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狼煙再起

正想間,項天壽已然寧定,上前拱手道:"這位小哥,蒙你點化,項某實感恩德。適才若有得罪之處,尚請海涵。"秦仲海見他執禮甚恭,微笑便道:"好說,項老守信重義,一言九鼎,實在讓人佩服、在下若非為了山寨的前途,豈敢隨意得罪相逼?"

兩人說話間,陶清走上前來,引薦道:"項堂主,這位將軍姓秦,雙名仲海,便是霸先公的二公子,昔日朝廷賴為長城的名將。有他這般家世才幹,咱們山寨定有重建良機。日後還請項堂主多多幫忙呢。"這回秦仲海倒沒有打斷說話,任憑他介紹自己的來歷。

項天壽聽得秦仲海是昔日山主的兒子,一時頗感訝異,道:"真有此事?霸先公不是滿門抄斬么?什麼時候多了個兒子出來?"說著上下打量秦仲海,顯是不信。

秦仲海被方子敬收養一事,天下間沒幾人知道,項天壽如此懷疑,也屬自然,言二娘眉頭一皺,正待要說,秦仰海卻-把攔住,笑道:"項堂主,倘若我真是老寨主的兒子,項老兄便會念在故人之情,與我-同上山么?"項天壽點頭道:"我身受霸先公重恩,倘若閣下真是秦家後人,自當追隨左右"秦仲海哦了一聲,微笑又道:"那咱們掉個頭,倘若在下並非秦霸先之子,只是冒名頂替的狂妄之徒,老兄欲待如何?"

項天壽哼了一聲,道:"若真如此,那我又何必跟著你走?"

言二娘暗暗叫苦,不知秦仲海為何這般說話,正納悶間,只見秦仲海昂然向天,將手一擺,做送客狀。口中沈聲道:"項兄啊項兄,某姓秦也好,姓龜也好,閣下都不該以此計較。咱們江湖上行走,講究的是自己的眼光,絕非什麼狗屁身世!我即便是秦家後人,但倘若庸懦無能,貪生怕死,眾位便奉我為主,焉能成得大事?"說著一拱手,道:"項兄如此著重出身,秦某不敢強留。這就再會。"驀地轉身走開。

秦仲海好容易把人弄出來了,卻這樣放了過去。眾人聞言,一時面面相覷,不知高低。言二娘又驚又急,追了過去,喊道:"秦仲海!難得大家團圓,你這是幹什麼?"秦仲海卻不理會,只管自行上山。

項天壽望著他的背影,忽地心有所感,當下提聲喊道:"將軍且慢!"秦仲海轉過頭來,拱手道:"先生何事指教?"

項天壽哈哈大笑,奔到秦仲海面前,抱拳道:"將軍這般脾氣,實在讓人喜歡!似你這等豪邁人品,不論你是否真是老寨主的兒子,項某都願與你共創大業!"

兩人四目凝視,秦仲海縱聲長笑,大聲道:"好爽氣!打天下便是要這樣!這才是咱們怒蒼英豪!秦仲海是個愛才惜才的人,當年身在朝廷,尚且星夜尋訪盧雲,怕他埋沒,如今為自己的志業拚鬥,更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共創大業的弟兄,適才那般說話,只是要表明心跡,說他無意借父之名。眼看項天壽首肯上山,想起又多了一個豪傑相隨,更是大為興奮。

兩人相顧大笑,立時勾肩搭背起來。只是項天壽身上跳蚤奇多,秦仲海抱著他,跳蚤還不趁機搬家?吸血小蟲歡喜遷居,秦仲海身上難免奇癢,一時歪嘴斜眼,抖手抖腳,模樣有點怪異。

言二娘見他兩人重修於好,心下甚喜,她怕二人性子怪異,一會兒又生出事來,忙道:"秦將軍,人家都這麼說了,你怎好再瞞身分?快把背上的剌花露出來吧,別讓人猜疑了。"

秦仲海身上發癢,早想脫衣,趕忙將上衣脫下,兩手還不住往背後亂抓。項天壽哪管他在胡抓 什麼,刺花入目,眼中登時淚光閃動,他跪倒在地,仰天哭道:"老天爺在上,霸先公得子如此,雖死無憾!"秦仲海聽他提到父親,趕忙收拾醜態,將他扶了起來,微笑道:"項堂主錯愛了,小子日後得眾位扶持,自當好好經營山寨,不負先父之名。"

言二娘嫣然笑道:"別說這些了。咱們這就上山過節了,一起走吧!"項天壽聽得過節兩 宇,霎時仰天長嘆,道:"我有十八年沒喝酒了,唉……若有一杯好酒落肚,死而無憾……"陶清微笑道:"別發愁,有我金毛龜在,怕沒酒喝么?"

秦仲海大笑道:"無肉令人瘦,無酒令人苦!有這杜康好朋友,咱們山寨人雖少,卻絕不冷清!"眾人想起晚間歡聚一堂的場面,心中都是雀躍無比。

眾人回到山頂,只見山寨破敗依舊,器物腐朽,幾無一件堪用,歐陽勇取出鋼刀,劈竹砍木,轉瞬間便做出幾張桌椅,秦仲海見他器械應用極精,心下暗自稱許,想道:"這位鐵牛老兄著實了得,日後由他總管兵械製作,山寨興旺可期。"

秦仲海自坐堂上,只見眾人洗手做飯,清理打掃,言二娘更笑吟吟地四下布置,她把方子敬傳下的那面旗幟高掛堂上,那火紅的怒字一現,立時讓眾人歡呼起來。

秦仲海看著生氣勃勃的忠義堂,回思年前上山的破敗,嘴角泛起了微笑:"以後這裡便是我的家了。當年爹爹創建此處,與天下英豪在此相聚,誰知功敗垂成,死於道上。今後便由我這兒子接手吧。嘿嘿,不論日後情勢多艱難,我定要重建怒蒼,再起忠義之師!"

眼見天色將黑,言二娘取出紙筆,便請秦仲海揮毫寫字,秦仲海聞言大驚:"老子哪會寫字?最多只會畫幾隻烏龜而已,你可要看么?"言二娘嫣然一笑,知道這人文學甚低,當下道:"你不想揮毫,那便讓我來寫,好么?"往日言二娘與他說話泰半兇狠粗暴,今日卻忽爾婉轉溫柔,料來心情定是不惡。秦仲海見她眼波盈盈,心中驀地一動,笑道:"你盡量寫,想寫多少,便寫多少。最好把肉蒲團默出來了。"

言二娘聽不懂他在胡說什麼,當下搖頭一笑,逕自寫了起來。

秦仲海探頭去看,只見第一張紙上寫著幾字,見是"怒蒼山創建之祖,秦公霸無之靈位"。

秦仲海啊地一聲,道:"多虧二娘心細,否則我倒忘了祭拜先人!"言二娘微微一笑,低聲道:"你這人本來就粗心,不過也沒幹系,以後有我替你打理呢……"說到這裡,臉頰忽地暈紅如火。她連忙定了定神,繼續往下寫去,見是她兄長言振武的靈位。秦仲海心想:"二娘與朝廷仇深似海,她的身世如此悲慘,倒與我同病相憐了。"

言二娘眼眶微紅,又提筆寫道:"天祿堂堂主童新之靈位"、"大正關守將常飛之靈位"、 "水軍教頭孟無痕之靈位"……一時洋洋洒洒地寫了數十人。秦仲海越看越驚,心道:"當年山寨被破,居然死了這許多弟兄!看來景泰十四年這場大戰,當真非同小可。"轉看哈不二等人,都已放聲大哭,連項天壽這等硬頸之人,也在默默忍淚。

言二娘連寫數十人,忽地一咬牙,霎時寫道:"馬軍五虎將、西涼小呂布韓毅之靈位"。秦仲海大吃一驚,心道:"這不是她的老公么?二娘怎地寫下他的靈位了?"正想間,陶清拉住了他的衣袖,跟著湊過頭來,在他耳邊道:"秦將軍,咱們大姊拜託你了。"

秦仲海何等聰明,一聽提點,立時暗罵自己愚蠢:"秦仲海啊,這等事情你也看不透,可真越活越回去啦!"

言二娘十五歲守寡,至今已有十八年歲月,與小呂布歡好之門無多,兩人便已分離。說來這段婚姻實在可憐。此刻她寫下小呂布的靈位,從此自當解脫,陶清知道秦仲海與言二娘彼此有情,當下便來提醒一番,希望玉成此事。

眼見言二娘淚水颼颼而落,雖說心酸無限,但也算是解脫了。秦仲海拍了拍陶清的肩頭,要他不必多慮。陶清則是報以一笑,拱了拱手,滿是祝賀之意。

眾人將白紙貼在木牌上,一一上桌供奉。秦仲海當前焚香主祭,頌禱曰:"秦某受刑下獄,本當必死,幸賴眾家兄弟先後扶持,諸位先賢天上護佑,終令性命保全,得還武功。當此大難不死,秦某秉先父之名,必重整山寨,再舉大業,不負天下之望。"他跪了下去,拜道:"今者,項天壽、言二娘、歐陽勇、陶清、哈不二等人皆在堂前聚會,共敘生平之義。祈吾父山主庇佑我等再舉大旗,一應戰死弟兄英靈不遠,得已瞑目。"

主祭已畢,眾人各自上前焚香祝禱,只見言二娘跪在小呂布靈前,眼中淚光盈盈,口中低念不休,似有無盡的話要說。秦仲海自知不該過去打擾,便走到一旁飲酒,讓她一吐心中悲鬱。

端節暢飲,雄黃酒濃,眾人歡聚一堂,哈不二更包了好些粽子,惡聲惡氣遞給秦仲海,看他臉上微紅,不住偷眼看他是否滿意,料來與他芥蒂盡釋,歐陽勇口中雖不能言語,卻拚命找秦仲海喝酒,料來對他佩服之至。

怒蒼山自景泰十四年破敗以來,近二十年來首次有人在此聚首,燭光掩映,好漢痛飲,雖不見金碧輝煌的殿閣樓宇,但眾人的這份心情,卻足以讓人詠懷一世了。

眾人歡飲正酣,哈不二見言二娘始終不曾過來,便問道:"大姊呢?怎麼不見人影?"陶清知道言二娘猶在小呂布靈前祝禱,便往秦仲海看了一眼,低聲道:"秦將軍,大姊傷心過度,能否請你勸她過來?"陶清追隨言二娘多年,若要自己去勸,自然熱門熟路,只是他不自己過去,卻執意要秦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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