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驕傲地破壞 第三節

「她不會死。」顧南城堅定地搖頭。

迄今為止,所有人都認定南珂已經喪命,只有顧南城還一意孤行地認為南珂還活著。南珂沒有死,他們甚至還來不及彼此相愛,她怎麼捨得就這麼死去?

石科冷笑一聲,想起那日在街口看到彷徨無依的南珂,她神情的倦容猶在眼前,那是完全對生活失去了熱情的倦意,他一直都記得。也許相愛的人的確會有心靈感應,就像顧南城始終認為南珂並沒有死一樣。

南珂在電視里看到顧南城時手裡正端著一碗泡麵,電視畫面切播到顧南城,她手上的動作瞬間頓住,像是有魔力一般,目光定格在電視畫面上久久移不開。顧南城穿著一件藍白豎條的襯衫,領口敞開著,髮絲慵懶地蜷著,一如她記憶里的清俊。她有種恍惚的感覺,明明不過一個多月沒見,卻好像已經隔了好幾個世紀。

這是一個財經訪談節目,他對著畫面笑得疏離又冷漠,雙腿交疊坐在紅木椅上,手在膝蓋上交握,看上去自成一派氣場。

南珂迅速去找遙控器,其間打翻了手裡的面。她不想看到這個人,那張臉只要一出現在她眼前她就覺得痛,全身器官無一倖免。然而當手指觸到關閉鍵的時候,她聽到主持人問他為什麼會和林正集團聯手建造遊樂園這個項目,她原本毅然決然想要關電視的心在那一刻頓住,她幾乎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

許久之後,她聽到顧南城清冷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說:「小的時候曾經答應過一個姑娘,長大後為她建一座獨一無二的遊樂場,裡面有木屋、有花園、有水池、有遊玩設施,還有童話一樣的自然風光。這雖然不算是個承諾,但我現在有能力,就嘗試著去完成這個願望。」

南珂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手死死地抓著沙發。雖然坐在沙發上,但整個人卻搖搖欲墜。

主持人繼續追問:「是什麼樣的女生?一定是對您來說非常重要的女生吧?」

「嗯……是個天真善良的孩子。」顧南城像是在思考措詞,答得緩慢。

「那她現在在您身邊嗎?」

顧南城突然笑出聲,對主持人說:「咱們現在進行的不是八卦訪問吧?」

主持人略微感到尷尬,乾笑一聲為自己打圓場說:「我想電視機前的很多觀眾都跟我一樣對您的另外一半感到十分好奇。」

顧南城只是輕笑,沒有再回答這類問題的意思,主持人連忙又把話題扯回了和林正集團合作的開發案中。南珂在電視前看著電視里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心一點點變涼。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在感情里掙扎,而他活得好好的,與人談笑風生,眉目張揚。

依稀還記得那是小時候父親許給自己的諾言。

南震天雖然在外人眼裡是個嚴苛到不苟言笑的商人,但對女兒卻寵到了極致。小時候的南珂常常一個人留在冷冰冰的大宅子里,有一陣子小南珂迷上了童話,指著童話書上美麗的城堡對父親說:「公主都有城堡,王子會騎著白馬踏著清風而來,把公主從城堡接去另一個城堡住。」

父親聽了哈哈大笑,揉著小南珂的頭髮說:「原來我的女兒是嫌自己沒有城堡住啊,珂珂,等過些年,爸爸為你造一座遊樂園,裡面有城堡、有山水,還有你最愛玩的遊樂設備,你說好不好?」

小南珂睜大眼睛,欣喜地抱住父親的脖子,眼睛發亮:「真的?」

「真的。」那簡短有力的兩個字,如同兒時父親對自己許下的諾言。

可惜後來父親猝死,原本已經在計畫當中被提上日程的遊樂園項目不得不被擱淺,這件事南珂其實早已拋在腦後,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顧南城會重新啟動這個項目。

他到底想幹什麼?親手把她推進無底的深淵,又總是一點點地給她希望。他不厭倦嗎?饒是她,此時此刻,也已經覺得疲憊不堪。知道他要建造遊樂園的事後,她心裡非但沒有很開心,反而恨意更加深刻。他笑容的背後究竟埋藏了多少骯髒的過去,他騙了她多少,又對她做了多少狠事?她漸漸發覺,對於這個自己愛了多年的男人,其實一點都不了解。

顧南城是誰?除了名字,她對他其實一無所知。

齊律接到南珂的電話著實有些意外,他聽到電話里南珂的聲音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當初南珂下落不明,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卻沒想到在時隔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自己竟然再一次和南珂取得了聯繫。

南珂約他在市中心的藍屋見過,他接到電話後就快馬加鞭地趕了過去。遠遠地瞧見坐在床邊的南珂,他想跟她打招呼,揮了揮手見她沒反應,才發現她雖然是望著外面的,但目光完全沒有焦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南珂。」齊律小聲地喊她,生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南珂聞言去看他,對著他欣然一笑。她的臉色並不好,對他示意了一下,他坐下來仔仔細細地看她,隨後才說:「我以為你……」

「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她自嘲道。

齊律捕捉到了話里的信息,試探著問:「顧南城還不知道你回來了?」

「他不需要知道。齊律師,我這次找你來,主要是想跟你探討一下我父親的那個案子,如果我父親最終是被謀殺,而我想找出證據,該從哪方面著手?」

齊律怔了怔,突然覺得南珂有些不一樣了。從前她一直迴避南震天被害的這件事,因為這其中還牽扯到了顧南城。也許是對顧南城的舊情太深,導致她打從心底里不相信這件事。而現在她竟然主動提起,這不得不讓齊律感到訝異。

「自然是醫院。」雖心裡是那麼想的,但齊律仍這麼回答她。

南珂眯起眼睛,語氣不善:「你明知道我已經去過醫院,病理報告上清清楚楚地顯示我父親並不是死於腦溢血。」

齊律喝了一口咖啡,無奈地聳了聳肩:「可是沒人會相信你。」

南珂盯著他,心知這根本就不是個好人,可經過再三思量還是聯繫了他。在這個城市她唯一想到能幫助自己的人大抵就是眼前這個人了——雖然他與自己其實真的並沒有多少交情。

齊律站起來放下咖啡,沉聲道:「你為什麼不回到顧南城的身邊呢?只有留在他身邊你才能知道你想要的真相。」

南珂冷哼一聲:「在經歷了那些事後你還讓我回到他身邊?抱歉,我的心臟還沒強大到可以無視過去安心留在他身邊的地步。」

「南珂,你怎麼就不懂呢?我並不是讓你留在他身邊,但凡做大事的人都懂得委曲求全,你一直不放低姿態,又怎麼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這件事到現在都是一個謎,知道真相的來來回回無非就那幾個人。何況顧南城如今在青城有權有勢,憑你一己之力,真以為能查出什麼來?」

南珂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她伸手去拿自己的咖啡,才發現咖啡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空了。潔白的咖啡杯底部沉著一層黑漬,異常顯眼。一個人身上一旦有了污點,就再也不是純潔的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話鋒一轉,看向齊律:「你上次給我的老宅的產權證是假的吧?」

齊律手一抖,咖啡晃了出來,濺在了咖啡盤上。

「老宅早已過戶到顧南城的名下,你為什麼要給我一本假的產權證?」若不是那時她拿著產權證想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否屬實,到現在她都還以為老宅還屬於自己,還屬於南家。自始至終她都像一個天大的笑話活在別人的目光里。

「是你的還是顧南城的有區別嗎?重要的是你要知道,顧南城不會趕你走。」齊律冷靜地道。

「所以你就讓我像個傻瓜似的鳩佔鵲巢?不是我的就是不是我的,偽裝成屬於我的假象你以為就會真的變成我的?」南珂有些激動,握著拳頭,那雙看著齊律的眼睛像是生生要冒出火來。

齊律立刻抬手做了個叉的動作:「好了南珂,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嗯?」

南珂轉移視線,淡淡地說:「你不是很喜歡監視顧南城嗎?那你就好好監視他,有什麼消息通知我就是了。」

說完她抓起包起身要走,卻被齊律喊住:「你真的不打算回到顧南城身邊?」

南珂靜靜地看了他很久,最後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地離開。

待在顧南城的身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她多少次在夢裡掙扎著想過去,但夢醒時分,那種痛意會生猛地襲來。每當午夜夢回,她想起父親對著自己笑得慈愛的面容,便有深深的自責感包圍自己。而她怎麼還能去到他身邊?哪怕她還有一絲絲的羞恥心,她都不該再幻想去到他身邊。

他們的一輩子,不該再被任性地牽扯到一起。

計程車路過中央廣場,百貨公司上方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播著某鑽石廣告。車子被紅燈指示停下,南珂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一對對情侶不斷地路過秀著幸福,今日的歡笑不知是否會轉變成明日的憎惡。愛情就是這樣悲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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