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生一愛 05 這就是一別經年

小木屋就像一個世外桃源,隱藏在湖水邊。

三天三夜,沒有其他人經過。

掛鐘的時間走一走就停了,許願只能憑藉窗外的顏色變化來判斷時間。青色是清晨,暖黃色是正午,橙色是傍晚,深藍色是夜晚,黑色是深夜。她無聊得在心裡假裝和窗外常來的灰鳥進行腦電波對話。

周青盟很小心地控制葯的分量,不會導致她昏迷,卻也不會讓她有力氣掙脫逃跑,她只能像個沒有自主能力的布娃娃一樣,讓他幫忙洗臉,穿衣服和喂飯。

如果沒有人打擾,他會不會就這樣禁錮她一輩子?

她更擔心的是顏料只能支撐一個星期,之後就會像油漆一樣剝落,露出海星紋身。那個時候,周青盟會不會受刺激變得更加的病態。

好在胡珀在和她失去三日的聯繫後,終於察覺不妙,只是不知道是哪個湖邊,這些天一直在搜尋。

湖光靜美,只是氣氛詭異,涼風從脖子鑽下去,涼得人心驚膽戰。

「有人在嗎?」胡珀敲著木門,縫隙的碎屑不斷掉下來。

屋子裡沒有反應,他想繞到旁邊的窗戶看看,卻發現屋子裡拉上了窗帘,裡面什麼也看不清楚。

沙發上,周青盟捂住許願的嘴,手指上的繭磨痛了她。

胡珀以為這裡只是又一個廢棄的小屋子,焦急地準備去走下一處。

許願聽到外面久久的沒有下一步行動,知道胡珀沒有發現自己,她發不出聲音,也沒有力氣推開周青盟,這種無能無力的感覺像溺水一樣在謀殺她。

她不能什麼都不做,眼看機會溜走。她衝破意志力的封鎖線,奮力地跺著腳,開始很輕,後來越來越重,儘管聽在屋外的胡珀耳里,仍然像是兔子撞了一下柵欄。

「許願?」他折回來,再次敲了敲門。

許願受到鼓勵,像跳踢踏舞一樣連跺了三下。

「我馬上救你。」胡珀已經猜出裡面情況不妙,立刻開始撞門,每一次撞擊,陳年的木屋就像是要垮塌了一樣。

周青盟跑過去堵住門口,可是胡珀一下子沖開門,將他直接被撞到牆壁上。他這三天三夜只顧照顧許願,幾乎是不眠不休,這一撞,他直接昏了過去。

許願幾乎是立刻問:「他怎麼樣?」

胡珀探探他的鼻息,放下心來,「沒事,只是昏了過去。你呢?」

她看看狼狽的自己,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動不了……」

「需要報警嗎?」胡珀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已經還原出整個故事,卻沒有追問,只是背著她蹲了下來,讓她爬上來。

「不用報警。」

胡珀背著她,走出這個噩夢。

她回頭,再看了這個噩夢一眼,有些時候,相見兩相厭,有些時候,相思入骨疼,未到盡頭,到底是要等下去,或是轉身離去?愛下去,或是切斷思念?恨下去,或是忘記一切?未到盡頭,誰都不知道抵在心頭的到底是一粒沙子,還是一顆珍珠?

她竟然擔心地板上的周青盟著涼,小聲說:「能不能把他搬到沙發上去?」

胡珀無奈地照做後,再把她背起來。

「我暫時不適合回家。」她伏在他的背上,對他充滿了信任,「藥效還沒退。」

「我帶你回我媽媽家裡,她會照顧你。」

張媽,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許家已經樹倒猢猻散,張媽再也不用尊她為小姐。可她仍舊保持著舊日的習慣,端茶遞水,眉眼放低,以前只是出於工作,現在多少有一點心疼。

胡珀待了沒多久就走了,邵曦晨的爸爸頻繁地進醫院,他常睡在醫院照顧。

張媽抱怨著自己是幫別人養了兒子。

抱怨歸抱怨,她已經認可了邵曦晨。因為,實現買房的夢想後,胡珀與邵曦晨順利交往,早出晚歸開車載客賺錢,不再惹是生非,變了不少。

許願又說了一些邵曦晨的好話,更多是有關她的童年。每個人擁有一種特殊的性格,追根溯源,都能在小時候找到原因。張媽對邵曦晨的部分行為恍然大悟。

許願在這裡待了一個晚上就恢複得差不多了。周青盟的確怕傷到她,葯下得很輕。因此,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恨意,只是擔心他真的病得很重,卻無葯可醫。

顏料開始剝落,她只用溫水加鹽,就輕鬆地擦掉了化妝顏料。昨天,這裡已經有崩裂的痕迹,只是周青盟不太清醒,沒有注意到。但她若還要接著用趙珍珠的身份出現,如何解釋這三天的失蹤?

她頭疼的是這個問題。

早上,買了豆漿和油條,她回到彩虹巷,看到蘇海星等在門口。霧氣染著他的濃眉,添上一點濕意,一張臉像浸著水一樣柔。

「海星,你怎麼在這裡?要喝豆漿嗎?」她拿一袋早餐給他。

這幾天,他因為過度的擔心而變得易怒,暴躁地揮開她的手,打落了香噴噴的早餐,「你這幾天去哪了?齊阿姨說你沒有回家也沒有聯繫家裡人,想去報警,你爸爸卻說不用,我到處去找你都沒找到。」

趙珍珠蹲下身把東西撿起來,「我不是回來了嗎?我是大人,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這些話說出去一定會傷害到蘇海星,果然他抿緊唇,面色漸漸變成愧疚,「對不起,昨天晚上周青盟來找過你,聽說你這幾天都不在。我自作主張告訴他,這些天,你都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刺激他一下。」

他本來以為會受到責怪,可是趙珍珠看上去鬆了一口氣,眉開眼笑地說:「謝謝你海星。你不知道這幫了我多大的忙。」

許願失蹤,趙珍珠亦不出現,但不會被懷疑。

「你這裡……」蘇海星眼尖地看到她手腕的烏青,抓起來,捲起她的袖子,看到許多傷痕,「這是怎麼回事?」他厲聲問,她避而不答。

蘇海星暴跳如雷,「是不是他?我去找他算賬!難怪他昨天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不是的,海星。」她攔住他,看他依然還以為她是那個純潔如珍珠的趙珍珠,便覺得萬箭穿心,「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不想告訴你。」

蘇海星咄咄逼人,是因為心裡不斷累高的失望,「從什麼時候起,我們之間有了秘密?」

「你先去上學,晚上回來我會告訴你,我需要時間準備。」她終於投降,也許只為了讓他不再對她心存幻想。

人是會變的,變老、變壞、變骯髒。

晚上,趙珍珠平靜地敘述了整個故事,從十八歲攔住許南望開始。

「海星。你知道嗎?這就是一別經年。」

她微笑的眼角開始有了一絲細紋。

二十歲,已然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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