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佳人為注

梁蕭見那女子撲入懷中,方才清醒,情急間身子微側,將手在她肘尖輕輕一托,扶住她道:「柳姑娘,你小心。」

柳鶯鶯沒料到他竟會讓開,抬起嬌靨,眉間愕然,顫聲道:「你……你叫我什麼?」梁蕭微一苦笑,緩緩道:「柳姑娘,多時不見,你卻是清瘦了。」

柳鶯鶯獃獃望了他半晌,忽地凄然笑道:「你叫我柳姑娘?」

梁蕭低頭不語,忽聽花曉霜輕聲道:「蕭哥哥,這是你朋友么?」梁蕭「嗯」了一聲,正要開口,柳鶯鶯一雙秀目已凝在花曉霜臉上,轉了一轉,露出恍然之色,冷笑道:「蕭哥哥,叫得好親熱。」說著目注梁蕭,淡淡地道,「她是誰?不妨給我引介引介。」

梁蕭見她眼神冷厲,心頭不禁打了個突,便道:「她是曉霜。」柳鶯鶯臉色驀地失了血色,長長吸了口氣,緩緩道:「好啊,你叫她曉霜,卻叫我柳姑娘!好,哼,你好……」嗓子一哽,眼眶已被淚水充滿。

梁蕭見她如此神色,甚是不解,轉念之間,又有所領悟:「她定在雲殊和楚仙流那兒受了無數委屈,想尋我傾訴,即便她曾負我,我今日待她也未免太生分了些。」張口便道:「鶯鶯……」柳鶯鶯驀地漲紅了臉,怒道:「閉嘴,鶯鶯是你叫的么?」梁蕭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花曉霜卻沒瞧出二人尷尬之處,聽柳鶯鶯如此呵斥,忍不住道:「這位姊姊,蕭哥哥是好心,你於嗎這樣凶……」話未說完,柳鶯鶯已冷笑道:「小賤人,我跟小色鬼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么?」花曉霜被她一喝,頓時臉色煞白,顫聲道:「你罵……罵誰?」柳鶯鶯大聲道:「你聾了嗎?我就罵你。」花曉霜嘴唇哆嗦,半晌方道:「你……你不講理。」

柳鶯鶯冷笑道:「好呀,講理便講理,你道我和梁蕭是什麼關係?」花曉霜尚未介面,柳鶯鶯已道:「我是他未來的妻子,他是我將來的丈夫,我不知你用什麼法子勾引他,從今往後,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這幾句話不僅大膽,而且突兀,梁蕭聽在耳里,一時也未緩過神來,卻見花曉霜望著自己,一臉震驚,欲要辯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忽見她身子微晃,便要軟倒,梁蕭心中一驚,搶上前去,將曉霜抱在懷裡,掏出金風玉露丸,給她服下。

柳鶯鶯見此情形,心尖顫抖,一時也不知該是傷心還是氣惱,忽覺雙頰一熱,兩行淚水已滑落下來。

梁蕭給花曉霜服了葯,又瞧了瞧柳鶯鶯,心頭便似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何滋味,舉目四顧,不由心頭一震。

群豪瞧見三人一見便生彆扭,均是幸災樂禍,圍著大瞧熱鬧,眉梢嘴角都有譏諷之色,獨有楚仙流笑吟吟望著梁蕭,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當下樑蕭冷笑一聲,將花曉霜交給花生照拂,正色道:「鶯鶯,天香山庄的人可曾欺負過你,你只管說來,我拼了性命,也要給你出氣。」

柳鶯鶯正自氣惱傷心,忽然聽得這話,心頭沒來由一甜,惱恨之情一緩,哼聲道:「別的欺負沒有,就是楚老兒不許我離開,說我傷一個天香山庄的弟子,便要關我一年,只因我打傷了天香山庄五個蠢材,所以要關我五年。」

梁蕭聽得她並未受屈,不由鬆了口氣,向楚仙流拱手道:「五年之期太長了些,還望楚前輩寬宥一二。」楚仙流淡淡一笑,道:「那可不成,她才呆一年,還得再呆四年,一年也不能少。」

梁蕭一征,瞧瞧柳鶯鶯,見她玉容憔悴,想這一年時光,她身陷囹圄,定然受了許多委屈,不知為何,心口一陣發燙:「我既然到此,豈可讓她再呆四年?」一念及此,朗聲說道:「楚前輩恕罪,今日無論如何,我非帶她走不可。」

楚仙流笑道:「這女子屢屢興風作浪,我沒傷她,全瞧九如和尚的面子,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若不給些處罰,我如何向後輩們交代?」梁蕭臉色一沉,道:「如此說,只有動武一途了。」楚仙流似笑非笑,道:「你要與我動武?」梁蕭道:「想也別無他法!」

楚仙流笑了笑,又道:「聽說你做過元人的大將?」梁蕭不料他突發此言,一愣道:「不錯!」楚仙流點頭道:「但聽婉兒所言,你反出元營,卻是為何?」梁蕭嘆道:「不為其他,但求心之所安耳!」楚仙流擊掌嘆道:「人生在世,身如不系之舟,隨波逐流,是非善惡,實難分得清楚,能求心之所安,已是莫大解脫。

沖你這句言語,該當喝上三杯。」他斟上一盅酒遞給梁蕭,笑道:「請!」

錢塘一戰之後,梁蕭頭一遭聽人說出自己心中想透、卻說之不出的道理,熱血一沸,接過酒盅,一口飲盡,但覺甘醇清冽,滿口生香,不禁贊道:「好酒!」眾人見他二人不僅不鬥,反而一團和氣,飲起酒來,心中一時好不訝異。

三杯喝罷,楚仙流將杯一擲,笑道:「梁蕭,你統率千軍萬馬,權勢煊赫,富貴驕人,一朝丟棄,卻如敝屣。按理說,也是拿得起,丟得下的洒脫人物,為何在女色上卻恁地想不開,明知不是老夫對手,也要來救這女子。」梁蕭搖頭嘆道:「前輩有所不知,權勢富貴算得了什麼,就是大元皇帝的寶座,與我喜歡過的女子相比,也不過狗屁而已。」

柳鶯鶯乍聽他說出這句話,只覺渾身滾燙,雙頰火紅一片,心道:「算你小色鬼有些良心。」想到這些年所受的煎熬,恨不得立馬撲入梁蕭懷裡,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楚仙流聽得這話,怔忡半晌,眼角露出一絲苦澀,頷首道:「不錯,好漢子生在世間,就當為心愛的女子出生入死,至於權勢富貴、帝王將相,統統都是狗屁。來來來,沖你這句話,咱們再飲十杯。」

梁蕭也不推拒,酒到杯乾,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壇「百花仙釀」頃刻見底。楚仙流一捋長須,笑道:「梁蕭,我再問你一句,你若與我交手,有幾分勝算?」梁蕭想了想,搖頭道:「晚輩說不上來。」

楚仙流拿起身邊鐵木劍,隨手拂過一朵牡丹,花瓣被劍風衝激,紛然四散,鐵木劍輕輕一顫,破空有聲,頃刻間將空中花瓣盡數串在劍上,落地的一片也無。群豪驚佩不已,彩聲大作。

梁蕭目視劍尖花瓣,微微一笑,道:「劍法是好。但花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楚仙流笑道:「說得不錯,做起來卻是另一回事了。」

梁蕭笑道:「即便晚輩今日無法取勝,但楚前輩年近花甲,晚輩卻不過雙十,楚前輩在世一日,或許我無可奈何!」他目中精光一閃,掃視天香山庄眾人,緩緩道,「但若天不假年,楚前輩撒手仙逝,天香山庄後繼乏人,試問誰能擋得住我梁蕭?」楚仙流目光一動,笑而不語。

何嵩陽聽得大怒,厲聲道:「楚前輩,此人暴戾狠毒,留下一日便禍害一日,你不要聽他大吹法螺、虛張聲勢,一劍殺了,最為省事!」他話音方落,眼前人影乍晃,梁蕭不知如何已到眼前,跟著胸口倏麻,被他扣住。梁蕭大袖一拂,展開「乘風蹈海」之法,繞著人群發足飛奔,仿若流光魅影,倏忽間轉了數圈,將何嵩陽一擲在地,長笑道:「楚前輩,我這算不算大吹法螺、虛張聲勢?」

他這一輪變化,動如電光石火,以楚仙流之能也不由頷首道:「無怪你敢放此大言,原來練成了靈鰲島的輕功。嗯,你雖未必能勝,但若一心要走,我倒阻你不住。」眾人見梁蕭使出此等輕功,已受震撼,再聽楚仙流一說,無不氣餒。柳鶯鶯卻望著梁蕭,心中怪訝:「這個憊懶小鬼,怎麼練成這等武功!」

楚仙流捋須笑道:「不過,動武終是下策,說起來,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梁蕭道:「如有妙策,那是最好。」楚仙流看了看他,又看看柳鶯鶯,笑道:「若你留在天香山庄,柳鶯鶯便不用走了,你二人大可在此結為夫婦,五年時光,足夠生出幾對兒女……」他話沒說完,柳鶯鶯又羞又急,面紅如火,啐道:「楚仙流,你又嚼什麼破舌根子?」

梁蕭目視柳鶯鶯,見她嬌顏如花,不覺心神一迷:「若能與她住在這百花叢中,相親相愛,五年時光當真只短不長。」但一念及此,忽地心頭一震,暗自羞慚:「我怎地鬼迷心竅,生出如此唐突的心思。」目光一轉,望著花曉霜,見她聞若未聞,只征征凝視花叢,眼中似有無窮茫然,不由胸口微窒,「我答應過她,陪她行醫天下,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說話不算!」

想到此處,梁蕭搖頭嘆道:「小可不才,豈敢辱沒了柳姑娘?」柳鶯鶯聽得這話,不禁芳心一沉,一股酸熱之氣湧上鼻端,恨不得揪過梁蕭,狠狠打他兩拳,繼而又望向花曉霜,暗暗咬牙:「好啊,你這小色鬼,不敢辱沒我,辱沒這病丫頭卻就敢了!」

楚仙流不料梁蕭竟會一口回絕,饒是他沖淡之性,也不由長眉蹙起,心道:「此人才雄心忍,輕功又極高絕,若逞一時之快,惹下這等對頭,天香山庄怕是永無寧日。」他雖不理世務,於天下興衰看得淡泊,但事關家族存亡,以楚仙流之瀟洒不拘,也不由生出仿徨之意。

忽見雷行空越眾而出,呵呵笑道:「仙流公,雷某倒有個主意!」楚仙流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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