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終覆滅 第三章

沈南喬心裡莫名地一跳,輕打她一下,道:「喂,你突然這樣讓我很擔心。」

芳芳放開她,浮著霧氣的眼睛看向她藏著一抹勉強笑意的眸子,心裡突然十分矛盾,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

最終,她還是無奈地繞過她,走過去打開了房裡的電視機。

電視里的女主播正在播報新聞:「因惡劣天氣,昨夜凌晨兩點,一架Gulf stream灣流G450飛機在太平洋上空突然墜機。據悉此架Gulf stream灣流G450是一架私人飛機,其所屬人穆益謙當時正在飛機上……」

「砰」的一聲,身後一人頓時暈倒在地,隨後傳來瑩紅急呼的聲音:「清姨,清姨!」

「她這個樣子多久了?」

「兩天。」

韓宇將開了一條小縫的房門打開,輕聲而入。芳芳不由得瞥過裡面那個依舊呆坐在放滿了照片的地上的背影,輕嘆一聲,然後無奈地走下樓。

許亦抱著雙臂站在窗前,望著花園盡頭那飄飄蕩蕩的秋葉。陸怡在沙發上坐著,神思悠遠。夕媛端著剛煮好的粥從廚房出來,瞥過窗前那個背影后,望向從樓上走下來的芳芳,小聲道:「先勸她吃點東西吧。」

芳芳無奈地嘆氣。這兩天,除了許亦,大家都上去勸過沈南喬,可她不僅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鬧,只抱著那堆照片獃獃地坐在那裡,像是失去了魂魄的一副軀殼,憔悴得讓人不忍再看。

房間的牆壁上和地上都擺滿了照片,裝幀精緻的照片多數是歐洲各國的風景,風景里大多是那個清瘦的女子。韓宇一直覺得,沈南喬是個從骨子裡都透著憂鬱的女子,可這些照片里的她,是那樣燦爛而快樂。

那種調皮的眼神,那些歡喜的笑臉,完全不像是那個他所認識的沈南喬。

沈南喬獃獃地坐在地上,胸前抱著一張兩人的合影,耳朵里塞著耳機,聽著穆益謙曾因思念吞噬而在這房間里聽過無數遍的音樂。她腳下還有一堆被砸碎的相框,是那天晚上,與他吵完架之後,她聽到的碎裂聲。

他當時應該很生氣吧,這麼自私這麼執拗的她,一次一次逼他,一次一次折磨他,他終究是失望了,死心了,所以才迫不及待要飛回美國。

韓宇撿起地上幾張凌亂的照片,放在桌上。然後蹲下身扶起沈南喬,讓她坐在旁邊的一張軟榻上。她並未反抗,手裡依舊緊緊地抱著相框,耳機里的音樂一遍接著一遍播放。

他坐在她身邊,看了她許久。她眼皮深重,眸子里黯淡無光如死灰燃盡般,叫人不忍直視。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上憔悴畢現。

韓宇握住她放在胸前像抱著心愛玩具的手,然後輕輕取下她左耳里的那隻耳機,輕聲叫道:「姐。」

沈南喬的身子突然一怔,獃滯般緩緩地轉過來,望著他。

韓宇看著她略顯疑惑的神情,還有那雙傷痕纍纍的眸子,突然湧起一種十分特別的情愫,曾經毫無理由地愛上這個女子,是因為兩人身體里有一半相同的血嗎?

他看了她許久,才幽幽開口:「他曾經來找過我,告訴了我你的身世。」他頓了頓,又道,「他讓我不要告訴媽媽。他說,你有選擇的權利,他希望你能勇敢地做出選擇。」

可是,她最終還是讓他失望了。

「他曾跟我說,你是一個需要很多愛的人,各種各樣的愛。他說,他怕他給的還不夠。」所以,幫她找到她的親人,竭力去保護她關心的朋友。

而她,卻一直在冷落他,說恨他,仗著他的寵愛,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他。

她真的錯了嗎,是自己太執拗,太放不下?

「姐,我們都在你身邊,你還有親人,有朋友。你要好起來。」

她還有親人,還有朋友,可是,再也沒有他了。

耳機里那首曲子一遍一遍播放著,歌手粗獷渾厚的聲音震蕩著殘存的那縷心魂。

韓宇下樓的時候,芳芳正好接了一個電話,似乎是林宸爵想跟她說什麼,而她很不耐煩地打斷:「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貧,識相一點就別來煩我!」

芳芳掛斷電話,看向正下樓來的韓宇,見韓宇無奈地搖搖頭,沉重地嘆了口氣,眉頭緊皺的同時瞥向一直站在窗前的許亦。他已經獨自在那兒站了一上午,也沒上去看過沈南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群人都是凝重的表情,各自沉思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門口出現了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

許亦回過頭來,恰好對上那個攢著巨大傷痛的黑亮眼瞳,小妹一張精緻嬌俏的臉上寫滿了風塵僕僕的疲憊與悲傷,一身米白色風衣敞開,頭髮束起,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痕,紅腫的眼裡布滿血絲,明顯哭過。

屋裡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這個衝進來的女子,從一開始就一直沉默的許亦,似乎對她的出現並無太多詫異,只淡淡地開口:「小妹,你回來了。」

許欣的眸子掃過屋內,根本沒在意所有人看她的神色,蘊著大顆大顆淚珠的眼裡噴涌著瀕臨爆發的盛怒。

「沈南喬呢?」聲音寒冷得令人顫抖。

許亦想拉她先坐下,誰知她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將他伸過來的手一甩,旋即瞟向了二樓,讓人來不及思考的瞬間,她已經朝樓上的那個房間跑了過去。

所有人在一怔後,迅速反應過來,皆慌忙地跟了上去。

許欣像是瘋了一般,房門被她用力一推往牆上彈回一小段,她衝進屋內,將坐在地上的沈南喬提了起來,然後揚起手往她蒼白的臉上狠狠地打下去。

「啪」一聲巨響,沈南喬未站穩的身體往旁邊跌倒,光滑的手肘蹭過地上的碎玻璃,有些扎進肉里,有些劃破了口子,殷紅的血順著白皙的肌膚流下來。

所有人跑進來的那一刻,幾乎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震撼住,芳芳和韓宇在瞬間震驚後趕緊扶起沈南喬,夕媛慌忙拿來藥箱為她處理傷口。許亦將瘋了一般的許欣緊扣在懷裡,可懷裡的許欣依舊粗喘,胸膛上下起伏,淚水在臉上肆意縱橫,憤怒地盯著那個仍舊毫無表情任人擺弄的沈南喬。

陸怡看著沈南喬手臂上細細血點,還有她臉上幾乎憔悴得如死寂般的神色,忍不住站起來沖許欣叫道:「你發什麼瘋啊!」

許欣依舊死死地盯著低頭抱著相框的沈南喬,她掙開許亦,往前移了兩步走到沈南喬面前,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這個如同受傷的凶獸般的女子,她眼睛裡燃燒著巨大的傷痛,一顆一顆淚珠鋪在那張精緻而嬌俏的面容上,透著狠決般的強大恨意。她急需發泄,而這場發泄的出口,全部指向沈南喬。

「沈南喬,既然你不要他,那可不可以把他還給我,把他還給我……好不好?」她的聲音極輕,潮濕的眼似乞求般望向那個低頭坐在軟榻上的沈南喬。

如果可以,她真的願意用所有去換,換他可以回來,換他這輩子都沒有遇上沈南喬,這樣他就不用在死去時都還是帶著傷痛。

「沈南喬,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討厭你這個樣子!自私,冷漠,只顧自己的傷,卻不管給別人帶來了什麼。」許欣看著依舊低著頭的沈南喬,頓時湧上更加強烈的怒意,她上前一把扯過她,「你現在這樣算什麼?你這樣不聞不問算什麼,你知不知道,他死了,他死了啊!」像喉嚨里梗著刺一般,聲音在泣血,喑啞而哽咽。

沈南喬被她拉扯著,身子將要跌倒的時候被旁邊的芳芳和韓宇扶住,許亦皺著眉,抓緊已經失控的許欣的雙臂,帶著她往後退了兩步,輕勸道:「小妹,別這樣。」

許欣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望著仍毫無動靜的那個冷情女子:「沈南喬,你根本不配擁有他,你根本配不上他。三年前,我不過拿張作假的照片給你看,你眼裡就露出懷疑的神色,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代表你不信任他!你並非真心愛他。若不是那樣,我也不會把沈伯父接過來,然後……」

許欣的聲音里充溢著堅定的指責,說到後來時,卻帶著一抹細微的心悸和悔意,眼裡掠過一絲因回憶而驟起的複雜情緒後,又深深地望向沈南喬:「若你信任他,你怎麼會輕易離開他?你知不知道,當他發現你從荷蘭消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在發抖,你見過那樣的他嗎?你怎麼忍心啊!」沈南喬眼裡浮起薄薄的水霧,卻仍舊未抬頭,指節因緊緊攥住而泛白。

「在這三年里,他沒日沒夜地工作,想找你又不敢找你,他懊悔自己傷害了你,經常將自己灌醉來懲罰自己。有一次,他竟然半夜喝到胃出血,我看著他這樣折磨自己,真的很難受。三年前,益謙哥跟我說,和你在一起,是他這輩子獲得幸福的唯一機會,他說他不想失去你。當時的確是我故意設計,破壞了你們。可在這三年中看著他這麼痛苦,我就想,只要你回來,你回來我就再也不爭了。可是,你回來之後又是怎樣對他的呢?無視,冷漠,怨恨。你知不知道,在你暈倒的時候,他緊張得臉色煞白,送你到醫院後,他連看你的視線都不敢移開,就怕你突然又從他身邊消失。可是,當他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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