先有權利後有義務』的一些荒唐的言論。如果再給予特赦,不是只會增長這股歪風嗎?」

「話雖如此,但光是緊緊勒住人民的脖子是無法統治好的。」國務尚書厲言規戒著。

「這樣說當然沒錯,但有必要迎合民眾……不,這件事還是另找機會再談好了。叛亂軍要入侵我帝國這個情報的出處還是那個魯賓斯基吧?」

國務尚書點了一下頭。

「費沙的黑狐!」財務尚書不高興地低聲罵道。「比起叛徒們而言,費沙的守財奴們對我們帝國而言可能更加危險呢,我現在就有這種感覺了。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企圖。」

「我也有同感。不過,眼前我們仍得應付叛徒們的威脅才行。要讓誰去擔任防衛的重任呢?……」

「金髮小子不是很想做嗎?讓他去做不就好了?」

「可別感情用事了。讓那小鬼去做,如果他成功了,聲望勢必就會再升高一段,也許將使我們沒有對抗他的餘地;如果他失敗了,我們將在極端不利的狀況下,和叛亂軍交戰。可能是在帝國的中樞部和得意洋洋的三○○○萬大軍作戰啊!」

「閣下太過悲觀了。」

財務尚書挺身開始說明。

和羅嚴克拉姆伯爵一戰之後,即使勝了,叛亂軍也不會絲毫無損吧。伯爵他確實不是等閑之輩,一定會給予叛亂軍不小的損害的。而且叛軍此次遠征遠離了根據地,補給上是絕對無法隨心所欲的,更何況他們缺乏地利。

到時我們就可以以逸待勞的反擊疲於征戰的敵人。順利的話,在此狀況之下,甚至可以不必戰鬥,只要陷入持久戰,敵人將受困於物資不足及心理的不安,而後就不得不撤退了。我們再趁機追擊,要得勝也就不困難了——這就是財務尚書的觀點。

「原來如此,但那是金髮小子失敗時的情形。萬一他勝了又如何?即使現在我們仍無法將他控制於掌下,這都是他藉著皇帝陛下的恩寵和武勛的緣故,如果再放任他繼續增長下去的話,結果是很難收拾的。」

「讓他增長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是個一步登天的小子,隨時都可料理他的。他也不能每時每刻都和軍隊一起行動吧?」

「嗯……」

「在叛亂軍滅亡之時,那金髮小鬼也會倒下的。在我們需要之際,不是該好好利用一下他的才能嗎?」

財務尚書冷然地說著。

宇宙歷七九六年標準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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