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獨地對立 第一節

南珂的胃終於在凌晨開始叫囂,她疼得滿頭大汗,咬著牙吃了止痛藥。過了一個小時仍不見好,想著熬一熬便過去了,可沒想到這次的胃病來勢洶洶,疼得她只能弓著身子,連站都站不起來。凌晨時分,房間里安靜得讓人窒息,她只能聽到自己痛苦的呻吟。她再沒有辦法,只得顫巍巍地撥通了石科的電話,不到半小時石科便趕到了公寓。他見南珂痛得臉色煞白,顧不上許多,從衣櫃里抓了件外套為她披上,就抱著她出了門。

點滴掛了一大半後南珂的痛意才稍稍得到緩解,她虛弱地對石科自嘲:「我最近一定是犯太歲,動不動就來醫院。」

石科擰著眉半晌沒說話,剛才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他的神情就出奇嚴肅,其間除了給她買了小米粥暖胃之外,就好像跟她賭氣似的一聲不吭。南珂小心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碰了碰他的胳膊問:「是不是三更半夜擾你清夢了?對不起,但是你知道,我沒有別的朋友了。」

她的聲音極輕,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懺悔。

石科嘆了一口氣,回頭問南珂:「醫生說你是喝酒引起的急性胃炎,南珂,你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你去安遠上班才幾天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你別生氣,我也不知道會這麼嚴重,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你總說你不是個小孩子,可你的舉動分明就是孩子才會做出的,不會喝酒就不要逞能。」

南珂心虛地抿了抿嘴:「我……」

「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石科打斷她的話,起身去關病房的燈,興許是剛才疼得太厲害,南珂此時已經乏力,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十幾個小時,南珂好像要將之前缺失的睡眠全部補回來一般,她半夢半醒間似乎看到了顧南城,他依舊擰著眉。記憶里,感覺顧南城總是無法真正舒展眉心,就好似任何時候都有心事一般,她看著他不禁咧嘴笑了起來,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

「還痛嗎?」顧南城輕聲問道。

這一問倒讓南珂清醒了不少,她盯了他好一會兒才四處看了看,病房裡只有自己和顧南城。

「石科呢?」她記得昨晚明明是石科送自己來的醫院,為什麼這會兒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卻是顧南城呢?

「他一早就通知我你在醫院,我才過來的,他替你買早餐去了。」雖然心裡仍有那麼一丁點因為南珂在病危之際找的不是自己而感到不舒服,但顧南城還是如實回答了。

南珂低低地「哦」了一聲,又聽顧南城說:「以後任何事情都不要逞強,你不想做的誰都不能逼你,懂嗎?」

她又何嘗知道不必逞強,可若不逞強,她就永遠沒有可以獨立的那一日。她背對著顧南城閉上眼睛,不願再開口說話。

那日顧南城推掉了一整天所有的工作,關了手機,遣走了朱凱文,在醫院陪了她整整一日。誰都知道南珂在顧南城心裡的重要性,但沒有想到的是,她在他心裡的分量,比很多人以為的更重。

出院那天由於顧南城有一個重要會議要參加,不能接她出院,南珂便準備自行回家。她的東西不多,只一個小包就裝下了。去醫院的大門要經過一條極具古樸之色的長廊,南珂經過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南小姐」,因為這個姓氏極少,於是她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男醫生見到她隨即展露笑顏,南珂在心裡嘟囔著,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人。

「我看你甚是眼熟,沒想到還真的是南小姐。」男醫生上前笑眯眯地說道。

「我們認識?」

男醫生這才解釋說:「我是你父親南老先生之前住院時的主治醫生,你父親常常拿著你的照片看,我見過幾次,也就記住了你的長相,你和照片上一樣漂亮。」

南珂一聽到他提父親,心裡頓時堵得慌,又聽那醫生說:「對了,你父親當時出院的時候走得急,還有東西落下了,我一直收著,今日見到南小姐,正好還給你。」

南珂疑惑地跟著他進了辦公室,是父親從前常戴的一塊古董表和一張小字條,手錶的指針已經停留在九點四十五分,而那張字條上只有一個地址:南苑路198號。

「這個地址是哪裡?」南珂奇怪地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這塊手錶是被這張紙包著的,南先生興許是走得急,就落下了。」

「我爸爸……以前經常住院?」

「也不經常,只是南先生心臟不太好,常常來檢查。」

南珂點了點頭,對那個醫生說:「謝謝您,醫生。」

「哪兒的話,說實話,你父親的東西一直留在我這裡也是我一直以來的一樁心事,現在好了,總算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南珂在車上仔仔細細地看著手錶,手錶其實還有電,似乎是有人故意讓它停下來的,九點四十五分,這個時間又有什麼含義?難道是爸爸刻意為之?她再看字條上的地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轉而對司機說:「麻煩去南苑路198號。」

南苑路198號只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銀行,南珂疑惑地走進去,見這裡並沒有和其他銀行有不一樣的地方。她想了一會兒,問大堂經理:「您好,我是南珂,南震天是我父親,請問他是否有東西寄存在這裡的保險柜里?」

大堂經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最後把她帶進領導的辦公室。對方是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鼻子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見到南珂客氣有禮:「南小姐請坐。」

「我父親是不是在這裡存了什麼東西?」

「南先生的確有東西存在這裡的保險柜,但必須通過密碼才能打開,請問南小姐有密碼嗎?」

密碼?她從來沒聽父親提起過,於是輕聲問道:「我可以試試嗎?」

結果她試了任何她能想出來的數字卻仍打不開保險柜的密碼,她急得滿頭大汗,那人也在一旁無奈地說道:「不好意思南小姐,南先生將東西存進這裡的時候就和我們有過協議,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必定要有密碼才能打開保險箱,否則任何人來都不能開啟保險箱,我們也無能為力。」

南珂沮喪地蹲在地上,腦袋抵著膝蓋,頹廢得一動不動。父親雖然疼她,但從不讓她參與任何事情,久而久之,她就像是個被圈養的小孩,任何事都做不了。直到現在,南珂仍覺得自己是個一事無成的人,忘不掉顧南城,查不出父親的死因,也做不了想要的自己。

「南小姐,其實你可以再想想南先生生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留給過你,按理說南先生應該不會連對你都有所隱瞞的。」

南珂怔了怔,想了許久,可腦子裡仍一片空白,她突然問那人:「還有別人知道我爸爸在這裡存了東西嗎?」

「沒有,當初南先生來存東西這件事本就是保密的,南小姐你是第一個找來的人。」

夏洛舉著南震天的手錶左看右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她扭頭問南珂:「所以那幫人就連你明明是你爸的親生女兒,也還是不肯給你開保險柜?」

南珂點了點頭。

「這就奇怪了,你爸爸到底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在裡面,連你都不能直接打開,還非要什麼密碼……」

「問題是,我試了很多都不行,我根本就不知道密碼。」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她連她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見著,而父親最後一面見到的人必定是顧南城,有些東西恐怕早就被顧南城給收起來了,那她又能到哪裡去找密碼呢。

「或者……直接去問顧南城呢?」夏洛提議。

「那豈不是打草驚蛇?」

夏洛聽了不贊成地搖頭:「南珂,你不能把顧南城當敵人,他對你挺好的,你這樣對他不公平,畢竟現在你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而且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害你。」

「夏洛,我現在對他的感覺很矛盾,一方面我想忘了他,我明明知道跟他過多糾纏最後一定不會有好結果,可是我又放不下……」

夏洛抱住南珂,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南珂,不要為難自己,心裡想什麼就去做,何必太早去想結果呢?我們誰都不會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也許結果不一定是你想像的那樣呢?」

這個世界瞬息萬變,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怎樣,明天是否還會來臨。何不趁著自己還有時間,隨著心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年輕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而愛過的人,一生又能有幾個呢?

這天是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南珂告別夏洛,在自己從前最喜歡的一家烘焙店買了一個巧克力蛋糕。烘培店離顧南城的公寓很近,她拎著蛋糕徒步前進,心裡卻想著顧南城會不會記得自己的生日?從小到大他似乎從來都不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以前每年都要她提醒,而如果她不提醒,恐怕他就永遠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哪天生日。

南珂想著想著便嘆了一口氣,抬頭看過去,腳步忽地頓住,她看到喬楚和一個男人一前一後從公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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