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魁星戰五關(1)

許久許久之……之……哈……嗤地一聲,一名小童打了個響亮噴嚏,他抹去鼻水,又道:這後院住了個惡鬼……雪花紛飛,灑在連綿不盡的大莊院里,兩丈來高的圍牆上堆著厚重雪塊,寒冰霜雪,層層疊疊,望來好似白頭的巨人。只見牆邊生著火堆,五名孩童圍火取暖,四男一女,約莫八九歲年紀。看他們身上穿著厚重的棉襖,服飾頗為華麗,想來都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那鬼啊……他沒有臉,沒有舌,也沒有雙手,他是個乾乾瘦瘦的骷髏頭……一名小童正說著鬼故事,他舉高兩手至肩,做陰森厲鬼狀,口中吱吱作態,驚嚇聽眾。幾名孩子寒毛直豎,卻又聚精會神,就怕錯過了一點半點。卻見火堆旁另躺了個男孩,身上鋪著毛毯,好似睡熟了。

那小童見同伴神情專註,都在聆聽自己說話,一時大感得意。又聽他道:

那鬼整年住在井裡,好寂寞、好孤單,於是每到深夜時分,月亮出來的時候,他就這樣哭喊著,兒子啊……

兒子啊……你下來陪我啊……耳聽那說故事的孩子叫得凄慘,幾名小童都是為之一驚。卻聽一名小女孩兒呸了一聲,罵道:胡正堂,聽你胡說八道!那鬼不是沒舌頭么,怎又會說話了?那胡正堂一臉尷尬,撇眼朝火堆看去,只見紅艷火光照來,一名小女孩兒撅著嘴兒,呼著熱氣,嚴冬寒風吹來,將她的粉頰凍得紅燙燙地。看她年歲雖小,鼻樑卻極為挺直,兩隻辮子烏黑油亮,與白雪般的細嫩膚色一相對照,雖只八九歲年紀,便已出落得十分美貌可人。

胡正堂滿臉火燙,不知如何圓謊,他咳了幾聲,道:鬼又不是人,不靠舌頭,也能說話。那小女孩兒哦了一聲,道:聽你信口胡謅,你見過鬼么?幾名孩子聽了這話,登時議論紛紛,都朝胡正堂望來,都在等待他回話。那胡正堂丟不起這個臉,也是下不了台,只能一拍胸脯,大聲道:怎麼沒見過?三歲就瞧過了!眾童聞言,都有驚嘆之意,那胡正堂更是得意洋洋,更要大聲說嘴,卻聽那小女孩兒冷冷地道:一派胡言。

這世上壓根兒就沒鬼,你要三歲就見過,趕緊找一隻出來給本小姐瞧瞧。那說故事的男童姓胡,雙名正堂,父親乃是朝廷官員,家教一向森嚴。好容易臘月將至,學堂夫子啟程返鄉過節,胡正堂這才蒙雙親恩准,前來同窗好友家中過夜,本想眾童群聚院中,烤火游嬉,必有一番樂子,沒想小美人兒一本正經,凡事都沖著他來,自是讓他恨得牙痒痒的。

胡正堂見眾孩童目光一瞬不瞬,都在等著自己回答,一名鼻涕孩童更是叫道:是啊!正哥哥快抓一隻鬼出來,大家都想看哪!胡正堂一臉慌張,不知如何應付,當下先學著大人模樣,仰天三笑:哈!哈!哈!那胡正堂在雙親面前十分乖巧,私底下卻愛學武師伴當的言語,平日專來江湖人物那一套,眾童見他模樣神氣,更是敬服,哪知胡正堂的小腦袋一片空白,拚命思索,只想找個法子矇混過去,那小女孩兒識破他的陰謀,登時笑了,道:算了,饒過你吧。大家再來玩兒。正要取出布娃娃來玩,卻聽胡正堂喊道:誰要你饒!你……你聽了!你既然敢說這世上無鬼,不如咱倆打個賭,看看有無魔鬼,敢不敢!也是丟不起人,當下便做出賭約,盼來討回一城。一旁孩童登感興奮,紛紛拍手叫好。

同伴滿嘴挑釁,那小女孩兒將門虎女,生性豪邁膽大,自也不來怕,當下叉起了腰,揚眉道:有什麼不敢?

誰怕誰!你划下道來,怎麼賭?胡正堂冷冷一笑,道:怎麼賭?當然是捉鬼!一會兒少爺入院抓鬼,我要沒從井裡拖出一隻,我就……我就……他連著兩個我就,忽地面色慘澹,居然不知如何介面。

看這世上鬼神都在廟裡,一時半刻間哪能找出一隻半隻?那小女孩兒嘻嘻一笑:你就怎麼?快說啊!胡正堂喃喃地道:我就……我就……他墜入自己的陷阱,只感頭皮發麻,嘴角發苦,忽然靈機一動,拿出了絕招,朗聲大喊:我要捉不到鬼,我就當場脫光衣裳,在這院里走上三圈,怎麼樣!眾童聽他說得神氣大膽,自是拍手歡呼,雀躍無比。

胡正堂氣喘吁吁,雙手高舉,做勝利狀,得意了好一會兒,便冷冷望向那小女孩兒,道:華妹啊,我已經做了賭約,願賭服輸,誰輸誰脫,脫還要脫得光溜溜,你敢不敢啊?那小女孩兒本想與他對賭,銀兩童玩兩不懼,哪知罰約竟然下流至此。她雖然膽大,卻不是笨孩子,一見幾名男童目光不善,當下別開了頭,嬌叱道:無恥!我不玩。胡正堂早已料到她不敢答應,當下暗暗鬆了口氣,道:不過就是脫件衣衫,你怕什麼?瞧,我現下就脫給你瞄瞄!說著便往自己褲帶扯去,小女孩兒呸了一聲,雙手遮臉,把頭別開了。胡正堂打蛇隨棍上,冷笑便道:華妹,你既然不敢賭,那便開口道歉,我胡正堂是你隨便損得么?小女孩兒對他的喝問置若恍聞,只哼了一聲,別開臉面。

胡正堂知道自己大獲全勝,當下學著爹爹的模樣,仰天大笑起來。大聲道:膽小婆娘!回家找娘親喝奶吧!

說著幾名孩子起鬨,紛紛叫道:膽小鬼!開口道歉!開口道歉!小女孩兒給眾童出言相激,自是又惱又氣,慌張之下,急忙去搬救兵,自對一名男孩喚道:阿秀!他們欺侮我!阿秀!她喚了兩聲,只見那阿秀縮在火堆旁,自管呼呼大睡。看他卷著毛毯兒,好似冬眠一般。小女孩兒抓了雪塊,便往火堆旁扔去,悶響傳過,正正打在那阿秀頭上。雪塊繃開,灑得滿臉,哪知那男童真似昏暈一般,仍無知覺。

死相。那小女孩兒有些著急了,喃喃哭罵。

幾名孩童相顧莞爾,胡正堂嘻嘻直笑:華妹啊,我娘每回罵我爹,也總是說這兩個字呢。另名孩子學著那小女孩兒的腔調,吱吱尖叫:死相!那小女孩兒聽他們言語粗俗,只氣得臉色慘白,那胡正堂牙尖嘴利,仍不放她過去,只戟指冷笑,說道:小妮子,別想相好的會幫你,你要真帶種,那便定下賭約,要不便開口道歉,否則我明日便上大街說去,要全北京都知道,你伍崇華是天生的膽小鬼!怎麼樣?那小女孩兒氣往上沖,喝道:你敢?胡正堂笑了笑,道:有什麼不敢?當即雙手箍嘴,圈呼道:北京街坊老小聽了!伍家大小姐羞羞臉……沒種……是天生的膽小鬼!他人機靈,口才佳,損起人來詞藻豐富,全是大人那套羞辱把戲。

那小女孩兒大怒欲狂,隨手抓起腳旁的枯枝,狠命便往那胡正堂戳去。那孩子斜身避開,做了個鬼臉,笑道:

打不到!膽小鬼打不到!說著吐舌擺臀,更是著意欺侮。

那小女孩沉下氣來,看她左手捏著劍訣,卻是隱隱有著武功底子。她看準方位,霍地出手抽打,啪地一聲,胡正堂臀上竟被狠狠抽了一記,火辣辣地十分疼痛。胡正堂驚怒交加,隨手抓起雪塊,便往那女孩兒砸去,罵道:賤婆娘偷襲暗算,卑鄙無恥!不守婦道!那小女孩兒聽他罵得難聽,目光滿蘊怒火,她沉下俏臉,學著爹爹的狠模樣,壓低了嫩嗓子,粗聲道:胡正堂,你這般欺侮我,我不會饒你的。那胡正堂哈哈大笑:誰不饒誰呀!我好好地說故事,你這瘋婆硬來打岔,活該給我取笑,活該!膽小鬼,活該……幾名孩童排做一列,學著他的模樣舞蹈擺臀,只在加倍戲弄。

那女孩兒將門虎女,一旦動了真怒,一心只要對方流血,對無聊叫罵一概不睬。突見她半空一個旋身,手中枯枝飛快送出,這回不再容情,那枯枝方位精準,竟是朝胡正堂眼珠而去。幾名小童見狀,無不大驚失色,紛紛喊道:快住手了!眼看便要刺中眼珠,惹出大禍,忽然一隻手探了過來,將那女孩兒的枯枝抓個正著,眾人轉頭急看,出手的正是方才睡得昏死的那名男童,阿秀。

那阿秀雙手叉腰,怒目圓睜,看他身穿綠襖,雖只是個孩子,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頭上系了條紅帶,帶上縫了塊方方正正的美玉,正正遮住了額頭。他面有慍色,沉聲道:幹什麼!幹什麼!我才睡了一會兒,你們打打殺殺地幹什麼?看他疾言厲色地數說,其餘幾名小童卻是肅然靜聽,並無一人反駁,足見這孩子身分不同,當是眾孩童的領袖頭目。

那阿秀狠狠喝罵一頓,又往眾孩童瞪去,斥道:到我家來玩,就要守我家的規矩,是誰先作怪的?眾孩童手指華妹,喊道:是她先打人的。那華妹急急搖手道:不對……不是這樣……還未出言反駁,卻聽阿秀嘖了一聲,湊手搶過枯枝,隨手摺斷了,罵道:華妹,你明明有武功底子,出手怎沒半點分寸?那華妹給數落一陣,眼眶竟是紅了。阿秀不察,兀自臉泛怒火,又道:我好心邀大家來家裡玩兒,你卻出手欺侮我的客人,你對得起我嗎?你要刺瞎了胡正堂,一會兒人家爹爹找上我家來,你又想我給爹娘活活打死么?說著狠狠往華妹瞪去,喝道:去給人家道歉了。那華妹用力別開了頭,神色極其倔強,卻是不依。阿秀喝道:還不去!華妹眼中珠淚欲垂,已在勉力強忍,忽給阿秀這麼一吼,再也忍不住淚水,竟低聲嗚噎起來。一旁小童們哈哈笑道:膽小鬼哭了!膽小鬼哭了!說著手舞足蹈,又來取笑。

阿秀見小女孩兒淚灑當場,不由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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