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六章

宋榮朝上把方家罵了個狗血淋頭,方家人實未料到宋榮會把兒女私事拿到朝上來說。看宋榮的模樣,完全是撕破臉皮的干法!

婚事乃太后親賜,結婚三天把日子過成這樣,完全是打太后的臉啊。昭文帝訓斥了承恩公與方世子一番,並嚴令方家對宋縣君以禮相待。

不過,宋家這種反應,倒是出乎昭文帝意料。宋嘉言時常隨著小紀氏進宮給宋嘉語請安,兩姐妹感情似乎不錯,這也是他從日常宋嘉語的話中感受到的。

宋家與方家聯姻,昭文帝只以為是兩家為了宋嘉語腹中皇子聯姻造勢而已。

如今看來,兩家聯姻之事,倒不似宋榮的手筆。

想到方太后與宋嘉語,昭文帝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宋嘉言三朝回門直接住到西山別院去。

看宋嘉言婚後寡言鮮語、禮數周全的模樣,斷看不出她能幹出這樣的事來。方大太太在家被丈夫指著鼻子尖兒罵了一頓:「太后親賜的婚事,你敢不叫兒子進媳婦的房!你安的什麼心?」又將方二拽出來一頓捶,直將人揍得哭爹喊娘。

就是承恩公夫人方夫人也是唉聲嘆氣地說宋嘉言的不是:「這叫什麼,這叫什麼!自家的事,縱便受了天大委屈,也不該去外頭嚷嚷得滿城風雨。」

承恩公是方太后的親哥哥,年紀自然不輕,嘆道:「你跟媳婦,帶著方諒,去西山接二孫媳婦回來。」

方夫人道:「全帝都,再沒有這樣的孫媳婦。」還要叫太婆婆、婆婆去接。

「說這個做什麼?本是咱家失禮。」成親不洞房,若宋嘉言真是個麵糰兒,也就由著婆家捏扁揉圓了。偏偏宋嘉言忍得等得,宋榮撕破臉地參了方家一本,方家裡外不是個人,臉面全無。

方夫人嘆了又嘆,只得帶著兒媳婦方大太太、大孫媳婦方大奶奶,又有被揍得渾身是傷的方諒,去了宋嘉言所在的西山別院。

宋嘉言不在別院之內,聽下人回稟,去山上老梅庵給老梅師太請安去了。祖孫三人苦等一日,不見宋嘉言回來,只得無功而返。

之後,方家人去了兩次,都未見到宋嘉言的面兒。

方夫人回家就說身子不大好,方太太侍疾,只時常打發方諒去西山別院。方諒倒是見著宋嘉言了,只是話未說兩句,就被宋嘉言嚇破了膽子。之後,方諒是死也不肯再去的。

方太太對丈夫哭訴:「真是不知哪輩子造的孽,令人將諒哥兒捆在樹上,把蘋果放在諒哥兒頭上,拿蘋果做靶子。這幸而祖宗保佑沒傷著諒哥兒,若有萬一,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方世子道:「又沒傷著。」將心一橫,道,「只要方諒傷不著,就讓他去,什麼時候把媳婦接回來,什麼時候算!」

方太太一味地哭:「老爺好狠的心。」

方世子冷冷道:「若當時不是你給方諒出那餿主意,如今生米煮成熟飯,斷不至於此!再心疼兒子,也是你自作孽!」

方太太又是一場哭。

方家愁雲慘霧,宋嘉言的生活倒是優遊自在。她手中有產業有銀子,出來單過,自己當家做主,比在家時都要舒服三分。宋嘉言還抽空回了趟家,宋老太太滿是心疼,宋嘉言道:「若與那賤人圓房,我自己都噁心。如今在西山,樣樣齊全,老太太若是閑了,去西山住些時日,全當我孝順老太太了。」

宋老太太拍拍宋嘉言的手,道:「過得舒坦就好。」

戚氏原是要安慰宋嘉言些話,見宋嘉言自己想得開,就替宋嘉言操心起別的事來,笑道:「妹妹住在別院,陪嫁的下人畢竟有限,若是長時間過日子,還是從莊子上再選些可靠的奴才使喚為好。」

宋嘉言笑道:「大嫂說得是,已經著管事去安排了。還有件事要求大嫂。」

「妹妹只管說。」

「我那別院,看家護院的多是些普通壯仆,不通拳腳。我想著,若是有可靠的習武之人,教他們些拳腳功夫倒是不錯。」

戚氏笑道:「這事簡單,你大哥最愛與這些舞刀弄槍的人交往,待得了合適的人,我給妹妹送去。」

「謝大嫂了。」

「一點小事兒,哪裡值當。」

如今戚氏掌家,因宋嘉言回來,自然安排得樣樣妥當。用過午飯,戚氏悄悄對宋嘉言道:「老爺命人將太太送到了莊子上,這幾次椒房請安,並沒有人進宮。前幾日德妃娘娘誕下皇子,老太太去了一趟,說娘娘哭了好半日。」

宋嘉言冷冷一笑道:「宋嘉語也就在後宮這點本事了。」沒有家族支撐的妃嬪,她倒要看看宋嘉語能威風到幾時。皇子不過剛剛誕下,一個小屎娃子,日後變數太多,便是宋榮有外戚之心,也不會選在這時!

宋榮知曉宋嘉言回了娘家,一家子用過團圓飯後,就叫了宋嘉言到書房說話。

「以後打算怎麼辦?」

宋嘉言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她絕不會回方家和方二過日子。

宋榮道:「有我在,你只管隨心所欲地過日子。」已經這樣了,再不給自己找些樂事消磨時光,宋嘉言還有什麼活路可言?就是想幹掉方二也不是一兩年能做到的事,方二不死,宋嘉言便不得自由。生活已然如此,再壞也壞不到何處了。宋嘉言完全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生活。

宋嘉言應了一聲,便沒有話了。

她與宋榮的話,好像也越來越少了。宋榮嘆道:「小紀氏的事,委屈你了。」他不只宋嘉讓宋嘉言兩個子女,宋嘉諾同樣是他的兒子。宋榮也需考慮到父子之情。故此,他留小紀氏一命。

「以後不會了。」

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委屈到我。

寒冬雪災,來年開春便是春洪時疫。

宋嘉言早命人買了大量的藥材糙米,再拿出五萬現銀,以她個人名義捐獻給朝廷。昭文帝道:「宋縣君品行端重,心腸慈善。」宋嘉言業已出嫁,她這事兒算不到宋家頭上,她偏又與承恩公府不和……但,宋嘉言總能在關鍵時刻捐銀捐物,昭文帝索性不提宋家也不提方家,直接點評宋嘉言這個人。

宋嘉言這樣的大手筆,完全是花錢買平安的架勢,卻是將承恩公府心疼得夠嗆。別忘了,宋嘉言可是他們方家的媳婦,這些都該是他們方家的錢啊。

哪怕錢是宋嘉言自己的,宋嘉言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但,這樣大手筆地花出去,承恩公府半點兒光沾不上不說,臉面上還頗有些過不去呢。

昭文帝贊宋嘉言,外面人自然也要贊一聲宋縣君。宋縣君,而不是方二奶奶。

方家再一次商議,一定要把宋嘉言接回府才好。若宋嘉言在方家好好兒的,這次的功勞便是方家的功勞,哪會有如今的尷尬。

同時,方世子下了嚴令,將方二身邊的侍妾一個不落地全都打發出去,待宋嘉言回來,再不許方二亂來,必須一心一意與宋嘉言過日子。

眼瞅著心愛的侍妾都被送走,還沒接宋嘉言回來呢,方二已把宋嘉言恨到了骨子裡去。

方家人再次前來,在宋嘉言的意料之中。

這座別院的位置不錯,前有山泉,後傍青山,尤其裡面還有個溫泉眼,四季景色上佳。宋嘉言入住後,又大肆整修一番,如這座小廳,傢具擺設俱精緻高雅,有不少擺設還是宋嘉言捐了銀子,昭文帝賞下來的東西。

宋嘉言對方夫人道:「這些天,我在參詳老梅師太給我的經書,怕是不能回去了。」

方夫人笑道:「經書哪裡不能參詳,回去參詳是一樣的。你若是怕吵,我叫丫鬟婆子們小心,或是單獨給你修個書房,都使得。再說了,你一個女人住在山中別院,家裡也實在不放心。」

宋嘉言溫聲道:「夫人不必擔心,我這裡有數十位護院好手,不要說等閑歹人,便是三五百人來攻,都不怕。還有一事,要麻煩夫人了。倉促來到別院,有許多我使慣的東西還放在貴府,我思量著,什麼時候讓管事去把嫁妝拉過來使用。」

方夫人臉色微變,咬牙道:「太后親賜的親事,嫁妝不放到婆家,這……」

「正因是太后親賜的婚事,我方嫁的。承恩公府高門貴府,何況,我的嫁妝,自然是我願意放到哪兒就放到哪兒。」宋嘉言出來時,只帶了地契銀票等好攜帶的東西,大件兒東西依舊放在承恩公府。

方夫人死壓著一口氣,緩聲道:「我知道,先時諒哥兒不懂事,委屈了你。」復一轉折,「可日子就是這樣,上牙還有磕著下牙時,小夫妻,哪裡有不鬧彆扭的。你這麼又抬嫁妝又搬家的,我倒不解何意?」

「我沒有別的意思,如今隨著老梅師太研習經書我方悟了,世事如浮雲。人哪,乾淨而來,乾淨而去,也沒什麼不好。」宋嘉言不疾不徐,「既然夫人同意,明日我就派管事過去,還望貴府找出我的嫁妝單子來,一樣樣對過,別有什麼差錯才好。」

方夫人一口氣噎在胸口,聲音轉冷:「你是方家的媳婦,你的名字是上了族譜的。」

宋嘉言溫聲道:「是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