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宇文極正在看著太醫給魏王診脈,想著等下,怎麼把事情圓回去,不然說好的皇帝和魏王賽龍舟,就這麼以魏王落水而告終,多少有點掃興。可是今天事情古怪,先是魏王突發奇想要跟自己比賽,接著是他落水,儘管自己沒有任何閃失,但還是感到隱隱的不安。

不如等下就說魏王嗆水厲害,自己關心弟弟,兩個人都無法脫身,再讓禁衛軍統領和魏王的侍衛統領比賽,勉強也說得過去了。

總之,一切以平安為上。

宇文極很快在心裡做好了決定,正要吩咐人,就聽見上面看台那邊一陣喧嘩。因為地勢所限,加上下面的涼棚遮擋,根本看不到上面發生了什麼,不由皺眉問道:「上面怎麼了?」

劉瑾升趕忙出去,「奴才去瞧瞧。」

還沒等他回來,上頭就響起了一片驚呼聲、尖叫聲,以及哭喊聲,很顯然場面一片混亂,已經失控了。

宇文極不擔心別的,但是惦記著慕容沅的安危,不自禁的走出去,在路口正好撞上神色慌張的劉瑾升,心下越發不安,「阿沅呢?有沒有事?」

「看台塌了!」劉瑾升的聲音儘是驚慌,結結巴巴道:「太亂,不、不不……不知道皇貴妃娘娘在哪兒。」

「什麼?!」宇文極再也顧不得魏王,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直接朝著只為慘烈混亂的看台趕去。可惜一片斷壁殘垣、血肉模糊,地上全是痛哭叫喚的人,侍衛們團團將他圍住,已經有人奉命去找,然而什麼都沒有找到。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宇文極凝目看著慕容沅原先坐的位置,已經坍塌傾斜,椅子摔爛,一片狼藉之中空空如也。阿沅……你是出事了?還是,還是跟姬暮年逃走了。

「那邊的人呢?!」他怒道。

劉瑾升忙道:「已經讓人去問消息了。」

等人回來,卻是一個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消息。

守在玄清道長府門口的人,奉命進府搜查,沒有找到人,玄清道長反倒自己從外面歸來,並且直接來面見皇帝,避開眾人回道:「她出事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你不知道?!」宇文極驚道。

姬暮年神色黯然,「不知道。」

顧不得皇帝會如何處置自己,更擔心她的安危,而不論要找到她,還是解救她,顯然宇文極的力量都會更大,遂將一系列的事都說了。是如何和慕容沅約定好的,又是如何提前讓別人假扮自己回府,以及讓人送去茯苓糕暗示,自己在楓離橋等人,到了時間卻不見人。

「來的路上,臣聽說了今日看台的事。」姬暮年皺眉分析道:「娘娘很可能是見到皇上有險,所以不肯離開,錯過了時辰,然後便發生了看台坍塌的事,再之後……」心情沉重難以言喻,「從魏王落水再到看台坍塌,只怕都是太后娘娘的手筆,皇上若是想找回皇貴妃娘娘,只怕……還得從太后娘娘那邊下手。」

「從母后那邊下手?」宇文極恨不得一劍殺了他,現在還不是時候,「你覺得朕是去痛哭流涕,還是拔劍威脅,哪一樣母后會告訴朕阿沅的下落?」甚至,萬一太后心狠一點,將她……不不不,一定沒有到那種地步。

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

回了宮,端木太后便派人到各處診平安脈。朝雲宮內沒有主子,怎麼敢讓太醫進去診脈?宇文極聞訊匆忙趕來,攆了太醫。

然而沒過多久,端木太后就親自過來了,面帶憂色道:「聽說皇貴妃受了驚,但是卻不肯讓太醫就診,唉,性子真是擰啊。」她一臉關切的樣子,「哀家親自過來瞧瞧,勸她幾句就好了。」

「不必了。」宇文極拒絕道。

「哦。」端木太后冷幽幽一笑,面帶譏諷,「怎麼地?哀家親自過來,都還不能讓她皇貴妃出來迎接?就連見一見都不行?」

「都滾出去!」宇文極怒不可遏,上前逼近到太后身邊,「母后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又何必在這兒假惺惺的演戲,不要逼人太甚!」現在總算明白,太后那邊到底是什麼用意了。

走失的嬪妃,就算能活著回來又如何?名節上面根本說不清楚。

端木太后輕輕一笑,「皇帝真是怎麼了?說發脾氣就發脾氣。」她慢悠悠道:「哀家只是好心過來探望皇貴妃,她不出來接駕,也不見面,哀家還沒有怪罪,皇帝怎麼倒先生氣了?哦,莫非其中又什麼難言之處。」

宇文極冷聲道:「母后請回罷。」

端木太后甩了甩袖子,嘴角微翹,「既然皇帝非要護著皇貴妃,哀家也沒什麼好說的,哀家過幾天再來探望就是了。」

太后探望皇貴妃,皇貴妃卻始終不出來迎接,就算不搜宮,對上不敬的罪也夠朝雲宮喝一壺的。等到聲勢夠了,只有朝臣替自己彈劾皇貴妃和皇帝,滿城風雨,遍地流言蜚語,不是皇帝想攔就能攔得住的。

端木太后帶著勝利者的滿意,愉悅的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宇文極一面派人四處打聽慕容沅的下落,一面找了姬暮年,暫時留他一命還有用處,「當年先帝之死,母后和你在其中功不可沒,是時候……讓大家知道她的功勞了。」

姬暮年蹙眉問道:「現在?」

「對,現在。」宇文極不想等,也無法再等了,「不然就算阿沅能找回來,也會被唾沫星子給淹沒。」在沒有見到她的屍體之前,都當她還是活著的。

「啟稟皇上。」劉瑾升戰戰兢兢摸到門口,硬著頭皮捧著一個托盤,彎腰遞到皇帝跟前,顫聲道:「有密折呈上。」

宇文極正在心煩氣躁之間,一袖將托盤拂翻,「滾!」

劉瑾升屁滾尿流的爬出去了。

姬暮年盯著散落的摺子看了一會兒,彎腰揀了起來,「皇上,你看……」他目光絕非驚動可以形容,指著摺子,「有人潛入東羌,身份……很可能是大秦的人。」

宇文極怔了怔,聯繫起這些天發生的事,很快想到其中的可能性,厲聲下旨,「八百里加急,將所有通往大秦的關隘全部封鎖!」

「再往前趕三百里,就是大秦。」端木雍容平靜說著,聲音里,有一種高山巍峨般的沉穩,畢竟那裡是他的王國領土,有著絕對的掌控權。

慕容沅閉著眼睛,靠在馬車一旁,一路上始終靜默。

端木雍容轉頭看著她,那張嬌小的臉龐上,長眉入鬢,睫毛宛若鴉翅,勾勒出娟美如畫的容顏,但卻……難掩深深的疲憊之色。不由一時沉默,半晌才道:「小羽,你就一句話都不想和我說。」

「將軍想聽什麼?」慕容沅懶懶問道。

端木雍容也不計較她的稱呼有誤,反倒覺得熟悉,可是一想到她已經成了宇文極的嬪妃,那點微小的火苗又弱了下去。是啊,自己想聽什麼呢?說什麼呢?局面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拼著一口氣,把她搶了回來,也再回不到從前了。

慕容沅緩緩睜開眼睛,卻不敢看他。

是了,自己和宇文極糾纏不清,自己護過他,他也救了自己,但他最終還是對自己做了那樣的事,總之糾葛不斷,很難說誰對不起誰。但是對於端木雍容,自己一直都是欠著他的,對不起他,而且……只怕也還不了了。

「將軍。」慕容沅心裡難受,卻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種難受,「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要再固執了,好嗎?放我走,我只想自己一個人過……」想說自己過完剩下的日子,又怕惹得他追問,餘下的話便截斷了。

「哦,你想一個人過。」對於這一點,端木雍容也是有疑惑的,「為什麼?宇文極不是對你很好,為什麼要想著離開他?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慕容沅閉上眼睛,搖頭道:「別說了,行嗎?」

「為什麼不說?!」端木雍容聲音動怒,抓住她,語氣沉沉命令道:「小羽,你睜開眼睛看著我!為什麼不敢?是你自己也覺得對不起我嗎?」要說自己心裡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卻不是恨她,自嘲道:「我真蠢,當初就是給你太多選擇了。」

如果她一早成了自己的女人,哭鬧幾天,喊打喊殺的,只要自己一直哄著、捂著,幾年時間早就融化了。哪裡會發生後來的分別,幾年的別離,以至於讓她被趙煜算計嫁給宇文極,造成今天無可挽回的局面。

不,還可以挽回!

「跟我回大秦去。」端木雍容斷然道。

「呵……」慕容沅輕輕笑了,「我用什麼身份跟你走?」說得他一怔,又道:「為什麼又要跟你走?為什麼要跟宇文極走?我是你們男人的物件嗎?由得你們挑,由得你們選,我就不能自己決定?!」

國破家亡之後,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真是過夠了。

「小羽,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端木雍容盡量平靜自己的心緒,可是三年了,自己和她分別足足三年了,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情緒起伏?他低沉道:「當初說好我等你三年,你就給我答覆。」

慕容沅苦澀道:「那是沁水公主跟你做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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