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崑崙劍出血汪洋

到得馬王廟,已是三更,廟門早已破敗,裡頭陰森森的甚是怕人,這馬王廟裡供奉的乃是昔日長駐西疆的馬援,近十幾年來官府沒再撥錢修繕,竟然毀敗成這幅模樣。

伍定遠隱身在樹叢里,先小心翼翼地在廟門外察看一周,見四周寧靜,無人埋伏,這才閃身入廟。伍定遠低聲道:"齊少爺,伍某依約前來,便請現身。"他連說了兩遍,卻無人答腔。

伍定遠心中犯疑,暗想:"莫非那張字條是假,卻是有人冒充齊伯川,想把我給引出來?"他正想退出廟門,忽然一股勁風從左側攻來,伍定遠心中一凜,側身讓開。黑暗中依稀見到一人雙手成抓,直上直下的往自己猛攻,伍定遠見那人招數兇猛,不敢怠慢,忙使出師傳的拳法,一招"開門見山",往那人中宮直擊,那人出手剛猛,直向伍定遠手腕襲去,伍定遠伸臂擋隔,手刀便往那人腕上切去,只聽啪地一聲輕響,兩人手臂已然相觸,霎時內力相撞,都被對方的勁力震退。

伍定遠急看那人面目,卻見是個虎背熊腰的好漢,黑暗中看不清形貌。

卻聽那人拱手道:"伍捕頭好俊的工夫,不愧是西涼第一名捕。"

伍定遠一聽他聲音,登時放下心來,已然將他認出,這人正是少鏢頭齊伯川。

伍定遠拱手道:"少鏢頭恁也客氣了,你相讓在先,又是有病在身,伍某豈會不知?"原來兩人方才動手之時,伍定遠已然察覺齊伯川的手勁有些軟弱無力,伍定遠素聞齊伯川武功剛猛,力道應當不只如此,是以查知他身上有病。

兩人相互凝視,經過多番變故,齊伯川瘦了一圈,滿臉鬍渣,衣衫破爛,看來吃了不少苦頭。

齊伯川踢開廟中雜物,坐了下來,苦笑道:"伍捕頭好厲害的手段哪!你布下了天羅地網,卻教我無處可去。"

齊伯川雖然全家被人殺害,但仍是殺害童三的兇嫌,伍定遠對他有些提防,當下低聲道:"齊少爺,我職責在身,你多包涵。"齊伯川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怪你,唉!怪只怪我自己,那天沒聽我爹爹的話,不然……不然……"伍定遠見他眼眶發紅,竟似哽咽了,不知要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

齊伯川畢竟是江湖中人,只是一時傷感,便又寧定如常,他清了清喉嚨,說道:"我約伍捕頭出來,決無加害之意,只是要把整件案子的來龍去脈說與你聽,好讓伍捕頭助我一臂之力。"伍定遠奔波勞苦,為的就是破案,齊伯川此言一出,他立時精神一振,忙道:"少鏢頭請說!"

只聽齊伯川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了,絕非三言兩語可盡。"伍定遠點頭道:"這我理會得。"

黑暗中兩人相望一眼,各懷心事,遠遠傳來夜鴉悲啼,更顯得氣氛哀傷。

眼見齊伯川神態憂傷,伍定遠心中雖有千萬個謎團待解,卻又不敢胡亂髮問,當下耐著性子等待。

良久良久,齊伯川輕輕地道:"說起這事來,該從咱們接到這趟鏢說起。"伍定遠精神一振,連忙坐直了身子,專心傾聽。

齊伯川望著地下,嘆息一聲,說道:"兩個月前,那時我們鏢局做完一筆大買賣,剛送了批貨上山西,終於打通了往京師的要道,家父高興極了,說今後我們鏢局可以名列天下五大鏢局之一,日後生意必是越做越大,我們著實慶祝了一番。"

這件事伍定遠自也聽聞,那時鏢局還大擺宴席,宴請西涼父老,伍定遠也曾接到帖子,只是因故未去,此時回想那時鏢局的氣勢,對照今日的蕭索,真是恍若隔世了。

齊伯川頗見傷感,他搖了搖頭,道:"只是說來奇怪,那日正午咱們宴席剛過,便有一個男子進到鏢局裡來,說有東西托我們送到京城。那時我們剛走通了到京師的路,聽到這樁生意自是很樂意。我看那人五十來歲的年紀,面若重棗,須長及胸,舉止間頗有氣度,當是富貴中人,我不敢失了禮數,連忙請那人入內,問他要托什麼物事。那人看了我一眼,臉上神氣很是古怪,往地下擺著的三隻大箱子一指,說道,"三月之內,請貴鏢局將這幾隻箱子護送京師,事成之後,自有重賞。""

伍定遠心下一凜,知道案情到了關鍵時刻,忙坐直身子,深怕漏聽了一字。

齊伯川渾沒注意伍定遠的神情,逕道:"我看那三隻箱子毫不起眼,便問道,"這位爺台,敢問箱子里的東西是什麼?"那人微微一笑,說道,"沒什麼值錢的,不過是些平常的衣物,要送到京城的朋友家去。"我正感奇怪,世間哪有人要請鏢局送這種廉價物事,莫非失心瘋了?該不會是同行來消遣我們的吧?我笑道,"咱們乾的是保鏢,可不是挑夫哪!爺台的東西若是如此輕鬆容易,隨便找上幾個人,自己運到北京也就是了,何必要找我們燕陵鏢局?我們的酬勞可不簡單啊!""

"那人見我神色輕蔑,也不生氣,只是微微笑道,"酬勞一節,少鏢頭不必替在下煩惱,只要東西能如期到抵京城,我自當奉上十萬兩酬金。這裡是定銀五萬兩,事成之後,自有人付你另五萬兩。"那人說完之後,鏢局裡的弟兄都驚呼起來,我哼了一聲,說道,"兄台你可別消遣我,幾箱衣物,怎值得十萬兩銀子?"那人聽我質問,也不生氣,伸手一揮,身邊的幾條大漢猛地扛出兩大箱白銀,弟兄們急急上前打開箱蓋去看,那箱中果然是貨真價實、白花花的五萬兩銀子!"

伍定遠聽到此處,忍不住"咦"了一聲,那日他曾細細查過,這趟鏢走的確是尋常衣物無疑,想不到居然值得上十萬兩的鏢銀,看來定是別有隱情。

齊伯川又道:"咱們走鏢的人雖然見慣金銀珠寶,可是這等大數目也不是時時可見的,大伙兒都看傻眼了。誰知我爹爹猛地站起,說道,"來人!送客!"我大吃一驚,忙道,"爹爹!這可是筆大生意啊!咱們何必把財神爺往門外推?""

"我爹不理睬我,只對那人道,"閣下看得起燕陵鏢局,老夫自是感激。不過我不接這趟鏢。"那人面色詫異,說道,"齊總鏢頭不接這趟鏢?莫非是嫌酬勞不足?"別說那人不解,大伙兒也很是納悶,好端端的大生意送上門來,何必硬生生的推掉?我爹卻有他的道理,只聽他說道,"這位朋友很面生,該是打外地來的吧!你有本領帶著五萬兩白銀奔波道上,沒半點閃失,又何必要我們替你送這幾箱衣物?你這鏢來歷不明,齊某不敢接。""

伍定遠聽了齊伯川的轉述,心下也是暗贊齊潤翔見識明白,此人眼光精準,無怪能雄距西涼數十載,絕非尋常鏢師可比。

齊伯川道:"那人聽我爹爹一說,雙目登時一亮,笑道,"果然薑是老的辣,瞞不過齊總鏢頭的眼去。這趟鏢實是來歷不明。"我爹聽他說得直爽,登時哼地一聲,道,"既然如此,還請閣下另請高明吧!"那人笑道,"那倒也不必。齊總鏢頭,還請借一步說話。""

"我爹明白那人有秘密相告,便和他進了書房,我也想跟著進去,誰知那人卻要我把手門口,不許外人過來,我一聽之下,心裡很不高興,知道他不願我一同去聽,想我齊伯川早已當家作主,何時受過這種氣?但那人總算是咱們的客人,我總要忍著點,便在書房外頭守著。"

伍定遠搖頭嘆道:"這可糟了,連少鏢頭也不曾與聞,咱們這案子要如何查下去?"

齊伯川哈哈一笑,道:"這你倒不必擔憂,那人和我爹談了一個多時辰,我雖不想偷聽他二人說話,但他們不停爭吵,說話聲時大時小,卻讓我聽到了不少內容。"伍定遠大喜,忙示意他說下去。

齊伯川道:"我聽我爹爹大著嗓門,問道,"閣下既能帶著十萬兩白銀四處奔波,為何不自己送東西上京?"那人笑道,"我自有難言之隱。"我爹見他不願明說,立時冷笑一聲,說道,"閣下若不願明講,我如何敢接這趟鏢!要是東西不幹凈,我豈不惹禍上身?"那人哈哈大笑,說道,"我是使三刀的,你還不懂么?"說著似有衣衫破裂的聲響,跟著我爹爹發了聲低呼出來,我大吃一驚,以為他們倆人動起手來,正要闖入,卻聽我爹叫道,"使三刀的,這…原來是你……難怪你不能進京…………""

伍定遠心癢難搔,猜不透什麼叫做"使三刀"的,忙道:"到底托鏢之人是什麼來歷,齊少爺可曾耳聞?"

齊伯川嘿嘿一笑,道:"不瞞你說,咱們走鏢之人向來有幾個行規,一是即便性命不要,所託之物也絕不能遺失毀損,更甭說被人搶奪了;再一個行規,便是不能泄漏托鏢之人的姓名來歷。不論我是否知道此事,都不能明言轉告。伍捕頭,你若想知道,得靠你自個兒去猜了。"

伍定遠勸道:"如今鏢局也毀了,總鏢頭更因此仙去,齊少爺別再拘泥,否則兇手豈不逍遙法外?"

齊伯川搖頭說道:"伍捕頭,你恁也小看我齊家的男兒了!我們寧願人頭不在,也絕不能失落了"信"這一字,眼前燕陵鏢局雖然毀敗,但日後未嘗不能重振聲威,你想勸我出賣行規,還是省省功夫吧!"

伍定遠見他雄心仍在,心下暗贊,想道,"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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