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來自過去的線索 ——

被稱為「七三零年黨」的各成員,並不是在軍官學校畢業後馬上就形成集團。原本說來,在這一年六月從軍官學校畢業官拜少尉的人,總共有一千四百四十九名。從最前線到國防委員會事務局,他們被分散配屬到各個單位。根據畢業後一年的統計,已經有一百零三人戰死,或因戰病死,也有行蹤不明的人。再過一年後,又有八十八人永遠離開了軍隊。他們以生命換來的,只有可稱之為名譽的這種東西,但這種事在帝國軍來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有勝者才能談論勝敗,只有生者才能敘述人生。敗者和死者沒有嘴巴不會說話。也許這的確是件不公平的事,但如果連勝者或生都三緘其口的話,歷史就沒有辦法流傳到後世。就是因為有勝者光芒萬丈的記錄,才會出現對陰影中隱藏的事感興趣的人,最後才能從多方面發掘出歷史的真相。俗論也好,傳說也好,就因為有基準的存在,異說也才能站住腳。

就這樣,「七三零年黨」的聲價一年比一年的升高。他們可說是隨著地位的升高,許可權的增大,更能使能力開花結果的稀有的男子漢集團。然後,當他們在布魯斯·阿修比的主導下結成一體時,產生非常驚人的化學反應,使他們的才幹就像巨大的超新星似的爆發了。

到頭來,不管怎麼說,能統率「七三零年黨」這個集團的人,除了布魯斯·阿修比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人了。光以這一件事來看,就可以明白阿修比是如何的非凡。

公然的叫出「七三零年黨」這個稱呼,是在七三八年的「法雅薩多星域會戰」的時候,那時同盟軍的一級指揮官全部都是「七三零年黨」的成員。

這一戰中,最為勇敢善戰的是「進行曲」賈斯帕。炮擊和機動攻擊的絕妙組合,對帝國軍總是能夠制其先機,保持優勢的狀態。將這個優勢,戲劇性的擴大的,則是阿修比本身。這一戰從參加的官兵數而言,絕不能算是大規模,但由於同盟軍不停的獲得完全勝利,並且雙方的損害比例,是帝國的五比同盟軍的一,如果輝煌的記錄。

「布魯斯·阿修比這個男人,在任何時候都是擔任主角站在光輝之中。與其說這是刻意的表演,還不如說是自然而然就是這麼表現出來。他生來就是扮演主角的人。」

這是亞爾夫烈特·羅察士的回憶錄中引述的句子。只不過,這時在賈斯帕心中,似乎在某處留下不滿的情緒。七四四年,舉行紀念這場會戰的勝利六周年的酒會上,喝醉酒的賈斯帕脫口說出這種話:「布魯斯這傢伙!我們可不是你的階梯啊!多少學學謙虛這種美德如何?那場會戰的時候,我可比你更來得努力啊!」

那時候,由於其它提督們的制止才沒把事情鬧大。而賈斯帕本人,由於大吼大叫好像也把不滿的情緒發散掉了。等酒醒了之後,率直的向阿修比道歉,阿修比這邊也苦笑著接受了他的道歉。阿修比雖然是個易怒,並且帶點天才常有的利已傾向,但似乎不是個會一直記恨不忘的人。大概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口德不佳。

將虛像破壞掉這種行為,常常並不一定是件有意義的事。「做這種事有人也許會因此感到高興?」必須常常如此自我反問。再加上,第一,布魯斯·阿修比的聲名是由實績建立起來的,並且更正確的關於「七三零年黨」的事。這種想法,大概可說是這個沒能成為歷史學家的青年的本能吧。

「七三零年黨」的勇名,被鏤飾在自由行星同盟所保有的所有的時間以及空間之處。這當然也是由於政治上或者該說是軍事上宣傳的結果,但零不論自乘多少都還是零,由於要成為傳統核心的東西,實際上得確實存在才會有這種結果。光輝耀眼的武勛,還有完美的直轄市。

他們的晚年都不幸福。能平穩渡過歲月,大概只有亞爾夫烈特·羅察士。方秋林雖然非常受尊敬,但始終很孤獨;「進行曲」賈斯帕受到對戰友見死不救的惡意中傷,精神上似乎始終無法自失意與憤怒中完全再站起來。「男爵」渥利克退役後的人生,在周圍的惡意和打擊之下傷痕纍纍,無法東山再起。「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後,活下來的男人們,頭上的太陽都消失了光輝……

另一方面,在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後,得知阿修比戰死的帝國軍,當然引起了大騷動。

「太好了!那個可憎的布魯斯·阿修比終於受到正義之錘的制裁了!」

「這是大神奧丁的旨意。世間果然還是有真理存在啊!」

正如字面意義,帝國軍陷入狂喜亂舞之中。當得知帝國軍戰史上,布魯斯·阿修比這個最大的難敵消失的時候,歡喜之心爆發也是理所當然的。甚至傳說有讓全體部下暢飲香檳,而自己背上五十萬帝國馬克負債的提督。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時或是吃了完全的敗仗,但這一點卻是很容易就可以忘掉它。

但是在帝國軍中也有可稱之為名將的豪沙·馮·舒坦艾爾馬克,懂得尊敬偉大的敵手。他堂堂正正的具名,致送鄭重的來電給同盟軍。但當這個事實為人所知的時候,受到部分的僚將們的交相非難。甚至有個提督,當著舒坦艾爾馬克的面罵道:「戰爭到底只不過是互相殘殺。悼念敵將之死,這不是偽善嗎!」

對於這種發言,舒坦艾爾馬克冷靜的回答道:「說我是偽善的話,也就是說卿自認是真正的善者了。即是如此的話,就守住自己的善好了。不必為他人表示禮節之事插嘴。」

舒坦艾爾馬克到六十歲退役為止,始終維持著巧致的用兵家,以及有風格的武人的名聲,但階級就一直停留在一級上將,職位也只升到軍務省次官為止,換句話說就是沒能坐到帝國軍三長官的職位。當然追悼阿修比之死這件事,並不是他不遇的全部原因,但是,這件事象徵著他的孤高,確實阻礙了世俗上的顯達的樣子。

馬丁·奧德·馮·吉克麥斯達生於帝國三七三年,宇宙歷六八二年。雖說是貴族,但只不過是男爵家的分支而已,所以要說是特權階級實在好像有點不倫不類。當然至少也獲得了「帝國騎士」的稱號,在平民中對這種的稱號羨慕不已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所以如果能和富裕商人的女兒結婚的話,要過著豐足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對自己的才能感到自負的話,可以考慮進入軍隊。吉克麥斯達就選擇了這條路。在軍官學校的成績屬於中上程度。帝國曆四一九年,宇宙歷七二八年亡命到自由行星同盟的時候,是四十六歲,升到上將的地位。亡命的理由,聽說是由於軍務省內部的權力鬥爭敗北了的緣故,似乎原本就是位擁有改革派思想的人。不管怎麼說,他從伊謝爾倫迴廊的最前線,將命運寄託於穿梭機投向敵陣。就算是在眾多的亡命事件中,也是非常著名的一件。

克里斯多弗·馮·米夏爾先,生於帝國曆三七九年,宇宙歷六八八年。也就是說比吉克麥斯達年少六歲,要是還活著的話,正好有一百歲了。他是伯爵家的次男,本人也擁有著男爵的封號,但似乎飛黃騰達的速度並不快。以做為一個前線指揮官而已,不用說似乎是在水準之下,所以好像是以文書官僚的身份,在軍務省的本部服役的時間較長。然後,宇宙歷七四四年,帝國曆四三五年的時候,一位名叫克里斯多弗·馮·坎菲希拉的青年軍官,來到他的麾下。對於這個和自己同名的部下,米夏爾先對他相當信賴,非常的器重。但是,於非常短的時間,坎菲希拉成了同盟軍的俘虜,和米夏爾先之間的交流也隨之中斷。

在這個時點,已經是吉克麥斯達提督從帝國亡命到同盟之後的事了。吉克麥斯達提督是以自由意志之投奔亡命者的身份受到禮遇,另一方面坎菲希拉卻是以俘虜的身份被送進收容所,所以兩者之間沒有見面的機會。宇宙歷七四七年,吉克麥斯達提督結束他六十五年的一生時,坎菲希拉在收容所的高牆內,整整遲了一天才得知這個消息。

楊的頭腦中忽然閃現一個想法。

說不定吉克麥斯達提督亡命之後,和留在帝國內的米夏爾先提督之間,為同盟建立了一個諜報網的話……當這個假說在心中閃現時,楊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許多。在心中反覆思考之後,楊以試探的心情,向坎菲希拉上校提出這個想法。一點也不爽快的老人,用一點也不爽快的態度回答:「對這個說法有自信嗎?」

「僅僅只能說是假說而已。」

沒有任何佐證再加上又是太過於天外飛來的念頭,楊對自己的假說也感到躊躇不決。不能就因為這麼一來,可以將各種相異的事象加以整合的說明,就斷定這個假說是正確的事實。倒不如說這才是導致思考停止的原因。尚未獲得充分情報,就直接跳到自己喜歡的結論是非常危險的。由於從楊的雙眼中看出這種想法,坎菲希拉老人不由得笑了起來。這種笑法,派特里契夫稱之為「坎菲希拉式笑法」,所以似乎不全是代表「好吧,你這個劣等生能夠及格嗎」的意思。這種充滿取笑意味的壞習慣卻不會令人有嫌惡感,大概就是人生的年輪夠結實的緣故吧。

楊是輕身簡囊的來到耶柯尼亞,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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