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兩代姻緣

八月中秋,花好人團圓。

深藍色夜幕,好似一塊上好的天鵝絨緞子,晶瑩璀璨的星子,皎潔明月,稀疏有致的嵌在上面,構成一幅完美畫卷。在那蒼穹之下,人間大地最最繁華的一處地方,皇宮中,燈火輝煌、流光明彩,絲竹聲悠揚起伏的飄逸開來。

帝後二人,居於整個宴席的正中央位置。

現如今,東羌皇帝宇文極只有皇后,沒有后妃。以前有過一個貴妃,被賜死,另外還有兩個低等妃嬪,因未被臨幸,居然被聖旨重新改嫁了。

皇妃改嫁,這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事,當時鬧得轟轟烈烈的。可是皇帝大人說了,這兩位嬪妃是太后欽點,不是他所選,且從來沒有臨幸過,還是處子,孤獨終老未免不近人情,特旨重新擇人改嫁。

眾人瞠目結舌之餘,細想想,都慢慢回過味兒來了。

皇帝此舉,說明他的心裡只有皇后慕容沅一人,別的嬪妃絕不臨幸,甚至嫌放在宮中礙眼礙事,乾脆打發了事。

嘖嘖,三千寵愛在一身吶。

其實外人不知道,依照宇文極顧冷自我的性子,根本不會想起兩位嬪妃,還是慕容沅看了覺得不忍,才讓皇帝下了這個旨意。一則,別讓她們獨守空閨生出怨氣,惹出是非;二則,也是重新給人家一條出路;三則,從此以後,偌大的皇宮只有自己和皇帝夫妻二人,再就是膝下親生兒女,其樂融融,也算是皇宮裡的一段佳話了。

事實果然一如她預料的那樣,此後日子和諧美滿。

現如今,自己和宇文極除了第一個孩子無憂,後面又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兒。前頭三個兒子都是少年有為、體貼穩重,獨小女兒仗著年紀小,又是女兒,反倒頗為任性淘氣,叫人頭疼。

偏生皇帝寵她,幾個哥哥也寵她,越發慣出個自由恣意的性子。

「霓裳。」慕容沅伸手扯了小女兒一把,嗔道:「坐下,姑娘家家的,一直站著伸長脖子像什麼話?」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好,替她扶了扶鬢角金釵,「你呀,今年也都十四歲了,明年就要及笄,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淘氣。」

「母后。」宇文霓裳撒嬌道:「女兒沒有見過西洋人嘛。」

「還要等這個歌舞結束,下個才是呢。」慕容沅笑道:「再說了,也沒啥稀奇的。就是頭髮和眼珠子的顏色跟我們不同,別的都一樣,也是兩隻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有胳膊有腿兒的。」

「不不。」宇文霓裳連連搖頭,「聽說他們有綠眼睛、藍眼睛、黃眼睛的,好看的就跟琉璃珠子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樣?」不遠處,一個清俊挺拔的少年接了話,「霓裳,難道你還想把人家的眼珠子挖下來,當寶石一樣裝盒子里不成?」

「三皇兄!」宇文霓裳跺腳,「你盡胡說!我什麼時候說要挖人眼珠子了?」轉身朝著母親撒嬌,「母后,你快說說三皇兄,他欺負我。」

宇文無儔好笑道:「你都多大了?還是總玩小孩子告狀的把戲?」

他只比妹妹大一歲,算起來在父母面前也是小兒子,也是一個愛撒嬌的主兒,只不過畢竟是男子,不像妹妹那樣整天粘著母親,跺腳發痴的。眼下見妹妹威脅自己,不但不怕,反倒坐到母親的另外一邊,一臉挑釁的模樣。

宇文霓裳瞪大了一雙翦水秋瞳,氣鼓鼓道:「討厭!」

宇文無儔故作悠閑,端了酒,「好酒。」慢悠悠的喝了幾口,又拍馬屁,親手給母親倒了一杯,「母后,你嘗嘗這金桂玉釀春,比去年的味兒要醇。」

慕容沅輕輕點頭,「好。」雲鬢間的九轉連珠赤金雙鸞步搖輕輕晃動,折出一痕一痕的燦爛光芒,再配上硃色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寬大袖口,襯得她一派母儀天下的端莊風采,神光離合,無人能及。

宇文極在旁邊看了,微笑道:「阿沅,你今夜這一身很美。」

「嗐。」慕容沅有點不好意思,低聲細語,「當著孩子們的面,說這些做什麼?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宇文無儔接了母親的話,笑道:「母后害羞了。」

這一次,宇文霓裳跟小哥哥站在同一條戰線,點頭誇道:「沒錯,是很漂亮。」又纏著母親撒嬌,「等我成親的時候,也給我做一套差不多的,不逾制就行。」

宇文無儔哈哈大笑,「小丫頭不害臊,居然想到成親上頭去了。」

「我就想了!」宇文霓裳羞紅了臉,伸手去捏哥哥的臉,「想了,想了,你能拿我怎麼樣?」忽地想起一事,「哼,我還只是想一想而已。有些人……哦,可是很快就要成親了呢。」

這下子,輪到宇文無儔不自然了,咳了咳,「小丫頭,好好坐著。」

說到這個,慕容沅不由自主看向小兒子,笑道:「你的親事都已經訂好了,黃道吉日選在明年三月,等成了家,有了媳婦兒,有人管著,你那不羈的性子也能收收,我也放心一些。」

宇文無儔眉頭一挑,「誰敢管我?」

「怎麼跟你母后說話呢?」宇文極臉色一沉,他的好言好色都是只對皇后一人,別人則沒有那麼好的待遇,就算是親生兒女也是一樣。見兒子說話聲音大了點,便斥道:「朕看你,的確是需要找個人好好管管了。」

宇文無儔十分畏懼父親,低了頭,不敢出聲兒。

「行了,行了。」慕容沅在丈夫和兒子中間打圓場,柔聲說道:「今兒是中秋團圓佳節,不興訓人的。」給丈夫親手倒了一杯美酒,「你喝酒,消消火氣,讓孩子們也吃一頓好飯。」

宇文極是一個妻管嚴,妻子的話,在沒有不聽的。

當即笑眯眯接了酒,飲了。

正巧一曲結束,場地中間的五彩舞姬們紛紛退下,而下一個歌舞,正是宇文霓裳期盼已久的西洋人歌舞,不由翹首以待。宇文極繼續和慕容沅細細說話,宇文無儔則悄悄的挪了位置,回了皇子們的坐席。

「又被父親訓了?」二皇子宇文無忌問道。

「嗐,沒啥。」宇文無儔離開了父親跟前,說話立馬隨意起來,湊近了,在兄長耳邊笑嘻嘻道:「父皇就是那樣,喜歡在母后跟前護著她,連我們做兒子的也不放過,生怕錯過在母后面前表現的機會。」他「嘿嘿」一笑,「罵就罵吧,全當咱們做兒女的綵衣娛親好了。」

宇文無忌「哧」的一笑,「老三,你嘴這麼欠,活該你被父皇罵的。」

宇文無儔勾了勾嘴角,不以為然,「難道我說得不對?」

他的聲音略大,惹得大皇子宇文無憂看了過來,問道:「你們倆個,嘀嘀咕咕半晌說什麼呢?」表情略微嚴厲,「好好坐著,東倒西歪的成什麼樣子。」

「知道啦。」才被父親教訓,又被長兄喝斥,宇文無儔微微不耐煩,快速的與二哥嘀咕了一句,「你瞧大皇兄,板起臉來,活脫脫就是另外一個父皇。」

宇文無忌撐不住又笑了,被長兄一瞪,趕忙收住笑容。

好在西洋歌舞正表演的十分熱鬧,惹得宇文霓裳和宮人們陣陣喝彩聲,將兩兄弟的說笑聲給壓了下去。宇文無憂又側首看了兩眼,見弟弟們都坐好了,也就不再多說,繼續端端正正的觀看歌舞,不再多言。

誠如小兄弟說的那樣,正襟端坐、神色嚴肅,加上長得最像父親,板起來臉來的時候,簡直活脫脫另外一個宇文極。

其實也不怪他少年老成。

雖說比兄弟們大不了幾歲,但卻是長子,並且還和母親在夜河郡呆過幾年,有過一段孤冷清寂的時光。回到帝都以後,從小都想著要事事做到最好,最出色,成為弟弟妹妹們的楷模,成為父母心中最有但當的孩子。

要知道,母后可不是東羌人。

她姓慕容,是燕朝的安國大長公主,身上留著燕國慕容家的血,父皇為了立她為中宮皇后,費了老大的勁兒,和朝中大臣、祖制抗衡,才改變了東羌皇后必須姓端木的這個規矩。但是這些年以來,一直有人拿著這一點做文章,說母后不姓端木也罷了,還不是東羌人,隱隱的,有「不是族類其心必異」的謠傳。

所以,自己必須做好東羌儲君。

將來繼承父皇的帝位,保護母后和弟弟妹妹們,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她們,特別是不能傷害母后!母后年輕的時候,受了很多很多的苦,經歷過國破家亡的慘劇,還被親哥哥囚禁了好幾天,過著與世隔絕暗無天日的日子。

從今以後,自己一定要給母后一個安穩幸福。

「哎。」宇文霓裳嘆氣道:「果然就像母后說的那樣,西洋人沒啥好看的,就是頭髮和眼珠子的顏色有點不一樣。而且沒有我想的那麼綠、那麼藍,一點點顏色而已,根本就比不上琉璃珠子。」

一個小宮女緊張問道:「公主,你該不會,真打算把人眼珠子挖出來吧?」

「我有那麼壞嗎?」宇文霓裳瞪了她一眼,氣哼哼道:「都怪三皇兄,最喜歡沒事捉弄我,壞我名聲了。」

她嘴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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