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十章

這個年同樣過得很熱鬧,家裡孩子們一日日長大,都漸漸懂事,宋榮官場亦是如魚得水,再沒有不順遂的了。

老太太咬著自福閩送回的鹹魚,說:「老二他們那邊不知有沒有豬肉吃,還是都吃這玩意兒?」

宋嘉言笑道:「祖母,二叔他們那邊有很多新鮮的魚吃的,因為新鮮的魚不易保存,這才製成鹹魚送回來的。」

老太太道:「你二叔喜歡吃豬肉。」

「小二什麼都喜歡吃。」宋榮道,完全不擔心弟弟的生存能力。

為了令祖母安心,宋嘉讓笑道:「二叔到了福閩還變胖了呢,二嬸怕二叔長出小肚腩,天天早上叫二叔習武健身。」

老太太慈母心腸,聽了十分不順耳,當即對大兒子道:「趕明兒再給小二寫信,把我的話添上,不準方氏再折磨小二。胖些怎麼了,那才叫福態呢。」娶了這麼個潑婦進門,真是苦了她的小兒子了。

用過團圓飯,孩子們都聚在老太太的屋裡玩兒,順便守歲。

宋嘉諾忽然說:「大姐姐,以前我覺著大姐姐的生辰在上元節,是很大的生辰了。如今,竟然還有比大姐姐的生辰更大的人,李大哥是大年初一的生辰呢。」

宋嘉言倒不知道這個,道:「哎喲,也沒給李大哥準備生辰禮物。」就是明天了。

宋嘉讓不當回事兒,道:「忘了就忘了,阿睿不會計較這個的。」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麼能當不知道呢。」宋嘉言道。

小紀氏聽到了,笑說:「這有什麼難的,我命人收拾出一份壽禮來,以你們的名義給李家哥兒送去就成了。他明天過生辰,正好明天送,也不會遲了。」

宋嘉言還沒說話,宋榮先道:「讓孩子們自己料理吧。」

小紀氏笑道:「我是想著李家哥兒不是給咱們大姑娘打理生意嘛,怠慢了不好。」

「無妨,我跟李清並無交情,孩子們願意交往是孩子們的事。」宋榮擺著架子,倒了盞酒潤喉,道,「李家,你不必理會。」

宋嘉言笑道:「太太,我隨便送些什麼過去就好,若是有不襯手的地方,我會跟太太要東西的。」

小紀氏慈愛一笑道:「好。」

閑聊無趣,大家又擺開牌桌,玩兒起牌來。

及至第二日,宋嘉諾拿出了一匣子的湖筆,宋嘉言命人搬出兩盆水仙花來,宋嘉讓添一把匕首,然後命管事帶著兩個伶俐的奴才送了過去。

李睿並未在家,一家子都去了尚書府拜年,李家的管家很客氣地代小主子收了禮物。待李睿回家,見到這些禮物,笑道:「不過隨口一句,他們就記得了。」不是厚禮,卻是主人家親自準備的,李睿瞧著也歡喜。

李思看了一遭,笑道:「我猜這兩盆水仙肯定是言妹妹的禮,湖筆應該是宋二弟的,匕首是宋大哥送的。」

李睿笑道:「這並不難猜。」

李思笑道:「我屋裡的水仙,也是言妹妹送的。」

李睿微挑長眉:「她很喜歡這種花?」

「言妹妹每年冬天都會去花市,買幾十個水仙根回家,放在水盆里養,養得好了,各家都會送。」李思瞧著送來的兩盆水仙花,說,「這兩盆可比送我的那個大多了,是言妹妹自己養了來熏屋子的,你看養得多好啊。」

李睿瞧著兩盆潔白水靈的水仙,隨口問:「那送了我,她用什麼熏屋子?」

「無妨,一開春兒,她院子里的迎春花就開了,夏天是滿圍廊的薔薇,秋天有菊花,冬天就是水仙。」李思與宋嘉言是好友,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所以說,她屋子裡從來不用熏香。」

李睿道:「言妹妹是正月十五的生辰。」人家送了壽禮來,他也要回禮才好。

李思嘆口氣:「她從來不過生辰的,言妹妹的母親是生她時難產過世的。」

李睿倒不知還有此節,問:「我想過完上元節就起程南下,不知能不能上元節跟她見一面?」

李思道:「言妹妹他們還記掛著大哥的生辰,大哥寫封信道謝,再隨信問一問就好了。若是上元節不方便,提前去瞧瞧言妹妹,跟她說一聲,她也不會介意的。」

李睿一笑道:「妹妹說得是。」命人將花搬到他屋裡,轉身去寫信了。

李思自言自語:「以前從沒這麼老實地叫人家妹妹的,今天這是怎麼了?」自己也回屋去了。

宋家收到了兩張帖子。

確切地說,是一封信與一封帖子。

信是李睿給宋嘉言的,帖子是秦嶸寫給宋嘉諾的。

李睿信中大意就是過了十五準備南下,想著上元節請宋嘉言出來,一併說說這一次遠行的事。秦嶸的帖子簡單,他本就與宋嘉諾是同窗,是請宋嘉諾上元節一道看花燈的。

一大早上,宋榮已經帶著妻兒給亡妻上過香了。接著,宋榮去宮中領宴,宋老太太與小紀氏一併去宮中給太后請安兼領宴。

宋嘉讓問宋嘉諾:「怎麼阿嶸請你看花燈啊?往年他可沒請過你。」

「往日里天天見,還要一起看哪門子花燈?大哥,咱們跟姐姐們一道去。」

「那是!」宋嘉讓道,「她們女孩子,一年裡也就這一天能光明正大地出去逛逛,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當然得保護好女孩兒們了。不過,阿嶸既然邀請你,乾脆我們兩家一起看燈好了。」又對宋嘉言道:「也叫上李睿他們兄妹,人多熱鬧。」

宋榮並不禁止孩子們在上元節出去,自宮中回來,宋榮還好,小紀氏與老太太已是滿身疲累,草草地與孩子們說了兩句話就各自歇著去了。

宋榮笑道:「笙哥兒、箏姐兒已經出了第一年的重孝,也一併出去散散心吧。無妨的。」

辛竹笙、辛竹箏都應了。

及至傍晚時分,姑娘公子們都是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宋嘉言直接換了男裝騎馬,宋嘉諾跟著宋嘉讓騎馬,瞧著宋嘉言說:「大姐姐,你這樣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家的公子呢。」

宋嘉言聞言一笑道:「二弟,等你再大些,求爹爹給你弄匹小馬,可以先騎著。小馬騎熟了,待它長成大馬,你騎大馬也就沒問題了。這匹馬,就是你的馬,平日里不要給別人騎。」

宋嘉諾歡喜不已,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我會記得跟父親說的。」

辛竹笙指著前面的一行車馬道:「那是阿崢他們吧?」

宋嘉讓眼神極佳:「阿睿他們也來了。」

秦崢一行與李睿一行是在差不多的時間到的集合地點,沒說幾句話就見宋家人到了。及至車馬漸近,秦崢、李睿都看到了馬上的宋嘉言,不約而同道:「言妹妹今日可是英姿颯爽啊!」

宋嘉言一手挽韁繩,一手持馬鞭,微微一笑道:「你們這是提前商量好的,還是心有靈犀了?」

宋嘉言一句打趣,秦崢與李睿都是心胸豁達之人,相視一笑,一個帶著自己的妹妹,一個帶著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與宋家一行人會合後,一併往東大街燈市而去。

諸人打過招呼,宋嘉言驅馬到李睿身畔,問:「都準備好了?」

李睿點頭:「明天就起程,鋪子里的事,你多照應。」

「應該的。」

李睿與宋嘉言說著南下的事,另一邊宋嘉讓與秦崢也是相談甚歡。兩人早便是好友,宋嘉讓一去福閩大半年,雖然回來後去找過秦崢,不過,此時見面仍有許多話好說。

秦崢往宋嘉言處看一眼,笑道:「我委實羨慕阿睿,待過兩年,真希望如同阿睿一般四下走走,長些見識。」

宋嘉讓道:「是啊,總窩在帝都,有什麼樂趣!」

秦崢一笑道:「怎麼,明年還想出去?」

「我爹叫我考武進士,哪裡出得去。」宋嘉讓抱怨一句。

及至街口,已可看到燈市的繁華景象,辛竹笙令下人去買幾個面具來,姑娘丫鬟們紛紛下車,一人一個木製面具戴在臉上。

宋嘉讓極有做兄長的氣派,道:「都跟緊了,別丟了。別只顧著看燈,丫鬟跟緊你們姑娘,小廝們跟緊你們的主子。阿諾阿嶸,你們也小心著,別叫拐子給拐了。」燈市每年都丟小孩兒。

宋嘉諾秦嶸大聲地:「知道啦。」又不是頭一遭逛燈會。

燈會年年差不多,無非就是各樣花燈、元宵、小吃,尤其今夜無宵禁,許多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們也會出門走走。

要知道,異性相吸。哪怕姑娘們大都會以各式面具遮面,仍會惹得許多青年男子前來,種種別樣小心思,不言自喻。於是,這燈會格外熙攘熱鬧。

當然,更少不了什麼猜謎贏元宵、套圈兒贏元宵、射箭贏元宵、對對子贏元宵等各種以元宵為獎勵的遊戲。諸人各自施展本事才幹,宋嘉言就坐在攤子上等著吃了。

秦崢原是每年的遊戲主力,今年不知怎的,這些活兒一樣沒幹,就與宋嘉言坐在一旁吃元宵了。宋嘉言問他:「你不去試試?」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