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 解連環 第七章 朱雀吹血

有紗帽男在場,什麼事都輪不到我出場。他一個人解決了謝府所有的幻術,哭聲血跡一掃而空,最後,一個乾坤大挪移,拆除了生生不息陣。一套一套的法術鎮得眾人心服口服,我掐了白夜好幾把,不住地說:「快想辦法,你快想辦法。」

白夜興緻索然道:「只是一千兩金子,你不要太衝動。」

住店要錢啊,買衣服要錢啊,煉藥要錢啊,保養法器要大把大把的錢啊,我還有一隻小狐狸要養,我怎麼能不衝動?

白夜被我念得沒辦法,在我耳邊嘀咕了兩句,我豎起眉毛問:「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看他表現就是了。」

果然,紗帽男不負我望,在謝家人對他深信不疑之際,出其不意道:「如果你們覺得事情到這兒就結束了,那就太天真了。雖然幻術已經解除,但是,兇手、施法者,從頭到尾都沒有現形,如果不徹查此事,會有更多的人要遭殃,這座宅子,將永無寧日。」

「你——大膽!」

不等謝老爺發話,謝夫人就拍案而起:「你竟敢咒我們家永無寧日!」

謝青桐攙住老夫人,叫了一聲「娘」,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各位,降妖捉鬼一事有勞大家出手相助,現在危機已經解除,我們言而有信,會拿出一千兩黃金重賞這位驅鬼大師,至於其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士們,謝某另有重謝。爹,娘,時候已晚,你們回房休息吧,這裡有我處理。」

謝少爺送走了兩位老人,命令管家去取賞錢。

每人二十兩的彩頭,即使有人對紗帽男拔得頭籌心存不滿,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然而,他很豪氣地沒有收那筆錢,而是盯著謝少爺道:「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有關這樁命案的真相。畢竟,蘇湄是你的妻子。」

謝青桐眸光一動,旋即木然道:「真相就是她離開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說她離開了你,可是她出事的那一天,你沒有在家?」紗帽男緊緊地追問著,「你說你想要知道施展幻術的人是誰,卻對出事的當晚隻字不提,何以服眾?莫非,少夫人的死包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

謝青桐聞言,面色灰白,驚恐地震顫。

數十雙不知就裡的眼睛不知就裡地看著他。

謝府的家丁見情況不妙,急忙走到堂前把滯留不走的外人遣散,紗帽男僵持在原地,我一步三回頭地被轟到院子外面,隱約聽到男人的聲音在說: 「謝少爺,不瞞你說,我不是普通的天師,而是京城來的捕快,奉命來追查蘇湄猝死一案,聖上親賜玉字神龍令在此,你若是執意不肯配合,便是藐視天威,論罪當斬!」

「玉字神龍令!」京城六扇門?

白夜趕緊捂住了我的嘴:「娘子,我們走。」

少頃,謝府,屋頂上。

我問白夜:「玉字神龍令一共有四塊,你覺得這個男人會是四大名捕中的誰?」

「吹血劍朱雀。」

「為什麼?」

「青龍和白虎總是在一起,從不單獨行動,玄武是個女人……和我很熟。」

「……」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朱雀是四個人中唯一一個精通幻術的。」憑著所向披靡的八卦能力,白夜說得很篤定。

我小心翼翼地扒開一片瓦,密閉的室內,朱雀還在向謝青桐陳述事態的嚴重性。

「因為兇手的身份可能極為特殊,這個案子移交給了京都術士會,他們驗屍、定案、緝兇,前後不過一個月……但是,此案疑點甚多,且和其他幾起命案關聯密切,卷宗上的結果並不盡實,顯然是有人故布迷陣……」

謝青桐一臉凝重,顯然是被忽悠住了。這不怪他,只有深深地了解京城那幫大老爺們的德形,才能如我一般從一堆廢話中抓住亮點。

亮點就是,朱雀這次來是沒有報備刑部的,所謂奉命,奉的是自己的命,純屬業餘興趣愛好,和我們一樣。

白夜點評道:「這個朱雀脾氣不怎麼樣,腦子卻很好使。連玄武都說,天底下沒有朱雀查不了的案子,他如果打定主意要插手,對你來說是好事。」

「是嗎?」我不以為然地嘀咕,「我怎麼聽說他權勢不如青龍,武功不如白虎,手段不如玄武?」

「這和江湖上傳說我用臉騙姑娘是一個道理,大家對我有很深的誤解。」

「……」

有些誤解,是註定要持續一輩子的。

朱雀很快就證明了他是一個非凡的名捕。他和謝青桐說,他懷疑殺死蘇湄的兇手依然逍遙法外,證據就是他企圖去開棺驗屍,豈料有人搶先一步,挖開了蘇湄的墓穴,並把她的屍體用火藥炸碎,以便毀屍滅跡。

我忍不住轉頭看了看白夜的反應。

他揉了揉眉心道:「小梨,我們還是逃命吧。我一定會被朱雀當成兇手告到國師那裡去的……」

始作俑者埋頭懺悔,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沒關係,我會向國師證明,其實你只是不小心。」

白夜抱頭:「我挖墳,你把風,我毀屍滅跡,你帶我潛逃,姦夫淫婦的話誰會相信?」

「去死,我和你才不是一夥的!」

我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劈手就去揍人,嘩啦一下,瓦片一動,伴隨著一聲「什麼人」,凜冽的劍氣便衝破屋頂,朝我們逼來。

白夜無法用靈力護體,我急忙抓著他翻身落地,避開這凌厲的一擊。

誰知朱雀這一招意在試探,我剛剛站穩,劍光如飛星激射而出,直指眉心。我下意識地一揮手,用腕上的貫虹鎖鎖住那柄紅光熠熠的寶劍。

朱雀落在一塊庭前的假山石上,他手掌一收,吹血劍以一種旋轉的姿態,掙脫貫虹鎖,回到了他手中。

我以為我有時間可以解釋,可是,朱雀斷喝一聲,足尖輕點,借力向我彈來,他的劍招和他融為了一體,如同縹緲的風,在空中分為三道殘影。

「虛空三式。」

白夜在我身後報出了這一招的名字,在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第一道殘影以「有鳳來儀」的姿態展開,第二道殘影用「試拂血衣」拂向白夜,第三道殘影則是「氣吞日月」,將我二人圍在暴漲的劍氣之中。

也許這不是最高明的幻術,也不是最快的劍。但是,簡單的幻術配合行雲流水的劍法,迸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我竟然想不出,到底先破除幻術,還是以一打三,先拆掉劍招。

踟躕之下,只能用最笨拙的辦法,化氣為屏,在我和白夜之間築起數丈的氣牆,以蠻力抵擋一切攻擊。

幾股力相互碰撞,將要刺到身上的劍停滯不前,彎成了不可思議的弧度。

突然,三道殘影合而為一,三把劍拼成一把巨劍轟的一下穿透氣牆,攜千鈞之力,撲面而來。

「你躲開!」

嘴裡這麼說著,我還是刻意繞開白夜所在的方位,以貫虹鎖纏住巨劍,念動緊縛咒,讓鎖鏈上的碧落珠顆顆嵌入劍中。

我脫力橫拉,劍勢驟變,原本向前的力沿著我平拉的方向緩緩移動,每移動一分,劍氣就卸去一分。

劍氣消弭之時,朱雀鬆開劍柄,冷冷地吐出一個字:「分。」

我瞪大雙眼,看著吹血劍化成液體,如血一般流散開去,再次輕而易舉地擺脫了貫虹鎖的束縛,而那飄浮在空中的血劍,在朱雀的命令下凝固成顆顆血滴,毫無章法地朝我打來。

原來,這才叫吹血劍!

可惜!

流氓有法器,誰也擋不住!經過這幾年的修鍊,我已經不再是那個被素妗反彈一臉碧落珠的菜鳥了!

我撐開不久前花了五萬兩銀子從酆都第一制器師那裡買來的「奪情傘」,傘尖指向前方,快速地轉動著傘柄,頓時,血珠吸附在了傘上,重新合成了一把劍。

我收起奪情傘,吹血劍瞬間出現在了我手裡。

「我輸了。」

朱雀接住我扔過去的劍,拱手道:「在下朱雀,六扇門捕快。」

「密宗紀梨。」

然後我發現我上當了。朱雀是什麼人,能不認識我嗎?這一場分明是打給謝家人看的。看聞聲而來的謝青桐目瞪口呆的樣子,就知道他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這種情況下,我總不能說我和白夜是毀人屍體的兇手,只好承認自己也有著和朱雀一樣的業餘愛好。

「謝少爺,紀姑娘的本領你也看見了,若不是事態嚴重,她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朱雀繼續利用我混淆視聽,妄圖以「事態嚴重」來掩蓋「業餘愛好」。

我知道爭辯無意義,和顏悅色地對一聲不吭的謝青桐道:「是朱雀大人言重了,我這個人見錢眼開,實是為了賞錢而來。不過呢,我看過府上的情形後,已經知道施展那些幻術的人是誰了。」

「是誰?」

我看著謝青桐道:「謝少爺不妨先說一說事發當晚的情形,大家一起推斷推斷,以免我的猜測是錯誤的,說出來貽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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