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天朝國威(1)

又過了兩日,總算到了臘月十五,這日汗國王子便要來迎親,眾人上下忙成一團,卻始終不見薛奴兒趕到,照理他從玉門關趕來,應當比車隊早來數日才是,誰知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他這副總管仍是不見人影。

秦仲海與盧雲商議,實在猜想不透薛奴兒去了何處,秦仲海咒罵道:"這老太監難得出宮,好容易有這個良機叫他神氣一番,他定是玩樂去了!"

少了薛奴兒,雖然做起事來不甚便利,但也少了人啰里啰唆,眾人忙裡忙外,宮女趕著替公主上妝更衣,太監里外清點禮品寶貝,真箇忙得不亦樂乎。秦仲海則率人四下巡邏察看,這日天氣更是忽地放晴,陽光普照,里外都是一片喜氣洋洋。太監們為玉輦蓋上大紅玄氈,更顯出新嫁娘的風采。

盧雲看著眾人里外忙碌,心道:"這公主今日便要被迎娶,她的親人卻無一人在旁相陪,看來即便身為皇家之女,也有外人不知的苦處。"

秦仲海見他若有所思,便走將過來,笑道:"皇家嫁女,絕非等閑可見,盧兄弟有幸相逢,也算開開眼界了。"

盧雲望著公主的座轎,嘆道:"公主眼下就要遠嫁番邦,終生不能回歸中土,可不知她此時心境如何?"

秦仲海搖頭道:"這就不是你我所能知曉的。自古以來,可憐莫過和番,昭君出塞,文成入藏,眾女都是一般的苦處。她們心中的悲歡離愁,想來除了她們自個兒,其他人也不明白。"

一旁何大人走上前來,聽了他們的說話,卻重重地咳了一聲,道:"今日是公主大喜之日,你們卻怎地說起這等話來?"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難道我所說的不是實情么?何大人廟堂上多少年閱歷了,怎會不知這些道理?"

何大人搖了搖頭,嘆道:"你說的沒錯,公主的心境當然可憐。只是咱們做臣子的既然幫不上忙,就不要再閑言閑語的,要是給她聽去了,她不知要有多傷心。"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何大人啊,此次你出使和番,想來最為了解內情,不知咱們公主嫁去之後,處境如何?"

何大人聞言變色,將秦盧二人拉到一邊,低聲道:"說起這事,老夫就心煩頭疼。"

秦仲海一奇,問道:"公主嫁過去之後,最壞不過是給番王冷落,這種深閨之事,最是平常不過,大人又有什麼好煩惱的?"

何大人嘆道:"冷落也算小事。要知咱們銀川公主不是尋常女子哪!她知書達禮,美貌過人,乃是當今皇族的第一美女,一向自視甚高,唉!誰知她此次嫁的男子,卻是個粗魯流氓的人物。老夫一想起這事,便感心煩。"

秦盧二人都哦地一聲,甚感好奇。

何大人道:"公主要嫁的男子,名叫達伯兒罕,乃是當今可汗長子,封為喀喇嗤親王。此人雖然貴為王儲,卻毫無修養,好色無禮,絕非良善之輩。"

秦盧二人對望一眼,都覺公主日後處境大是不妙。

何大人道:"你們想想,以她如此尊貴的妙齡美女,卻要嫁給一個連高矮胖瘦也不知道的番人,尚要與此人終身廝守,想來她定是抗拒得緊。老夫只怕他們小倆口子一見上面,彼此看不對眼,這門親事便要吹了。那時皇上看著你我的腦袋,就怕會有那麼點不順眼吧!"

秦盧兩人聽了這話,都"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何大人道:"你們幾個年輕人可要好好想個辦法,別讓這門親事吹了。公主從未出過遠門,老夫怕她日後水土不服,難以習慣當地的風俗人情,你們這幾日多跟她說些好的,別要讓她想家。"

秦仲海微微頷首,說道:"這個自然。公主使命重大,當前我朝的軍備微弱,遠不如漢唐之時,西疆一帶的安危,那是全看她一人了。雖說此次和親必會毀去她的幸福,卻能救千千萬萬將士的性命。說來是門值得的生意。"

何大人嘆道:"是啊!兩國聯姻,本就談不上什麼情情愛愛,只求公主嫁後,帖木兒汗國能念在親家的情份上,不再與瓦剌結盟。"

秦仲海長年駐守北疆,自知瓦剌的厲害,當即大聲道:"正是如此。若是西北兩路番人連成一氣,恐怕大禍臨頭,到時株連禍結,不知要打多少仗!"

三人說話間,猛聽得丘下傳來陣陣的馬蹄聲,轟隆隆、轟隆隆地,宛若雷震,秦盧兩人聽到這等大軍賓士的聲音,不禁臉上變色,知道帖木兒汗國的軍隊已然前來迎親。

前方哨兵急忙上丘,回報道:"啟稟將軍,前方約有十萬大軍,正向我們疾馳而來!"

秦仲海點頭,登高遠望,果見十餘里外黑壓壓的一片人海,如潮水般湧來,看來確有十萬之數。大軍氣勢奔騰,陽光照來,映在無數刀槍之上,陣陣眩目反光,望去極是刺目。

秦仲海皺起眉頭,說道:"怎麼迎個親要帶這許多兵刃傢伙?莫非是要給咱們一個下馬威?"

只見一名番王一馬當先,臉上都是濃濃的鬍鬚,神態猙獰,口中不住呼喝,想來便是可汗之子,封為"喀喇嗤親王"的達伯兒罕。

秦仲海見那番王無禮,當下嘿嘿冷笑,伸手一揮,喝道:"三軍一字排開,布長蛇大陣!"五千兵馬暴喝一聲,只見眾軍士揮刀舉旗,人奔馬馳,登時在山丘上擺出偌大陣式。

何大人慌忙道:"他們可是來迎親的啊!你布這陣勢要做何用?"

秦仲海搖頭道:"只要來人攜帶刀槍,我等護駕有責,必以刀槍相報。"

何大人嚅囓道:"也對……也對……"他怕兩邊不加自制,別要生出事來,慌忙道:"誰去把老夫的名帖送上,請王子他們稍安勿躁?"他說了兩遍,但一眾太監都已被汗國的雄壯軍容嚇得腿軟心慌,如何能上得了抬盤,竟無一人出聲答應。盧雲拱手上前,對何大人說道:"盧雲討令,願為大人一行!"

盧雲自離京以來,兩個月內用功不墜,日夜不斷的研習帖木兒汗國的語言文字,汗國的語言乃是回回一系,不甚難學,再加盧雲用功極是勤勉,太常寺的樂舞生也是指導有方,居然已能將回回話朗朗上口。

此時他見無人敢上前送帖,便自行討令前往。

何大人知道盧雲足智多謀,又兼通曉回回話,當下大喜道:"有勞盧參謀了!"

盧雲披上胄甲,掛起腰刀,腳跨雪泥寶馬,手提郾月大刀,山岡上大喝一聲,拍馬飛馳而去。眾人見了他這幅神采,心下暗贊:"也只有這樣的人品,才配得起天朝的國威。"

盧雲駕馬上前,只見十萬大軍轟隆隆地沖向前來,一時間泥塵飛揚,撲天蓋地,悶雷也似的馬蹄聲中,尚且夾雜著番人的狂野呼喊,不禁使人神為之奪,氣為之餒。但盧雲生平不知遇過多少艱難困苦,此時見了汗國大軍的這幅囂張氣焰,也只微微一笑,不為所動。他提韁勒馬,傲然看著眼前的十萬番軍。

忽聽遠處傳來番將的吼叫:"兀你那中國蠻子,快快滾開!不然大軍把你踩成肉泥,你就後悔莫及啦!"番軍有意威嚇,刻意狂馳侵逼,勢頭絲毫不緩,可說狂妄之至。

盧雲見無數軍馬已然衝到身前,此時若不避讓,必會給亂蹄采死,但若讓開了,定會狼狽驚慌,反教番人小看。他冷笑一聲,當下氣運丹田,猛地吼道:"天朝銀川公主駕到!"

他用回回話將之喊出,登時聲聞數里,竟將無數馬蹄震蕩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巨響轟去,宛若霹靂雷震,一時人驚馬鳴,當前十餘名將領摔下馬來,大軍前隊一停,後隊立時衝撞上來,呼爹喊娘之聲不絕於耳,十萬兵馬居然亂做一團。

秦仲海站在山岡上,環顧眾人,揚鞭笑道:"好一個盧雲!這等力拔山兮的氣勢,只怕及得上長板坡前的張翼德吧!"

公主聽了盧雲的震天大吼,連忙掀開營帳,往山下望去,問道:"這人是誰?"

一旁宮女道:"此人便是秦將軍身邊的參謀,好像叫做盧雲。"

公主與他說過話,原本以為此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想不到卻有這等氣概,當下輕聲嬌呼道:"此人文武全才,真是難得!"

那番王滿臉狼狽,雖沒給震下馬來,但也是頭痛耳鳴,他叫道:"兀你那中國蠻子,怎麼說話如此大聲!操你奶奶的!"

盧雲雖然學習回回話不久,但也聽得出此人說話粗俗,他尋思道:"怎地這番王一點教養也沒有,公主是神仙般的人物,日後如何容得這種人?"他心下雖如此想,但對方是汗國王儲,不能無禮,臉上便不敢露出不滿之情。他翻身下馬,跪倒在地,說道:"下官奉我朝何御史之命,特送此帖與王子。"說著雙掌高舉過頂,平放在手掌之中。

那番王也不下馬,只嘿嘿地直笑,伸起馬鞭,便要將盧雲手上的名帖捲去,神態甚是無禮。自古使者便是代表本國,便是可汗親至,豈有不下馬相迎之理?何況這區區一個王子?看來這番王真沒把中國放在眼裡。

盧雲心下大怒,暗道:"我奉何大人之命前來送帖,那是代表我朝與之交涉,豈能任憑他侮辱作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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