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簪子送到靜和大長公主府的時候,正是晚上,周寶璐洗了澡,散了烏油油的頭髮,換了一身淡黃撒花兒交領中衣和撒腳褲子,預備著要睡了,正坐在床邊兒,此時天氣熱,窗子都開著,周寶璐聽到什麼在抓窗子似的,小櫻也聽見了,笑道:「哪個房裡的貓跑出來了吧?」

朱棠聽了聽:「這是在抓門吧?這貓倒是有趣兒。」

說著就去打開門查看,蕭弘澄一身常服,懷裡抱著一隻雪白的,毛髮蓬鬆,圓頭圓腦的小貓,正拿著小貓的爪子撓門呢。

雖然蕭弘澄眼中含笑,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冷峻,還是把丫鬟們都嚇了一大跳,小櫻匆匆行了禮,就跑進去,拿袍子給周寶璐穿上,又給她挽頭髮。

蕭弘澄走進來,只看到她匆匆挽起的發尾,還有衣袍里露出來的領子了。

心裡又開始罵他爹怎麼就不肯給他賜婚呢!

蕭弘澄見周寶璐扁嘴,先就開口解釋:「因得了簪子,我拿過來給姑祖母,沒承想,因晚了些兒,姑祖母已經歇下了,回進去的時候,姑祖母打發人跟我說,叫我直接拿過來給你是一樣的。」

理由很正經,樣子卻不見得,尤其是這隻貓怎麼回事?是帶著貓去看靜和大長公主的嗎?周寶璐眼睛裡明晃晃的不信,卻又是明晃晃的笑意。

心儀之人這樣熱情,哪個少女心中不甜蜜呢?

蕭弘澄總覺得他一眼就能看出周寶璐的情緒,見她歡喜,趁勢就把懷裡不老實的總想爬出來亂逛的小貓遞給她:「三弟院子里的大貓生的,被小四小五欺負的亂跑,三弟只得送給我,我又不大會養這種軟乎乎的小玩意兒,你替我養著它,好不好?」

周寶璐歡喜的接過來:「給我的?」

「嗯!」蕭弘澄點頭。

小貓很活潑,也不大認生,獃獃的老實的看了周寶璐半晌,就開始試探的拿著爪子去抓她袖子上的金線,周寶璐摸著它的圓腦袋,大概把它摸舒服了,咪呀咪呀的直叫。

周寶璐笑道:「這隻貓長的真好看,你看她的圓腦袋,看這眼睛的顏色,看這毛髮,可美了,這可是貓里的小美人兒,聲音也嬌氣,我以前養過一隻大貓,黑色的,一根兒雜毛也沒有,名字就叫小黑,可好看了,就是我那年回家過年,青哥兒淘氣,在門口掏了個洞,它就從那洞里跑出去,沒回來,可氣死我了,安哥兒說給我找只一樣的,可都比不上我的小黑,唉,真可惜,現在我還能想起它在那顆大槐樹底下曬太陽的樣子呢!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養它,瞧它這麼乖,真討人喜歡。」

絮絮的就說個沒完,她在武安侯養的那些動物,小鹿、魚、鸚鵡、小狗……零零碎碎啰啰嗦嗦說個沒完。

蕭弘澄含笑聽著,安靜的看著她,並不打斷她。

燈光下,他的眉目瑩潤如畫。

然後周寶璐回過神來,頓覺自己離題太遠,不好意思,便摸摸貓貓:「呃,我又啰嗦了,說正事吧,那個你說簪子拿到了?」

蕭弘澄笑道:「哪裡啰嗦了,我覺得你說話很好聽。」

周寶璐笑,也就他每次都聽得進去。

蕭弘澄拿出盒子來:「嗯,今天才送來的,我瞧過了,就是細看也不大分辨得出。你拿好了,到時候別拿錯了,倒剛好送上門去。」

周寶璐皺皺鼻子:「我有那麼笨么?哼,小看我!」說著就打開來看,居然是三支簪子擺在一起,周寶璐奇道:「一支真的,兩支假的?」

蕭弘澄笑道:「母后本來就是一對兒的簪子,雖說如今流落在外,陰錯陽差得了這麼一隻,偏那些奴才忒實誠,知道原本是一對兒,居然照樣兒打了一對,我本來也沒料到的,也是我沒吩咐清楚,不過拿到手裡,才覺得其實是個好兆頭,這些奴才,倒是會巴結,我還是賞了彩頭!」

周寶璐聽明白了,就不由的抿嘴笑,細細的把三隻簪子都看了一遍,果然是分不出來的,兩人對著簪子,又不由的說起了當年敬賢皇后的往事,後來的純安皇貴妃,蕭弘澄漸漸長大,皇宮中年復一年的瑣事。

天邊漸漸露出一抹魚肚白,屋裡的牛油大蜡燭燒到了盡頭,低低的細語和笑聲卻恍若未覺,周寶璐眉眼飛揚,蕭弘澄精神奕奕,待太陽的光芒躍起的時候,周寶璐轉頭說:「看,日出了。」

蕭弘澄回頭看去,陽光染上他的眉眼一片澄澈,他說:「今後,我帶你看遍名山大川的日出日落,可好?」

待我手握江山社稷,你我攜手,看遍那山河美景,共享這盛世太平,可好?

周寶璐笑著迎上他的目光:「好!」

熙和二年六月二十七,皇帝第七子平安誕生,聖上大喜,晉皇七子生母衛美人為嬪,賞尊號為禮,連跳兩級,除了賞生子之功,想來自然也是因著衛美人為聖上所喜的緣故。

不對,現在應該稱禮嬪了。

朝廷封賞皇七子生母衛美人的旨意一出,帝都自然是議論紛紛,明眼人都看得出,如今帝都宮中風向要開始變了,慶妃獨寵多年,到底年紀不小了,今年就要到三十五了,禮嬪正是年輕鮮嫩的時候,容顏傾城,如今又有了皇子,皇上寵愛一點兒也不奇怪。

而且,禮嬪雖承寵,身後勢力卻是較弱,她出自四川衛氏長房庶女,家族並不顯赫,其父也無官職,這一次禮嬪生子,又晉嬪位,皇上才賞了個六品員外郎的閑官兒給他,也是為了匹配一宮主位的地位,這樣的情況下,有些會得盤算的自然能想到,禮嬪既然沒有得力的娘家,那想要在宮中立足,宮外的勢力難道不需要?

世家之間要連上拐角親多麼的容易,只要有心排查,七拐八拐,什麼親眷就都有了,一夜之間,禮嬪陡然冒出了許多帝都的親戚,表姐表妹表姨表姑排著隊的往正明宮送禮,熱鬧非凡。

禮嬪的娘家親哥哥也帶著家眷進京來了,四川衛氏的長房庶長子,原本在帝都並不是個一個顯眼的人物,原本是連頂級世家豪門的邊也摸不到的,此時居然也高朋滿座,一呼百應起來。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風向之下,禮嬪在宮中卻還是十分恭謹有禮的,尤其是在慶妃跟前,那忠心真是表的天日可鑒,雖說在月子里不能走動,可每日遣了宮中的管事嬤嬤去請安,得了東西,總緊著往德慶宮送,三公主四公主那裡,自然也是不會疏忽。

三公主今日才上頭的一隻綠汪汪的祖母綠的簪子就是禮嬪打發人送的,慶妃見了也覺得好:「倒也虧她有心了,這東西就是在宮裡,也算是上上等的了。」

三公主笑道:「母親在這裡,她有這點孝心也是應該的,也算得她識時務,雖說如今熬出了頭了,到底越不過母親去,若是這個時候就要拿大,母親就能容得了她不成?」

慶妃微微點點頭,卻是教導道:「唉你這孩子,性子也太要強了,雖說女孩兒太和軟了白被人欺負,可這要強卻不在臉面上,你這話,見識雖然明白,但只在心裡想想也就罷了,原不該說出來。」

三公主嬌笑著抱了慶妃手臂笑道:「在母親跟前,自然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有什麼可忌諱的呢?若是在外頭,這樣的話我自然是不說的,當了人,也是贊禮嬪娘娘太多禮了,我可受不起呢。」

慶妃笑道:「乖孩子,這才聰明,別的也罷了,要強不在口頭上,吃了虧,只管想了法子找回來,若是沒本事找回來,嘴裡說的再厲害,又有什麼意思呢?你上回被人下了臉面,我自然會替你謀劃挽回,再說了,如今你二哥事事都好,就只差一步兒了,也須得設法,這些事,也只有我替你們籌劃著了。」

三公主奇道:「父皇不是下旨,打發二哥去南邊兒坐鎮提調邊境貿易的事了么?」

慶妃笑道:「傻孩子,有些事,你二哥不在,也是一樣的,只要……」她低聲的給三公主說了兩句話,三公主便喜道:「原來是這樣,還是母親有智謀。那個周寶璐太討厭了,我看她這次怎麼哭!哼!」

慶妃又道:「今日你七弟的洗三禮,自然內外命婦都要到的,我打聽了靜和大長公主也會帶她來,到時候人多了,你就去與她說話,叫人都去看她頭上的簪子,餘下的事,自然有別的人來說了。」

周寶璐今日特意把那簪子戴的最為顯眼,頭上除了那簪子,不過是幾朵小丁香花陪襯罷了,不過那簪子鳳型大,不用特意,其實也很醒目的。

因是大喜事,宮裡已經張燈結綵,處處掛紅,外命婦也都紛紛進宮,別說各宮妃的親眷都是儘早前去請安說話,就是沒有親眷的,到各宮裡走一走,給各位娘娘請安,那也是應該的。

靜和大長公主先要去各太妃處走一走,周寶璐也就被太妃們誇了一路,在鄭太妃處遇見安國公夫人朱氏,帶著小姑子鄭翎和安國公原配平陽長公主生的長女鄭明珠也在那處說話兒,鄭翎見了周寶璐,也就跟著她一塊兒往大公主宮裡去了。

鄭翎笑道:「哎喲虧得你來的合適,我嫂子也不知道有什麼要緊話要跟娘娘說,怕我聽到似的,叫我帶了珠兒去給各宮娘娘磕頭,幸好你來了,我才有個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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