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蕭弘澄對周寶璐說:「如果是佛道之人,那無非就是妖祟或是刑克,這裡頭可做的文章多了,尤其是聖意如何,我們都沒有把握,你不要掉以輕心。」

蕭弘澄是覺得,父皇近年來行事格外叫他捉摸不透,若說他老人家寵愛貴妃娘娘,可真有了事,也並沒有見回護,可要說不寵愛貴妃娘娘呢,又一直給尊榮,給體面,至少叫看邸報獲得信息和女眷進宮請安的所見所聞揣摩聖心的前朝的官員們認為貴妃娘娘專寵,乃是後宮第一人。

所以,不大規矩的皇太子蕭弘澄就在周寶璐跟前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父皇真是老糊塗了!」

周寶璐笑起來:「膽子越來越大了,敢這樣說父皇!」她笑嘻嘻的也加了一句:「不過我也覺得父皇糊塗。」

她就說起今日見謹妃娘娘的事來:「我覺得謹妃娘娘比貴妃娘娘強多了,也不知道父皇的眼光怎麼那麼……嗯,不好!」

蕭弘澄道:「那是父皇的事,咱們也管不著,不過呢……」

蕭弘澄很正經的作為重要的事跟周寶璐說:「既然謹妃娘娘有心,你就不要怠慢了她,關於後宮的事我們議過幾回,貴妃娘娘這些年做的事我們都看在眼裡,我們都相信,文蔚大約忍不了太久了,若是一旦有事,父皇大概不會再由一位娘娘管事了,若是幾位共同管事,謹妃娘娘也是夠格的,所以。」

周寶璐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的有點吃驚。

進宮這些年,周寶璐一直在後宮裡收買、培植、安插人手,因為貴妃娘娘不大懂這個的緣故,都還算很順手,可不管怎麼順手,這些都是在暗中悄悄的進行的,當然沒有在明面兒上。

周寶璐雖然是太子妃,今後太子爺登基,她是名正言順的後宮的主人,可如今太子不是還沒登基不是?她還是兒媳婦,就控制父皇的後宮,也未免太過分。

所以現在明白了蕭弘澄的意思,周寶璐不能不吃驚,蕭弘澄是要她借謹妃娘娘的手,今後遙控內宮,也就是不全在私底下了,很多人都會心知肚明,後宮是誰說了算。

蕭弘澄見她神情,也笑起來:「這有多要緊呢,你什麼都經歷過了,這會子這樣吃驚,其實放眼瞧瞧帝都眾多人家,也有很多人家是年輕媳婦當家呢,甚至主母都還在,就放給兒媳婦、侄兒媳婦了。咱們家,說到底,還沒有名正言順的主母呢!」

咦,說的也是!

蕭弘澄這強詞奪理的本事越發大了。

不過既然蕭弘澄這樣安排了,周寶璐也覺得很有道理,總憋著氣可不是她的風格,如今的形勢已經不同了,就像蕭弘澄所說,後宮並不需要像以前那樣有個寵妃,反而是互相制衡,風平浪靜才好。

周寶璐便說:「既然這樣,我也多親近謹妃娘娘吧,多瞧瞧她的為人秉性,總不能鬧出事來。」

這說的倒是真的,不過,謹妃娘娘確實是個聰明人,還沒等周寶璐再次上門,她就終於不再避嫌的自己上門來了,看來,不僅是周寶璐要與她親近,她倒是更亟需與周寶璐親近。

就在謹妃娘娘帶著小公主親自上門與周寶璐說說笑笑的時候,有些東西悄悄的綻放開來。

這一日,清晨下起了大雨,在趙家的別院里,文蔚坐在廊下的躺椅上,看著如珠簾一般的屋檐水落下來,姿態閑適,說出來的話卻很有分量:「那東西,可送進宮去了?」

文藍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卻坐的筆直:「大哥放心,已經都妥當了,謹妃娘娘是聰明人,既然已經投靠東宮,就不會放過貴妃娘娘,只要太子妃娘娘比貴妃娘娘聰明一點兒,謹妃娘娘定然就會要這功勞的,我再三推演過了,不會出差錯的。」

衛貴妃借口心口疼,招清虛道人進宮,做法指屬豬的陰人妨礙了貴妃腹中龍子,請了旨意須得每人喝下一碗符水,當然,太子妃娘娘就是屬豬的。

太子妃娘娘若是不肯喝——當然,這種不明不白的東西應該是不肯的——衛貴妃就能告她一個抗旨,若是肯,那衛貴妃就拿到了法子,今後可以常常送東西去逼太子妃了。

這計策當然是出自文蔚,但除了文藍,就只有文華林以為是自己偷偷得知的,自覺精妙無比,通過衛文氏獻計於衛貴妃。

文蔚就不說話了,靜靜的半躺在椅子上,輕微的前後搖動,嘩嘩的雨聲夾雜著這一點兒骨碌聲響,似乎格外叫人覺得時光靜止。

文藍是前日才趕回來的,一直就在大哥這裡住著,文閣老並不知道他回了帝都,這會兒他身板筆直,散發出一股似乎快要憋死的氣息來。

可是就算快要憋死了,他也抿著嘴一聲不吭,在大哥跟前,並沒有打算開口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時光真的靜止了似的,雨還在下,還是那樣的聲音,文蔚終於開口道:「你有話想說,就說吧。」

文藍沉默著,終於還是說:「大哥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無話可說。」

文蔚道:「壯士斷腕,痛是必然的,但總比抄家殺頭強。我知道你其實覺得,不是十分必要,我不妨老實跟你說。這麼多年,我也在觀察貴妃娘娘的變化,你也看到了,貴妃娘娘的膽子越來越大,這一次,不過是一次耳光,大姐就能勸得貴妃娘娘逼太子妃喝符水,今後呢?在貴妃娘娘身邊奉承的並不止是大姐一人,還有這麼多家夫人,還有……她們家的那位妹妹……」

這句話說的文藍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衛貴妃那位同胞妹子,文藍只見過一回,美貌是沒的說的,竟不比衛貴妃遜色,且因剛剛長大成人,更鮮嫩幾分,可是她的膽子,她的手段,文藍這樣的男人,也只想退避三舍。

文蔚說:「這位衛九小姐,南安侯夫人,比貴妃娘娘更有野心,更有膽量,也更不擇手段,甚至更不怕後果,她會放棄貴妃娘娘這顆大樹嗎?而且,她已經嘗到了竹葉青的甜頭了。」

文藍坐在他身邊,他能夠感覺到文藍幾乎是打了個冷噤。

文蔚冷笑道:「可是皇上與南安侯如何相比?皇上天縱聖明,南安侯就是一個廢物,她在南安侯處嘗到的甜頭,若是敢照搬在宮裡,就只有苦頭了。這些年,我也多少算是御前近臣,有些事隱隱約約知道點兒內情,姑且不論皇上與太子爺的父子之情如何,皇上身邊那位大統領手裡到底有多少掌控力,是深不可測的,我猜想,皇上如今依然寵愛貴妃娘娘,只是因為貴妃娘娘不過是撩撥了一陣子東宮,並沒有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則……只怕也難說的很。」

這話,文蔚還是第一次對文藍說,雖然文藍一向崇拜大哥,心裡雖然有疑惑,但在大哥解釋了局勢之後,失眠了好幾晚終於還是應了大哥的話,但這一回趕回帝都,兄弟兩獨坐在廊下看雨,文蔚才把這些事情慢慢的說了出來。

文藍低聲道:「大哥的意思是,如果貴妃娘娘真的敢動手對東宮,若是東宮中計,貴妃娘娘是跑不掉的,只是……那就算沒成,也沒有幸理?」

他的聲音夾在雨聲中,聽的不是十分清楚,但文蔚還是明白了,也輕聲道:「或許用不著動手,只要開始有那個心,大約就完了。皇上對太子爺會磨練,甚至願意他受到挫折,但絕不會容忍有人敢謀害儲君,想想當年的慶妃娘娘、二皇子。那還是皇上的親兒子呢!」

文藍悚然:「大哥的意思我明白,衛家只有貴妃娘娘好了才能好,但咱們家不一樣,確實犯不著拿身家性命去更進這一步,只是……」

「只是父親嗎?」文蔚道。

「不,不是父親,父親的心太熱了,冷一冷是好事,不過是閣老之位,雖說可惜,但至少晚年安穩,父親也是望六十的人了,說到底,算得上提前幾年退下來,只是名聲差些兒罷了,但保全了文家,咱們兄弟幾個爭氣些,誰也不敢小看。」文藍道:「我說的是姐姐……到底是嫡親的姐姐。」

文家到底還是文閣老掌舵,文蔚不願意看見文家往死角而去,又沒辦法勸服文閣老,文閣老一意只寵愛文華林,也只聽文華林的挑唆,尤其是近兩年,越來越覺得文蔚礙手礙腳,十分礙眼。

是以這兩年,文蔚更是很少迴文府了。

文藍又外放了出去,文家更是一步步的偏離了航線。

文蔚道:「沒有辦法,姐姐到底是衛家的人了,對貴妃娘娘的心更熱,你看這些年,她簡直瘋魔了一般,哪裡肯聽人勸一句話?你我都勸過兩回,結果呢?倒是叫姐姐越發躲著我走了,說話也是不盡不實,顛三倒四,這也罷了,前日我看文華林請姐姐來商議,策劃這道人進宮,逼太子妃娘娘喝符水的事,你是沒瞧見,姐姐臉上都放出光來!」

文蔚說到這裡,都不由的露出了嘲笑的神情:「姐姐無非就是仗著父親是閣老,想著,就是鬧出事來,自有父親收拾,若是貴妃娘娘得了意,七爺得位大寶,她可是嫡親嫂子,太后母族,有這個奔頭,閣老閨女這點兒,是再滿足不了她了。」

文蔚道:「我是思慮再三的,文家必須在貴妃娘娘真的謀害太子爺之前抽身,才能保住一家老小,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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