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萬夫莫敵

正當此時,忽聽有人大笑道:「雲老弟生擒此獠,可喜可賀,不過此等趣事,怎能不讓洒家摻和?」群豪循聲望去,只見數十名金髮胡人牽著駱駝馬匹,從暗中迤邐而來。雲殊笑道:「賀陀羅大師,你可是來得遲了。」賀陀羅銀衫白髮,翻身下馬,笑道:「此等盛會,洒家總不能空手白來,貨物搬運費時,耽擱了一陣。」他雙手一拍,身後走出一條九尺巨漢,高鼻凸目,金髮垂肩,肩上橫一根徑約三寸的八尺銅棍,擔著四口大木箱,他足下行走甚快,然每走一步,雙足便入地尺許。

眾人正瞧得驚奇,忽見那巨漢走到賀陀羅身前,雙肩一抖,四口木箱驀地飛出三丈,越過眾人頭頂,墮在台前,嘩啦聲響,木箱寸裂,金光進出。眾人定睛一瞧,只見四口大木箱中,竟然裝滿根根粗大的金條。眾人嘩然一片,既驚嘆黃金之貴重,又駭然於那巨漢的神力,要知這四箱黃金,不下千斤,那人卻一擲數丈,渾不費力,這份氣力,已然驚世駭俗了。

雲殊動容道:「壯士神勇,敢問大名。」那巨漢將長大銅棍就地一戟,合手說道:「咱是欽察人忽赤因。」他語氣雖生疏,但字句卻吐得甚是清楚。

秦伯符打量他一番,忽道:「敢問,閣下練得可是『小黑魅功』?」忽赤因一愣,搖頭道:…小黑魅功』是什麼?」秦伯符緊緊盯著他,冷笑道:「當年『無妄頭陀』修鍊『大金剛神力』不成,別創一門邪功,每修鍊一次,便要吸食活人鮮血。無妄自稱『小黑魅功』,一經練成,力大無窮。但殺人吸血,卻未免邪毒太甚,後來他遭受高手圍攻,身受重傷,遁往西域,從此再無消息。」

忽赤因面無表情,靜靜聽罷,笑道:「咱這氣力是天生的,並非『小黑魅功』。不過,咱早聽說中原有門『大金剛神力』,若能遇上,倒想會會。」秦伯符淡淡道:「你既然聽說過『大金剛神力』,那可聽說過『巨靈玄功』么?」忽赤因目光一閃,朗笑道:「原來閣下便是病天王,久仰了。」秦伯符點頭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少時秦某也想請教一二。」忽赤因眼裡凶光一閃,嘿笑不語。賀陀羅忽地笑道:「雲老弟,今日咱們究竟是來結盟,還是比武?」雲殊應道:「自然是結盟。」賀陀羅指著金條道:「這些是洒家帶來的見面禮,以表誠意。」雲殊欣然笑道:「大師想得周到。」

賀陀羅目光一轉,向梁蕭笑道:「平章大人,你平素威風上哪裡去啦?哈哈,所謂風水輪流轉,人人者賄倒霉的時候。」梁蕭道:「說得是,想必你也是游泳回來的吧!」賀陀羅目涌怒意,嘿然道:「哪裡話,多虧平章留下的造船術,我與雲老弟才能渡海回來!」原來那日賀陀羅與雲殊被梁蕭丟在島上,喪氣之餘,只得繼續造船,梁蕭雖然拖延工期,卻也不想置二人於死地,所說造船之術大體不差,二人用心琢磨,過了月余,終於造出一艘海船,駛回大陸。

賀陀羅想起被騙之事,備感惱怒,說道:「雲老弟,這廝如何處置?」雲殊笑道:「主隨客便,大師以為該當如何?」賀陀羅笑道:「雲老弟客氣了,你們漢人名將岳飛有話說得好:『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咱們結這東西之盟,乃是亘古未有之事,若用牛羊三牲祭拜天地,大落俗套,不如就拿這廝作祭,飲其血,食其肉,豈不快哉。」他雖是笑語晏晏,眾人卻聽得頭皮發麻。雲殊怔了怔,驀地笑道:「好,就這麼辦。」

花曉霜不覺尖聲叫道:「不要!」叫聲未竭,便聽群豪紛紛叫道:「不錯,對付如此惡人,正該如此。」「碎碎地將他剮了,方能消我心頭之恨……」轉眼之間,花曉霜凄厲叫聲便被眾人怒吼聲湮沒不聞。花慕容再也忍耐不住,高叫道:「雲殊,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這樣折磨人?」雲殊眉頭一皺,還未答話,賀陀羅已笑道:「姑娘言之差矣,凡成大事者,豈能有婦人之仁?梁蕭這廝殺人無數,叫他骨肉成泥,也不冤枉。」

雲殊忖道:「說得對,當日我便是婦人之仁,以致被那些文官庸將處處掣肘,最終兵敗崖山。從今往後,只要能驅逐韃虜,恢複中原,什麼事情我雲殊都做得出來。既能與賀陀羅這等大惡人結盟,剮殺一個敵人算得什麼?」當下道:「慕容,我主意已定,毋庸再言。」

花慕容一怔,氣道:「人是我們拿的,如何處置,也該天機宮作主。」雲殊得天機宮資助,與花慕容更有婚姻之約,故而處處容讓,不料她竟然在此處讓自己難堪,不覺惱羞成怒,淡然道:「軍國大事,哪容婦道人家插嘴?」花慕容不料他出言如此無禮,全不似平時體貼模樣,不覺驚怒交集,叫道:「好呀,這便是你的真面目了?我今天偏要插嘴,瞧你如何對我?」說罷便要躍上台去,與雲殊動手。

花無媸伸手按住她,叱道:「慕容,住口。雲殊說得對,國家大事,你婦道人家不得干涉。」花慕容委屈得落下淚來,大聲道:「媽,你也這麼說?」花無媸長嘆道:「事關天機宮數百年清譽,此刻除了置身事外,別無他法?」花慕容身子一顫,回頭望著曉霜,只見她雙目含淚,眼裡滿是哀求之意,不覺胸中酸楚,捂著臉鑽進馬車去了。

雲殊硬起心腸,沉聲道:「何兄,你來執法!」何嵩陽笑道:「敢情好,這活剮歹人的勾當,老子最是在行,包管不讓他死得痛快。」抽出一把牛耳尖刀,銜在口中,正要去撕梁蕭衣衫,忽聽一個稚嫩聲音道:「何大叔,我來幫你。」何嵩陽側目一望,卻是靳飛之子靳文,點頭道:「好,小文,這惡賊害你全家,你正該報仇。」靳文躥上前來,狠狠踢了梁蕭一腳,梁蕭怒目陡張,神光迸出,靳飛著他一瞪,心生怯意,情不自禁倒退兩步,吐了一口唾沫,恨聲道:「你還凶?哼,何大叔,我先弄瞎他的招子。」他年少氣盛,一心在群豪前逞威,驀地搶過尖刀,狠狠向梁蕭眼睛紮下去,不料梁蕭雖被「囚籠鎖」困住,但功力仍在,瞧得刀來,身子竭力向右一晃,靳文一刀扎空,雪亮刀鋒自他面頰劃落,血花四濺,割出兩寸長一段血淋淋的傷口,深可見骨。靳文未能扎中一個被縛之人,羞惱異常,殺機鬥起,反手一刀戳向梁蕭心口。花曉霜只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群豪皆叫可惜:「這一刀下去,豈不讓這廝死得太容易。」

便在此時,一枚石子忽地破空而來,當的一聲,擊中尖刀,靳文虎口流血,尖刀脫手飛出。只見人影一晃,明三秋大袖飄飄,卓然立在台上。天機宮眾人無不變色。雲殊驚道:「明先生,這是何意?」明三秋搖了搖頭,嘆道:「梁蕭算學獨步古今,殺之可惜。」雲殊皺眉道:「算學不過小道,社稷安危才是大節。」

明三秋哈哈笑道:「好個大節,試問你殺了梁蕭,便能復興宋室嗎?」雲殊一愣,不覺語塞。明三秋道:「梁蕭縱有千般不是,但他算學通神,乃是難得的人才,若雲兄實在不忿,不妨廢了他的武功,將他留在天機宮.從此潛心數術,絕跡江湖。」雲殊尚未答話,賀陀羅陰笑道:「如此讓他坐享清福,豈非便宜了他?」轉頭向雲殊道,「時辰不早,快快了結此事,大家早些結盟為好。」雲殊點頭道:「此事不勞明兄過問,還請退下。」

明三秋負手冷笑,凝然不動。雲殊眉間透出怒意,目視花清淵道:「花宮主,你說該當如何?」花清淵心中矛盾之極,尚未開口,卻聽花無媸冷冷地道:「明三秋,你自作主張,不將宮主放在眼裡么?」明三秋微微冷笑,望著花清淵道:「花宮主,明某這數年來安心從事,不與你為難,只因為佩服你性子沖淡,有容人之量,若論其他本事,明某對你半點也不佩服。」花清淵面色發白,嘆道:「不錯,若論其他本事,花某遠遠不及明兄。」明三秋點頭道:「若非梁蕭出頭,天機宮早巳不屬你花家。不過,明某雖然輸與他,卻輸得心服口服,尤其算學一道,明某更是五體投地。明某自負平生,當真佩服的,只得他梁蕭一人。今日殺他,你們不過圖個痛快。嘿,殺了一個梁蕭或許不打緊,但只怕再過數百年,泱泱華夏,也未必能出一個與他比肩的算學奇才。」他微微一頓,揚聲道:「更何況,明某人最瞧不起的,便是明哲保身的縮頭烏龜。」他目光掃過天機宮諸人,隱隱透出不屑之意。

花無媸面色沉靜,冷笑道:「如此說來,明三秋你是不屑再做天機宮的人了?」明三秋哈哈一笑,道:「你這些年來,千方百計,不就要逼我反叛,好出手對付么?好得很,今日明某如你所願。」他將手一揮,沉聲道,「從今往後,明三秋與天機宮一刀兩斷,所作所為,與天機宮再無干係。」

台下一片嘩然,花無媸也有幾分意外,明三秋這些年委曲求全,自己想要尋他不是,也難得把柄,不料他今日竟為一個往日對頭,破門而出。梁蕭原已心喪若死,閉目就戮,卻不料萬馬齊喑之際,為自己出頭的竟是明三秋,一時心中好生不是滋味。

忽聽賀陀羅哈哈笑道:「雲老弟,這便是你說的:『南朝武人一體同心,並肩協力』么?好個一體同心,好個並肩協力呢!」雲殊頓時面漲通紅,揚眉道:「明三秋,你若定要附逆,雲某可對你不客氣了。」明三秋長袍一撩,沉聲道:「請。」雲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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