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忠義孤臣枉痴心(1)

景泰三十二年十一月初八北京紫禁城十一月初八,冬至,這一日,照著習俗,北京的百姓多會飲酒宴席,慶賀冬日的到來,上午時分,天降瑞雪,下了入冬以來第一場好雪,更讓人感到風調雨順,早已忘了前些日子見到的客星怪象。

只是沒人知曉,明天,十一月初九,即將發生一件改變天下黎民蒼生的大事,不論是王公大臣,還是販夫走卒,無人能逃過命運的捉弄。佛的輪迴,正在應驗……

眼看明日便是十一月初九,說好了便是劉敬約定動手之日,此時京城局勢外弛內張,秦仲海更是密謀成功與否的關鍵之一,雖說劉敬看重他,但東廠上下依舊在西角牌樓布滿眼線,時時察看他的動靜,秦仲海心下瞭然,知道東廠諸人怕他外泄訊息,索性整日下出牌樓一步,也省得讓人起疑猜忌。他本是個豁達性子,反正之前已點過楊肅觀,能做的也做了,便下再多想,只在脾樓里賭博的飲酒,劉敬沒掀出最後底牌之前,他絕不會貿然做出任何決定。

待到晚問,秦仲海鎮日飲酒,早喝得昏昏沉沈,只在那蒙頭大睡,一名屬下煮好了宵夜,將他搖醒,秦仲海揉著惺忪睡眼,接過熱騰騰的宵夜,逕自吃了起來,是夜萬籟俱寂,百般無聊中,秦仲海一邊吃著宵夜,一邊喚來下屬,與眾人圍坐賭博,眾下屬見他主動邀戰,無不欣然答應。秦仲海向來出手毫闊,便贏了錢,也會自掏腰包,請客吃紅,便輸了,自管摸鼻子認栽,這等賭友便打燈籠也找不著,當下便聚了十來人,興高采烈地聚賭起來。

秦仲海此時賭博,只為了消磨時光,省得記掛那些煩人事,哪知無心插柳,吃暍問竟然贏了幾十兩銀子,眼看手氣好的不像話,忍不住笑道:"嘿嘿!老子交上天王運了,今日賭運不惡!"眼看身前堆著十來只元寶,只要再贏個幾把,便能還清韋子壯那五百兩銀子,一時更是大聲吆喝,準備把把通吃,殺他個血流成河。

眾人正自賭博喧鬧,忽聽遠處傳來喊叫聲,好似有大批人馬入宮,秦仲海吃了一驚,想起劉敬之事,忙道:"夜深人靜的,怎會有人喊叫?你們快去看看。I 兩名下屬答應一聲,立時奔了出去;秦仲海聽這喊叫聲越來越大,似有人馬朝前三殿廣場奔入,直是坐立難安,他放下賭具,沈聲道:"大家帶好傢夥,這就跟我來。"

眾下屬知道這名上司平日散漫怠惰,但真遇上大事,卻是含糊不得,乃是看大不看小,輕重緩急抓得極準的人物,聽了吩咐,當場齊聲答應,紛紛取過乓器,便要朝外走出。

秦仲海不待下屬出門,他抽出腰刀,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才到前殿廣場,果見大扯人馬已然進宮,足有數百名之眾,秦仲海大吃一驚,想道:"糟了,難不成劉敬提前動手?"

正要衝向前去,猛見這幫人身穿紅袍,竟是錦衣衛的人。這幫人的職責向來是警戒禁城要衝,若不得皇帝號令,從不準隨意入宮,此時忽爾到來,定然有事。

秦仲海怕劉敬東窗事發,急忙抓住一名嘍羅,暍問道:"你們這幫人幹什麼來著?是誰准你們進宮的?"那衛士見秦仲海身著統領服色,倒也不敢造次,忙道:"我等奉江大人之令,前來禁宮拿人。"

秦仲海喃喃地道:"你……你們要拿什麼人?"那衛上搖頭道:"卑職只是隨長官前來,倒不知要抓的是誰。"

秦仲海料知逼問不出,摔開那人,沖向前去,喝道:"安道京呢?快給我滾出來了!"

說話問,一名肥壯的男子走了過來,正是安道京。秦仲海奔到他面前,提聲暍道:"大膽安道京!禁城是御前侍衛守護的地盤,你們來幹什麼?想造反么?" 安道京知道秦仲海性子凶暴,倒也不敢招惹,忙搖手道:"秦將軍切莫胡言亂語,我等奉江大人指示,前來禁城逮捕要犯,絕非有意犯上。" 秦仲海悚然一驚,心道:"難道劉敬事機敗露,已給江充發覺了?"他有意探話,當即冷笑道:"捉拿要犯?禁城裡全是皇親國戚,你們想捉誰啊?皇太后么?"

安道京聽他隨口編排,連皇帝的娘也給扯進去了,一時臉色慘白,急忙搖手道:"秦將軍別這樣,咱們真有公幹,請您別管這許多。"

秦仲海聽他口風甚緊,登即喝道:"放你娘的屁!要在宮裡抓人,那也是我們御前侍衛的差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進宮拿人?"別地一聲,已將腰刀抽出,跟著冷冷地道:"我限你一柱香時分退出禁城,否則休怪秦某刀下無情。"說話間凜然望著安道京,只要他稍有不從,便是一場好殺。他仗著自己職在身,倒也不怕江充事後算帳。

安道京知道秦仲海武功了得,見他摯刀在手,心下也是暗自忌憚,當下退開一步,道:"你別這樣強凶霸道,大家擒拿犯人要緊,有話回頭再說吧!"

秦仲海冷笑道:"我方才說過,限你一柱香時分退出禁城,難道你聾了嗎?說著喝來屬下,攔住了道路,安道京身懷要務,自也不能示弱,他呼嘯一聲,錦衣衛眾人也都抽出了兵刃,一時之間,情勢劍拔弩張。

便在此時,一人急急趕了過來,看這人形貌威武,正是金吾衛的頭領鞏正儀。秦仲海見他到來,還帶著大批金吾衛的手下,急忙叫道:"鞏兄來得正好,這姓安的亂闖禁城,咱們職責所在,快把這批妄人拿下吧!"

鞏正儀聽了這話,卻只滿面驚惶。叫道:"別理這些人了!方才我得到消息,說江大人親入禁宮,已到仁智殿抓人了!咱們快快過去吧!"

秦仲海眺了起來,顫聲道:"仁智殿?他去仁智殿做什麼?"鞏正儀不曾回話,只快步離開。秦仲海面色鐵青,這仁智殿里藏有瓊貴妃的淫靡把戲,若給江充掀了出來,薛奴兒包庇貴妃偷人情,只怕難逃一死,劉敬更要元氣大傷。秦仲海心下暗驚,江充什麼時候不好入宮抓人,偏生選在劉敬舉兵前夕出手,莫非他早已得知內情?

眼看鞏正儀已朝仁智殿而去,秦仲海自也運起輕功,緊跟在後,安道京這廂也率領大批手下,匆匆追隨而去。

眾人行到近處,只見仁智殿四周滿是人潮,足有數百名兵卒,竟已被人包圍。那羅摩什、九幽道人等江系好手,更已雲集此地。秦仲海見了這等陣仗,心下更感駭異,一個箭步,忙往殿內奔去,九幽道人跳了過來,一把攔住,喝道:"沒有江大人的令牌,誰也不能進去。"

便在此時,只聽殿內傳來一名女子的斥喝,道:"你們抓著我做什麼!不怕犯上嗎?"

秦仲海聽得這是瓊貴妃的聲音,哪還管什麼九幽道人、八爪烏龜,雙足一點,便從眾人頭上飛了過去。九幽道人怒道:"你好大膽!"想要伸手阻攔,卻見一旁鞏正儀、安道京等人也先後奔入殿去,竟無一人理會於他,九幽道人又急又氣,只有跟著進去了。

秦仲海行到殿中,只見瓊貴妃已被兩名衛士架起,大批火槍手指住一名高瘦太監,正是"花妖"薛奴兒,只見他臉上神氣難看至極,好似給冰水浸泡過一般,慘白得嚇人。秦仲海暗驚在心,想道:"這下全玩完了,瓊貴妃與薛奴兒一起被捕,恐怕東廠要糟。"

那瓊貴妃四十好幾的年紀,見過大場面,此刻給眾人抓住了,神態仍是無懼,只冷冷地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抓著皇嫂不放,不怕抄家滅族嗎?"她最後一句話聲音提得甚高,極盡威嚇之能事,那兩名衛士聞言一驚,急忙鬆開了手。

猛聽殿上傳來一聲斷喝,朗聲道:"冰清玉潔,持身貞淑,雖是鄉野民婦,也為天下人所敬,但若淫穢後宮,行止妖妄,便是皇親國戚,一樣為人所不恥。瓊貴妃,你以皇嫂自居,眼裡卻有皇上么?"

說話問,只見一人身穿蟒袍,傲然前行,正是那大奸臣江充。

瓊貴妃聽了森然質問,臉色卻一如平常。她深深吸了口氣,道:"江太師,你莫要仗著官高權重,便來血口噴人。我父乃是本朝功臣,手握鐵卷丹書,你若敢扣押本宮,休怪日後瓊家滅你的族!"眾衛士聽她這麼一說,無下全身發抖,薛奴兒站在一旁,幫腔道:"正是如此!大膽江充,你若想活命,便快快放開我們了!"

江充聽了威嚇,卻是仰天大笑,道:"說得好!咱們兩家不妨斗個法,你瓊家有本領滅我江充的族,江某人自也乖乖認栽!"當下伸手一揮,喝道:"給我押起來了!"那兩名衛士本已放開瓊貴妃,此時有了江充撐腰,膽子又大了起來,登時定上前去,將瓊貴妃再次架起,江充科目看著薛瓊兩人,冶笑道:"現下咱們看個明白吧!看看誰要滿門抄斬?誰要罪誅九族?"當下押著兩人,便往仁智殿深處走去。

秦仲海知道仁智殿里的秘密若給江充查出,薛奴兒與瓊貴妃兩人非死不可。他奔上前去,攔住了道路,沈聲道:"江大人,這裡是虎林軍的轄地,你想做什麼?"秦仲海與薛奴兒向來不睦,哪知在這生死關頭,秦仲海竟會為他出頭,薛奴兒忍不住咦地一聲,神色間有著七分詫異,三分感激。

江充斜目看了秦仲海一眼,冷笑道:"你這小子好大膽,可是仗著柳昂天的勢頭來著?回家勸你侯爺一句,沒事別來扯這爛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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