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豆蟲兒是個心裡頭明白的,在這宮裡頭,不明白的人早死了十次八次了,他又是從小兒就在大爺跟前服侍的,早知道這兩個主子都是什麼性子,先前一路跟著大爺,事無巨細的打聽了個清楚。就防著大公主問呢。

此時大公主一問,果然立即和盤托出,連比帶劃,說的跟親他親自跟了一路似的,人物形象性格都有描述,簡直比一部書還熱鬧。

他說:「哎喲公主您不知道,那位周家小姐,可是受了委屈了,那什麼外祖母,哪有一點兒外祖母的樣子,一樣的外孫女兒,她那心都偏到身子外頭去了。」

說著還自己打了個嘴巴子:「奴婢也不該這麼說侯夫人,只是看不過么!」又連忙往下說去。

出宮的路上,楊夫人沉著臉,簡直恨不得把周寶璐吃了似的,上了車就吩咐:「去定忠伯府。」

周寶璐本來就滿心裡不是滋味,此時心裡的火騰起來,壓都壓不住,立即便說:「我的車不去,我回家!」

楊夫人怒道:「你回家,你回什麼家,你就是亂家的根源,跟我去顧家把話說清楚,你妹妹才十二歲,能做什麼事,無非是說兩句話罷了,她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你,你就要把她置於死地!你也有點良心罷,小小年紀,心就這麼毒,可怎麼得了!」

周寶璐冷笑道:「她當著大殿下大公主的面誣陷我,那麼多人看著,說的清清楚楚,可不是我給她定的罪,你有本事去找大殿下辯去,只怕人家不會說我毒,只會說她毒!」

提起這個人,周寶璐心中一梗,眼圈都紅起來。

楊夫人沒想到周寶璐敢嗆聲,怒喝道:「你就是這麼跟外祖母說話的!反了你了,你怎麼學的規矩孝道,沒天理沒人倫的東西!還敢犟嘴,當我打不得你嗎?」

顧雪銀出了事,楊夫人本就急火攻心,此時周寶璐這樣無禮,越發恨的心頭滴血,頓時就要撲下車來打她。

「我打死你們這些沒人倫喪了良心的東西!你們就害人吧……老天爺在天上看著,要天打雷劈呀,蛇蠍心腸的……害死人了……我打死你們給她償命……」

楊夫人是恨毒了周寶璐,顧雪銀這次不死也是被毀了一輩子,想到這個就恨的想要撕了周寶璐,此時更是被周寶璐刺激的狀若瘋狂。不管不顧,也不顧這還在宮門口的體面,縱著身子就撲上去打周寶璐。

曾氏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她們兩句話就能說成這個樣子,連忙上前攔楊夫人,楊夫人氣紅了眼,劈頭蓋臉連曾氏都打,只是曾氏身邊的丫鬟也並不是那麼簡單,是陳熙華親自派的,拳腳十分得力,有她們護著曾氏,楊夫人一點兒也近不得身。

而周寶璐身邊有櫻桃護著,也吃不了虧。

倒是混亂中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勾到了頭髮,幾縷頭髮披散下來,凌亂不堪,周寶璐心中本來就不好過,少女心事落到這樣的結局,仿若是一場騙局,甚至連正經的騙局也算不上,只是一層可笑的騙局,她心中悲苦也無處釋放,此時被一刺激,竟就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配合那蓬頭丐面的形象,好像是吃了好大一個虧似的。

曾氏被唬了一跳,也不管被丫鬟架著還要縱上身來打周寶璐的楊夫人,連忙摟著周寶璐查看:「好孩子,打著哪裡了,給舅母看看,要不要緊。」

周寶璐撲在曾氏懷裡,哭的直抽!

曾氏這輩子還沒見周寶璐哭的這樣痛苦過,真是被嚇的不輕。

見楊夫人還在撒潑,幾乎已經是失了理智,滿眼裡只是想要打死周寶璐,兩個會武功的丫鬟架著都吃了不少拳腳,心中又急又氣,吩咐丫鬟們:「夫人這是失心瘋了,把她抬到車上去,按嚴實了,不能再鬧,這還在宮門呢,真是找死——堵上嘴!你們怕什麼!」

又摟著周寶璐哄:「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咱們先上車,回家再請大夫來好生看看!」

周寶璐抽噎著點頭,這還在亂著呢,蕭弘澄不知道怎麼這麼快得了消息,已經走了出來,蕭弘清走在前頭,見了這宮門前混亂的場面,微微皺了皺眉,身形極快,眾人眼前一花,蕭弘清手裡的刀已揚起,刀未出鞘,連著刀鞘,啪的一聲就把狀若瘋虎的楊夫人擊暈了。

然後蕭弘清退開一步,對蕭弘澄說:「解決了。」

兩個丫鬟也不傻,見狀連忙把被敲昏的楊夫人抬到馬車上。

蕭弘澄見到扭頭不肯看他的周寶璐,頭髮披散,臉上有些紅印,好像是挨了打(其實是埋在曾氏懷裡被瓔珞給揉到的),頓時大怒:「這是怎麼回事,在宮門公然喧嘩!簡直是藐視朝廷!來人,請旨……」

曾氏忙攔道:「大殿下息怒,夫人只是痰迷之症發了,迷了心竅罷了,並非有意喧鬧,還請大殿下恕罪。」

蕭弘澄也無非是做個樣子,真要往大了收拾,周寶璐在這裡哭起來,那也難免受牽連……唔,包庇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了嘛。

所以還是給師傅一個面子吧!

蕭弘澄道:「那就暫不請旨,待查問清楚了再說,來人,請太醫,到武安侯府給侯夫人請脈,請武安侯、武安侯世子回府!」

蕭弘澄其實很想光明正大的跟著去武安侯府的,說不準能偷個空子和周寶璐單獨說話呢?可這似乎沒有可以去的理由……

他又不是太醫……

此時,冷冽的蕭弘清躬身道:「大哥,此事涉及朝廷顏面,武安侯父子也是朝廷重臣,中間還夾著病人,在宮裡處置或許太過張揚,也怕擾了父皇興緻,不如大哥移駕武安侯府,待太醫診了脈,若是方便,就在武安侯府處置了,免得移送三司鬧開來,一則父皇大喜的日子,鬧成這樣,是咱們不孝,二則也保存了重臣的顏面,大哥看可好?」

蕭弘澄都不知道三弟這是識大體還是知情識趣了,不過台階鋪好了,哪有不就攤兒下來的,便道:「三弟說的極是,武安侯世子也算是我的老師了,能保全的我自然是要保全的。三弟且與我一起去吧。」

嘎?

蕭弘清頓時覺得,大哥不厚道。

蕭弘澄吩咐道:「擺駕武安侯府,著人好生護送武安侯夫人並世子夫人!」

於是這兩兄弟商量好了,壓根沒給曾氏表達意見的機會,就上人家家裡串門去了。

曾氏只得帶著周寶璐上車,一路上哄了半日,問的清楚了,知道她沒傷到,才放了心,想到周寶璐到底年紀還小,今日顧雪銀心懷怨毒,要陷害她,當場被大殿下發落,場面或許嚴厲了些,小姑娘嚇到了也是有的,這楊夫人又來這一出,不問青紅皂白,非要說是璐兒害的顧雪銀,她又怕又委屈,自然擔驚受怕,也難怪哭的這樣可憐見兒的。

曾氏便柔聲哄她:「璐兒別怕,有舅母在呢,不會叫人委屈了你,我已經打發丫鬟去請你祖母了,你放心,沒人能把你怎麼樣的,乖孩子,別哭了,瞧眼睛都腫了。」

周寶璐點點頭,盡量的平復心情,那人太無情無義,不值得她哭。

原來他是那樣一個身份,卻藏著掖著的來見她,無非就是他身份高貴,怕自己攀扯他罷了,只是想拿她逗個樂子,這樣的人,哪裡值得她想,值得她為他哭。

就算沒有人知道,周寶璐也因為自己原本的那一點情動羞的難以見人,簡直就是正眼都不願意看蕭弘澄一眼。

就當自己瞎了眼,看錯了人。

周寶璐心裡痛,她想不通,舅母雖說沒有得償所願,到底藏在心裡偶爾回想起來也能露出笑來,跟女兒說起來,也並不是那麼羞於見人。而自己為何就這麼倒霉,心裡藏著那樣一個混蛋,便是說都說不出口。

周寶璐懊喪的撲在馬車的墊子上,沮喪的說不出話來。

曾氏輕輕的摸摸她的背,唉,父親無能,家宅反亂,看把孩子都折騰成什麼樣了。

武安侯府離宮闕不遠,不過片刻功夫就到了,武安侯父子已經快馬趕了回來,在門口迎駕,蕭弘澄跳下車,瀟洒的一擺手:「侯爺不用多禮,我也是念著侯爺的體面,才趕過來的,這件事若是在宮裡處置,別說事情大小,便是今日這日子,父皇能歡喜得了?咱們早些把事情按捺下來,就是我們的孝心了。」

陳旭垣忙道:「大殿下英明。」

這時候,楊夫人還沒醒呢,被人抬了進去,就放在正廳旁邊的小廂房裡的炕上,太醫挽了箱子上前查看,一眼就看見一邊頭上帶著半邊臉腫起來約三指寬的老高的一條,又紅又腫,臉都扯變了形,太醫就在心中嘀咕,這到底是侯夫人,誰敢打呢?

因是婆婆卧床,陳熙華又侍奉陳旭垣陪著兩位殿下在正廳,這裡頭自然是曾氏陪了太醫給楊夫人診脈,曾氏也不算年輕了,不隔帘子也使得,便就在一邊問:「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洪太醫只斟酌著不好答。

這在太醫院混的成了精的人,知道這種時候最難處置,也最需要渾水摸魚,這聖上的萬壽節,兩位殿下不在跟前伺候,跑到武安侯府來等著看侯夫人的病症?

這已經夠奇怪了,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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