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溫晚沒下樓吃,是賀霆衍給她送進卧室的。溫晚胃口還不錯,少年安靜地坐在一邊看她吃東西,黑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似乎充滿了驚訝。
溫晚把菜飯都一掃而空,賀霆衍看了眼空了的碗碟,挑了挑眉:「你不難過?」
這個寡言的少年,似乎總是一副洞悉世事的口吻。這次換溫晚不說話,她盤腿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霆衍拿了托盤起身,猶豫著又回頭瞧她一眼:「你要是無聊,我可以陪你。」
溫晚意外地看向他,賀霆衍竟然地露出白凈而整齊的牙齒,羞赧地微微一笑:「打發時間,我有經驗。」
賀沉坐在樓下,手裡的雜誌都快翻爛了,時不時朝樓梯口看一眼,連在一旁看軍事節目的阿爵都發現了。他看了眼腕錶,說:「霆衍上去一個小時了。」
賀沉瞥了他一眼,又面無表情地低下頭。
「霆衍那孩子,一直很聽賀淵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同溫醫生胡亂說些什麼。」阿爵說完,又兀自搖了搖頭,「溫醫生這麼乖覺,可總歸還是女人,心思深,不多花點工夫真的會節外生枝。」
賀沉始終無言,一直盯著手中的雜誌。
「蔣贏回來你就方寸大亂,明明是太緊張溫醫生知道些什麼,卻要惡語相向說那些話。溫醫生這個人,其實可能沒你想的那麼堅強,萬一霆衍乘虛而——」
阿爵的話沒說完,賀沉已經倏地站起身了,寒著臉大步上樓了。
賀沉剛走到房間門口就聽到有低低的笑聲傳出來,那是溫晚的聲音,他非常熟悉。愣過幾秒之後,他沒來由地一陣惱火,直接推開了半合的卧室門。
賀霆衍和溫晚並排坐在地毯上,兩人正玩遊戲玩得興起,身子挨得極近,連他突然推門而入都沒人回頭瞧一眼。
賀沉壓抑著騰騰的火氣,冷聲開口道:「時間不早了,霆衍回房休息。」
溫晚沒反應,雙眼依舊緊盯著電視屏幕,賀霆衍和他向來不合,自然也不會這麼乖乖聽話。賀沉看兩人徹底視他於無物,也不惱,抱著胳膊站在門口:「還是想讓你媽親自過來?」
賀霆衍終於有了點反應,他以前胡鬧慣了,但是在蔣贏面前還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從來不敢造次,手中的遊戲手柄慢慢垂了下來,幾秒之後慍怒地站起身,狠狠瞪了眼賀沉。
賀沉嘴角帶笑,眼底卻早就暗潮洶湧,對少年微微示意:「出去。」
賀霆衍不情願地離開了,賀沉看溫晚一直專註地玩遊戲沒搭理自己,想了想走過去,和她並肩坐下:「你喜歡?我陪你。」
他的好意沒人買單,溫晚把手柄一扔,打了個哈欠站起身:「沒意思,我想睡了。」
賀沉沉默著沒接話,只是伸手一拉,已經利落迅速地將人帶進了懷裡。她跌坐在他腿上,緩過勁兒後第一反應似乎又想抗拒,賀沉率先低下頭,舌頭已經鑽進了她微微張開的小嘴。
溫晚掙不開,伸手在他下巴上用力撓了一下,賀沉能感覺到一陣火辣辣地疼,這反而讓他掠奪的更加兇狠。
等他眸色暗沉地退出來,看到的便是她面無表情地睨著自己,那眼神太刺眼也太可怕,蘊滿了憤怒、悲傷,甚至是失望。
賀沉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狠狠攥住了般難以呼吸,下意識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對不起。」他沒什麼哄人的經驗,此刻自知嘴拙,只能用力抱緊對方。
溫晚看著他緊張的雙眼,竟輕輕笑了出來:「為什麼道歉?」
當然是為他之前一時衝動說錯話了!他還未開口,她已經開始亂想。
「賀沉,你喜歡蔣贏嗎?」
這話一出口,賀沉徹底懵了:「什麼?」
這副如遭雷擊的樣子多麼逼真!
溫晚在心底暗嘆賀沉的演技如此之好,不由沉沉吁了口氣:「為什麼我總覺得,她一回來你整個人都變了?你說過不會騙我,什麼都願意告訴我。那你和她,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她無聲地望著他,既期望他說,又怕他說。
賀沉的嘴唇很薄,都說薄唇的男人,太寡情。他微微抿緊唇角,黑眸深不可測,良久,這才輕聲在她耳邊允諾:「我和她沒什麼,真的,你信我。」
要信嗎?
溫晚忽然沒了答案。
賀沉接下來幾天沒怎麼出現,似乎很忙,宅子里也很少見他。只是從那之後溫晚出入都有阿爵跟著,算不上是軟禁,只不過去哪都在那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她發了不少求職信,每天吃飯都是管家親自送過來,蔣贏似乎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鬧彆扭,來找她聊過,最後也不得其所。
「賀沉嘴笨,其實對你真的很在意。」
無知的人有時候最可恨,蔣贏這番話終於還是讓溫晚有些動怒。她從電腦前抬起頭,認真地看著蔣贏:「他似乎更在意你一些。」
蔣贏的表情可謂精彩絕倫,怔過之後便是難以形容的窘迫,這更加證實了溫晚心中的猜測,她並非完全地一無所知。
比起顧銘琛,賀沉也算悲哀了,她愛上這樣的男人不是更悲哀。溫晚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低頭不再看面前臉色青白的女人。
蔣贏抿著唇,許久才說:「你誤會了,他照顧我們母子,全是因為賀峰。」
溫晚忍耐著,抬頭看她一眼:「賀峰並不只他一個兄弟。」
蔣贏欲言又止,偏偏好像無從解釋,握了握拳頭,氣息開始紊亂:「小晚,我沒見賀沉對誰這麼上心過。你放心,觀禮結束我就走,不會影響你們。」
這話聽起來倒顯得她霸道了。
溫晚索性把話說明白了:「你走不走不關我事,不過我想說,賀太太你就這麼帶著孩子住在賀沉家裡實在非理智之舉。為何我這個旁觀者會生出這種錯覺來?你和賀沉躲躲閃閃究竟在遮掩什麼?這些事傳出去無論對你還是賀沉,或者賀家都不算好事吧?」
她本來還想再說,任由外界那樣揣測污衊賀沉,她享受著他的關心和保護,不覺得於心難安?可眼下蔣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也急促不穩,她咬了咬牙,還是將剩下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蔣贏緊握拳頭,半晌才搖搖晃晃地從椅子里站起身:「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溫晚瞧了她一眼,餘光意外地看見了賀沉站在書房門口。
他們冷戰的時間持續得太久,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過這男人了。他穿著襯衫長褲,安靜地站在那裡,面容竟似是帶著幾分疲憊之意,溫晚絕對不會自以為是地以為那與自己有關。
她低頭繼續忙自己的,握住滑鼠的手指卻控制不住地發著抖。
蔣贏忽然「啪」一聲重重倒在書桌上,溫晚被嚇了一跳,轉眼看過去時她眼白外翻,呼吸極其艱難的樣子,額頭上的汗珠更是沾濕了額發,那樣子看起來恐怖極了。
溫晚多少也接觸過一些醫院常識,馬上意識到不對勁。她的手還未碰到蔣贏,賀沉已經率先走了過來,俯身將她打橫抱起。
溫晚的手就那麼僵在半空,無聲地看了眼賀沉,男人挺拔的身影已經快步走出了書房。
有風從窗口灌進來,溫晚卻沒覺得有多冷,她只是猛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究竟還待在這裡做什麼?給蕭瀟打了個電話,只說明天去取鑰匙,她自己的不知道是不是被賀沉給拿走了,找了許多地方也沒見。
蕭瀟從男人懷裡倏地坐起身,眼睛瞪得極大:「你要搬走?為什麼,賀沉出軌了?」
溫晚被她一連串的話給問的無從解答,只是說:「明天見面再說吧。」
蕭瀟掛了電話,賀淵一手還搭在她腰側,另一手給她餵了顆葡萄:「溫醫生和老三吵架了?」
蕭瀟嘴裡還含了大半粒葡萄,說話含糊不清,只是點了點頭:「就知道賀沉那人靠不住,還以為求婚了會定性,看樣子對小晚也不是來真的!」
賀淵沒說話,烏黑的眼底卻閃過一抹異樣,他伸手捏著蕭瀟的下巴,說:「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小心噎著。」
蕭瀟剛想回答,就被他俯身含住了嘴唇,接著他伸出舌頭溫柔地探進她口中,牙齒已經咬到了她還沒吃完的葡萄肉。
蕭瀟的臉馬上就紅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擔心她被噎著,還是存心逗她,等在她口中嘗遍了那甜膩膩的味道,這才鬆開她,閑散地靠進沙發里:「現在可以說了。」
蕭瀟看著他清俊的面容,感覺全身都在發燙,轉過頭支吾道:「賀家的男人,全是大色鬼。」
賀淵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捏了捏她臉頰:「老三和溫醫生在一起可不是為了這個,他從來都不缺女人。」
蕭瀟狐疑地轉過頭,賀淵這話似乎在暗示賀沉是因為別的原因才和溫晚在一起。
溫晚能隱約聽到家庭醫生和賀沉在走廊上說話,她這時候才知道蔣贏有哮喘,腳步聲一直到了樓梯口,接著又折了回來。
她緊緊絞著被角,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