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經過端木太后提議,宇文極冊封自己的十二皇弟為魏王。按照之前舊例,這些兄弟們一旦封王,就會隨之成婚,冊立王妃,然後再分封到藩地去。反正成年兄弟一個也不能留在帝都,以免生事,但是魏王剛剛成親,馬上又是端午佳節,因此啟程的日子定在了下個月。

這是外頭的事,慕容沅對此只是聽了一耳朵,沒有任何興緻。倒是端午節,做為后妃的她必須出席,因為和端木太后等人不和,張嬤嬤等人很是擔心,「到時候會有龍舟賽,人多又亂,皇貴妃娘娘不要隨便走動的好。」

慕容沅眼波好似一潭清澈凈水,恬靜微笑,「我明白的。」

——明天,一切都會改變。

午後的暖色金芒投射進來,照出溫暖投影,給她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就連睫毛上面,都好像染了一層淡淡金粉,美得光華璀璨。宇文極從逆光之中走進來,將雙手放在她的肩頭,偏頭問道:「大好的天氣,怎麼自己在屋子裡面發獃?出去走走。」

「不了。」慕容沅轉頭看他,熟悉的臉龐,年輕、俊美無暇,略略狹長的鳳目,薄薄的嘴唇,身量頎長提拔,算得上是十分出挑的美男子。難怪之前,明明他在東羌皇室的情形不好,端木明珠還是要痴纏於他,自然是迷戀這副皮囊了。

自己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從未留意過,今天倒像是第一次正眼看他。

不由搖搖頭,自己這是在想些什麼啊?甚至還想到,自己走了以後,他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女子,然後相看兩不厭。

「怎麼了?」宇文極見她搖頭,不由低頭打量了下自己,「有什麼不妥?」

「沒有。」慕容沅搖搖頭,「就是突然發覺你長得不錯,以前倒是沒怎麼留心,呵呵……」她笑得勉強,「我隨口說說的。」

為什麼,心裡開始隱隱的難受起來?因為他是一個不錯的人,一直對自己好,到了捨棄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舍吧?而且他還年輕,又坐擁東羌萬里江山,將來會有更好的女子嫁給她,或許還不止一個。

至於他的那些山盟海誓,不過是年少的情熾,像火花一樣,最終都會塵歸塵、土歸土,在歲月中消失的……

「你今天怪怪的。」宇文極有些擔心她,不過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在美人榻的另一頭對面坐下,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既然覺得不錯,那以後天天看著,天天摸著……好不好?」

他的目光像是無形的蛛絲一樣,糾纏不清。

慕容沅的眼眸里則是水波瀲灧,浮光蕩漾不定,「好。」她忍著心痛,撒了謊,在心底輕聲說道:「阿蘭若,一定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幸福下去。」

宇文極展顏一笑,剎那間,俊美臉龐被照出明珠美玉般的光華。

慕容沅眼中閃過驚艷,輕笑道:「你真好看。」

回想彼此十幾年的緣分糾葛,幼年相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而後分別數年,最終在戰火紛飛之中重聚,卻經歷了太多太多,再也回不去了。

假如當初在燕國他就娶了自己的話,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

「皇上,吉時已到。」

宇文極開了金口,「開賽。」因為今天人多混亂,又是在外頭,不放心,低聲吩咐劉瑾升,「去皇貴妃那邊看看,有事回朕。」更不放心的則是另外一人,「那邊……記得盯好了。」

如果她和姬暮年有什麼策劃的話,今兒這種熱鬧場合,是最合適做點什麼的了。

劉瑾升之前就被再三交代,心裡有數,交待了宮人們照看好皇帝,自己往后妃那邊趕過去。皇帝這邊的看台周圍都是大臣,中間隔了一道帷幕,那邊是太后領著后妃和太妃們,以及尚未出嫁的公主,年紀幼小的皇子,人多,一派熱鬧非凡。

「給太后娘娘請安。」

「免了。」端木太后對他的來意心知肚明,往慕容沅那邊看了一眼,輕笑道:「去給皇貴妃請個安罷,別在哀家這兒耽誤了。」

劉瑾升面色尷尬,陪笑道:「奴才叨擾,請太后娘娘繼續看龍舟賽。」

好在皇貴妃這邊安安靜靜的,一切如常。

如今慕容沅的位分最高,她本身又是燕國公主,因而坐了后妃們的首席,一邊是端木明珠,另一邊是姜婕妤和林美人。見著劉瑾升過來請安,只淡淡道:「不用過來,去服侍好皇上便是。」

「嗤……」端木明珠輕笑一聲。

慕容沅側首凝眸,美艷中帶著一抹淡淡凌厲,「怎地?貴妃鼻子不舒服?」

端木明珠在家是個小霸王性子,平時閨中姐妹聚會,其他小姐看在她是端木家千金的份上,也多是謙讓退步。唯獨進宮做了嬪妃以後,被慕容沅拿捏住了,偏偏位分和身份都比她低,又無皇帝的寵愛,每次都是憋了一肚子怨氣。

今兒當著眾人有些下不來台,但是想著她的厲害手段,又只得忍下了。

不然她非要說自己不舒服,把自己送回宮,還怎麼看得到皇上?又或者,自己這邊和她鬧起來,皇帝肯定會偏心與她的,到時候還是自己吃虧。

端木明珠強行咬牙忍了,但心中不忿,臉色十分的難看。

好在慕容沅今天心中有事,懶得跟她計較,說完話便正襟端坐喝茶,面色平靜,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一般,一根弦綳得緊緊的。按照約定,自己等下會送消息給姬暮年,他會在約定的地點等候自己,到時候……

可是在這之前,怎麼樣從眾人眼皮子底下脫身,還得一番周折。

看台前面,是三步一人、五步一崗的禁衛軍,護衛皇帝和后妃們的安全,密密麻麻都是人頭,烏壓壓的一片。再往前,江面上停著十來艘漂亮的龍舟,刷了新漆,紅黃藍各種顏色,船首都扎了大紅綢緞表示吉利,船上站著五大三粗的舵手們,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神十分抖擻。

隨之「咚咚咚」的鼓聲響起,氣氛頓時歡騰起來。

在看台的另外一頭,新晉封的魏王正站在皇帝跟前說話。他今年剛十六歲,上個月剛剛冊封為王,看起來一派意氣風發的樣子,笑道:「臣弟不日就要離京,不知道哪年才能再見到皇兄,心中真是不舍,今日借著佳節敬皇兄三杯。」

宇文極和其他兄弟姐妹都不親近,不過當著人前,還是要賣一個面子的,否則正是熱鬧的時候,鬧得尷尬大家不好看,因而笑著點頭,「你有心了。」喝了一杯,然後便將杯子放下。

「皇兄。」魏王今天格外的熱情激動,像是被冊封以後,有些忘乎所以,帶著幾分興奮說道:「難得今日大伙兒高興,不然咱們也湊一個熱鬧。」不說完,也不等皇帝回答就脫了外袍,中衣也脫了,露出一身還算結實的身板兒。

宇文極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麼了。

魏王笑道:「咱們是君臣,也是兄弟,一起賽一回龍舟怎麼樣?」他拍了拍掌,朝著下面群臣大喝,「大伙兒說好不好?想不想看?」

別說他本來準備的有托兒,便是沒有,誰又不想看看皇帝和王爺賽龍舟呢?因而有一人叫好之後,便有十人,百人,千人,不一會兒,整個河岸邊的將士,以及旁邊看台上的太后嬪妃們,都知道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這種情況之下,宇文極是沒有辦法推脫的,否則皇帝豈非成了膽小的懦夫?劉瑾升試著幫皇帝開解,「皇上,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一個小太監飛快的跑來,稟道:「太后娘娘說了,不管誰贏了,她那兒都有彩頭。」

宇文極更是沒有辦法下台了。

劉瑾升眼看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再啰嗦,不光是個掃興的討人嫌,還會得罪太后娘年那邊,只得識相的閉了嘴。

「好啊。」宇文極微微一笑,既然無法推脫,索性大大方方應下,意味深長說道:「朕和魏王賽舟乃是難得一見的盛事,可得好好比一比了。」

——不僅要贏,安全更是第一重要的。

好在宇文極已經登基好幾年,有了自己的心腹,從船到槳,再到禁衛軍裡面跳出來的舵手,都是信得過的。可是即便如此,眾人都是還是捏著一把汗,又要護衛皇帝的安危,又要贏得漂亮,這份差事可得提著心弦干呢。

宇文極面上帶著笑容,眼眸卻是烏沉沉的,當他肅然的看向魏王時,魏王竟然不自覺的避開鋒芒,轉過頭跟別人說笑去了。

「請皇上等龍舟。」掌舵的禁衛軍統領上來請示道。

「好。」宇文極自己動手解了腰帶,劉瑾升要上前幫忙,被他推到一旁,然後將外袍和中衣一起脫下,狠狠摔在地上,高喊道:「十二,今兒你可得好好表現啊。」因為他自有習武,又在軍營里混過一段時間,身板兒十分精壯,惹得群臣一片驚呼叫好,而不遠處的嬪妃們,則是一片羞赧之色。

當然了,羞赧的人不包括慕容沅,她沉默不語端坐著,看著那年輕的帝王朝著自己看了過來,彷彿近在咫尺一般。他那墨玉一般的瞳仁,烏黑明亮,在金色光芒下閃著深邃的光芒,照在自己身上,叫自己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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