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講和

楊肅觀環顧廟內,逕向眾人微微一笑,拱手道:"簧夜忽臨,不速之客,還請諸位原恕冒昧。"這幾句話字字清脆,言語得體,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劉凌川僥倖撿回一命,卻料不到是楊肅觀救了自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嚅嚅嚿嚿地道:"閣下……閣下為何出手相救?"楊肅觀微微一笑,道:"大家本是武林一脈,並無深仇大恨,何必拼個你死我活?"

錢凌異與劉凌川兩人對望一眼,心中都感訝異,不知楊肅觀何以這般大方。那日華山一場大戰,少林崑崙兩派首腦對決廝殺,靈定大師更險遭卓凌昭殺死,怎能說雙方並無仇怨?何況卓凌昭下手搶劫羊皮,便是從楊肅觀手中奪去,錢劉二人心下猜忌,一時暗暗提防,怕他別有陰謀詭計。

錢凌異率先說話,喝罵道:"姓楊的!你跑來長洲幹什麼?有什麼陰謀,明白說出來!"

楊肅觀微笑道:"錢四俠言重了,在下路上聽說了,據稱貴派掌門苦心意旨,終於把鐵精找出來了,這當口大概打出了絕世神兵吧?在此先向貴派恭賀了。"

錢凌異冷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少來這套無聊廢話,我看咱們神劍之所以失落,八成是你派人乾的!你自己招吧!"

楊肅觀微微一奇,道:"神劍被人奪走了?是誰下的手?"

錢凌異呸了一聲,道:"你還裝什麼?擺明是少林禿驢下的手!還敢狡賴?"劉凌川受了人家的救命恩情,倒也不願出言侮弄,便答道:"不敢有瞞,奪劍之人身法太快,咱們也看不清面貌,只是這人趨退如電,我家掌門防備不及,才給他得手了。"

楊肅觀深深吸了口氣,頷首道:"嘿!我日夜兼程,還是晚了一步。"

劉凌川皺眉道:"楊大人如此說話,莫非識得奪劍之人?"楊肅觀搖頭道:"閣下不必多疑,總而言之,我定會協助貴山尋回寶劍,免傷雙方和氣。"

"和氣"兩字一說,眾人都吃了一驚,劉凌川滿面狐疑,道:"楊郎中,你救我一命,姓劉的很承你的情,只是明人不做暗事,大家擺明是仇人,你現下這樣說話,不覺虛偽么?"

錢凌異譏嘲道:"他們朝廷中人都是一個樣,要他們不虛偽,那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姓楊的,你到底想怎麼樣?快快放個屁出來吧!"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好吧,既然錢先生問起,我也明說了。我這次過來長洲,專為一件朝廷大事而來,想與你家掌門會商則個。"錢凌異哈地一聲,道:"朝廷大事?你這話騙誰啊?你要有啥公幹,何不上北京找江大人、劉大人說去,怎麼跑來長洲鄉下啦?"說著大笑起來。錢凌異正自笑罵,劉凌川卻是心下一凜,道:"閣下真有事找咱們掌門?"

楊肅觀頷首道:"此處不是說話地方,不便多說。在下只想請兩位傳話給貴山掌門,就說楊肅觀明早登門拜上,請他務必接見。"

崑崙二人聽了楊肅觀要見卓凌昭,不由得心下詫異,劉凌川咳了一聲,道:"這可不巧了,我家掌門與人定了約會,明日正午於婁江口比武對戰。楊大人明早若要拜訪本山掌門,只怕多有不便。"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不打緊,你們先把這封信早上。卓掌門自知我的來意,"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劉凌川滿心納悶,只得伸手接過,錢凌異眯著怪眼,冷冷地道:"楊郎中,明白說吧,咱們兩家一向有仇無恩,你到底要幹什麼?"楊肅觀搖頭道:"此刻不便多說,只請你們送上此信,真相自就大白。"錢劉二人知道楊肅觀心機沈穩,行事厲害,雖下明他有何詭計,但此刻人多口雜,自也不便鄉問,當下拿下書信,逕自離廟而去。

盧雲也是滿心疑問,一看兩人離廟,便要飛身出去,找楊肅觀問個明白,身形末動,顧倩兮卻伸手拉住。盧雲心下一凜,低聲道:"怎麼了?"顧倩兮微笑道:"人家艷婷姑娘有話要說,你別出去打岔。"

盧雲探頭去看,果見艷婷滿面嬌羞,痴痴地瞧著楊肅觀,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訴說。盧雲便算再笨十倍,也知道艷婷情有獨鍾,對楊肅觀深有愛慕之意,此時自己貿然出去,不免壞了他倆獨處時光。當下也只有按耐下來,免得打擾他倆人。

楊肅觀見崑崙門人離去,便對艷婷一笑,溫言道:"艷婷姑娘,半年不見,別來無恙?"

艷婷與他眼神相對,忽地滿面通紅,她膚色白膩,此時臉上掛著一抹紅暈,好似施了腮紅,看來倍加動人。楊肅觀見她不答,便又道:"方才你那招劍法好生厲害,險些要了人家劍浪的性命。下次出手可得留情些了。"艷婷別過頭去,輕輕地道:"再厲害也沒用,還不是給你輕而易舉的破去了。"語氣竟是微有怨懟。

楊肅觀是個情場百戰的男子,當年初見面,便知艷婷對自己有情,此刻再見她柔情蕩漾的神態,便知她對自己愛慕甚深。便微笑道:"方才我是救人心切,這才出手代應一招,絕非有意不敬,還請姑娘莫要責怪。"艷婷聽了"責怪"兩字,登時低下頭去,道:"我只是個尋常小姑娘,你卻是朝中大臣,我怎敢責怪你什麼?"

楊肅觀見她悶悶不樂,當下彎身凝視艷婷,道:"快別這麼說了,沒了朝廷身分,我楊肅觀不也只是個尋常人?"艷婷不敢與他目光相接,往後退開一步,楊肅觀卻將腰間令牌解下,交在艷婷手上,微笑道:"來,這當口換你做官,我當百姓。好不好?"語氣輕柔,直像兄長與么妹說話,盡在哄艷婷開心。

艷婷啊了一聲,這兵部令符自來便是朝廷威權所系,乃是要緊東西,萬沒料到楊肅觀會將令牌交給自己。她顫巍巍地伸手接過,怔怔拿著,忽地嘆了口氣,又將令牌遞了回去。

楊肅觀卻不來接,笑道:"怎麼了?不過當這麼會兒官,便不想做了?"艷婷聽了說笑,臉色卻是黯淡,她側開頭去,幽幽地道:"這東西再好,我也只能拿個一時半刻。留著做什麼?"說話間,握著令牌的小手微微發顫,淚水更已盈眶。

楊肅觀見她眩然欲泣,當下走了過去,左手扶住她的腰,艷婷見他行止太過親昵,臉上一紅,想要閃開,楊肅觀卻低聲道:"別動。"霎時已將令牌懸在她的腰帶上。

艷婷愕然道:"這……這是……"楊肅觀微笑道:"姑娘若是喜歡這令牌,那便送給你了。將來要是遇上事情,你差人把這塊令牌送到京里,楊某定會為你打理。"艷婷聽了這話,眼中露出喜悅的光芒,顫聲道:"你這話當真?"楊肅觀頷首道:"楊某言出必行。"

艷婷大喜,取下令牌,放在手上細細把玩,只見上頭鑲著篆文,乃是"兵部職方司"五字,只是她識字不多,如何認得出來?但也不敢多問,就怕楊肅觀看她不起。一時臉泛紅暈,縴手輕撫令牌。楊肅觀則掛著一幅微笑,低頭望著她。

這艷婷在盧雲面前,何等聰明活潑,直把他這個獃頭書生整得死去活來,哪知到了楊肅觀面前,卻成了嬌羞難抑的模樣,顧倩兮看在眼裡,忍不住掩嘴輕笑。她從盧雲腰間取過印信,正是知州令牌,跟著往盧雲面前一晃,口唇輕動:"你這牌子是我的了。"

盧雲任官不久,加上生性樸實,不喜隨身攜帶這些印信令符,若非今夜有事,怕又會擱在府里了。他見顧倩兮煞有介事地握著,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這年頭真可怪了,怎麼大家都喜歡收藏令牌?下次也找仲海要一塊好了。"

盧雲哪知道女孩兒的巧思,他若學著艷婷的嬌嗲模樣,去找秦仲海要那令牌,不免把這個虎林軍統領嚇得全身發軟,落荒而逃了。

良久良久,楊肅觀笑了笑,道:"艷婷姑娘,你可知伍制使也南下了?"艷婷聽他忽然提起伍定遠,忍不住哦了一聲。她眨了眨眼,道:"你到江南來,是來找他的?"

楊肅觀微笑道:"那倒不完全是。我此來長洲,只為一件朝廷大事而來。"艷婷一頭霧水,搖頭道:"朝廷大事?那是什麼?"

楊肅觀微笑道:"你可知方才那封信是誰寫的?"適才楊肅觀取出一封書信,交在劉凌川手裡,艷婷自是看得明明白白,她怔怔地道:"不是你寫的,難道還有別人么?"

楊肅觀搖頭道:"那倒不是。方才那封信是柳侯爺親筆所就的密函,托我南下轉給卓凌昭,請他一同對付江充!"此言一出,神像後的盧雲、顧倩兮,神像前的艷婷,莫不大吃一驚。

楊肅觀不去理會,袍袖微拂,沈聲道:"我此行身懷柳門使命,便是為策反卓凌昭而來!" 盧雲聽說柳昂天竟有親筆密函,自也震驚難言,他腦中亂成一片,想道:"這是怎麼回事?侯爺不是派咱們過來拿人么?到底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顧倩兮見他面色難看,知道盧雲極為煩心,但她不明內情,自也不敢多言。

艷婷自也聽過柳昂天的大名,知道他是朝中三位首腦之一,她呆了半晌,道:"這種機密大事,你……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話問到了要緊處,盧雲急忙屏氣凝神,細細來聽。

只見楊肅觀面色凝重,嘆道:"若要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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