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沁水公主不高興了。

朝雲宮的宮人都提著小心,但在他們想來,都是因為當中鬧破了那檔子事,讓沁水公主沒臉,所以才會擰眉抿嘴兒的,連皇帝也不愛搭理。結果皇帝陪著沁水公主一進寢閣,就聽裡面鬧道:「別跟進來,找你皇后去!」

難不成還是為了立後不高興?天神,她還想做皇后娘娘不成?!宮人們都是各自揣測,不過他們的命在這位主子身上,倒也不敢多嘴。

其實慕容沅的委屈說不清,宇文極要立端木家的姑娘為皇后,早就知道,但是誰稀罕跟別人分丈夫?他早先應了,說這事兒他來解決,不讓自己受委屈,結果呢?心下當然明白這事兒不好解決,可是冊立皇后,他答應的那麼乾脆利落,眉頭都不皺一下,這會兒還厚著臉皮纏著自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怕他啰唣,先搶了話頭說道:「別跟我講大道理,我懂,但我不樂意聽。」

「好,不講。」宇文極沒打算說那些虛話空話,不顧她捶打,摟了她,「今兒是十五上元花燈節,我陪你出去看花燈,怎麼樣?」

慕容沅冷哼扭了臉兒,不搭理他。

宇文極知道這事兒不好哄,抱她起來,放到自己身上坐下,面對面,「阿沅,你信不信我?」他眸色烏黑如墨,隱隱閃動,「皇后這事兒我心裡早有主意,順不順利且不說,但有一點我可以給你保證,除了你,這輩子都不碰別的女人。」

慕容沅的目光凝住了。

「真的?」她問,並不是很相信。

「當然是真的。」宇文極長眉微挑,眉眼中如同倒影了一泓幽靜秋水,在燭火的映照下,閃著水樣光輝,「在這世上你不喜歡的事,我能做到的,都依你。」

慕容沅對於他來說,絕不僅僅只是青梅竹馬的戀人,還是兒時的玩伴,是知己,是姐妹一樣的存在,是自己童年裡的溫柔庇護者,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揉進了心裡,溶到血液里,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宇文極。

即便是親生妹妹宇文真兒,已經早逝的母親,以及冷淡的父親,在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她重要。在為母親報了仇之後,沒有什麼是不能給她的,縱使搭上這萬里錦繡的江山,搭上自己的性命,——為她,也在所不惜!

「不騙我?」慕容沅小聲問道。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是啊,你從來都沒有騙過我。」慕容沅緩緩的說著,其實心底已經開始一點點相信,目光柔和起來,聲音也變得溫柔似水,「你不會的。」

宇文極從小的脾氣就不太好,又臭又硬,又擰,也曾經拒絕過跟自己成親,但是他做不到的就不會說,說了就會兌現,從來沒有虛假的諾言,沒有欺騙過自己,……從來都沒有。

——他說,自己便信。

一顆心隨著他的話語安寧下來。

「那……」慕容沅細聲細氣,反倒替他擔心起來,「可是你都已經答應太后了,要冊立皇后,這事兒只怕不是那麼好改的。回頭等皇后進了宮,你一直不理她,她心裡豈能沒有怨氣?到時候……」

「好了,你別管了。」宇文極打斷她的絮叨,輕輕的吻了一下,「我說了,這些事情交給我來做,你不用煩心的,只管好好養胖自己的身體。」他柔聲道:「阿沅,從前是我沒有能力護著你,你可以怪我。但現在我可以為你爭取,便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你爭取,一生一世護得你周全。」

他宇文極的女人,就該如同珍寶一般捧在掌心呵護。

——而不需要去承受風雨。

「我欠了你很多,也不知道還不還的完。」宇文極將臉埋在她雪白的脖子里,感受那溫暖馨香的氣息,「但我總會用盡全力去做的,做到最好。」將她放在地上,站起身來,燭光在他身後打下淡淡的陰影,拖得老長老長的,「好了,不說空話了。」

「做什麼?」

宇文極微笑道:「我先陪你去看花燈,難得今兒有空外面又熱鬧,你性子不耐,肯定早就想去外面走走了。」

「誰說的?」慕容沅心裡早就已經願意了,嘴上還彆扭道:「我安靜起來,也是斯斯文文的大姑娘。」繼而自信道:「猜字謎我最拿手,等下看我贏糖人兒給你吃。」

宇文極笑容深深,「好。」

皇帝出宮,就算是所謂的微服,也是前前後後跟了一大群暗衛,還有扮作小販、行商、路人的,圍在皇帝附近走來走去。今兒是上元節,人多,宇文極扮作富貴子弟的樣子,身邊一群侍衛扮作家丁,把慕容沅護在中間。但凡要買個糖人兒,猜個燈謎,總是一窩蜂的人,把別人都給擠開了。

惹得路人紛紛側目,只是見他們這群人不好惹,不敢多言。

慕容沅低低的笑,「咱們就像一群惡霸似的。」

宇文極牽著的她的手,暖暖的,軟軟的,還儘力朝自己身邊扯,「跟緊,等下別走丟了。」 頭上白玉冠,金牙簪,玄色的長袍,外面一身上等紫貂皮坎肩兒,襯得他的笑容燦爛如金,「今兒能不能吃上糖人兒,可就指望你了。」

慕容沅啐道:「敢情你就為了糖人兒啊!」

宇文極俯身在她耳邊,低低道:「吃糖人不算什麼,你才好吃呢。」

這話也是能在外頭說的?慕容沅又羞又急,看看周圍,好像沒人聽見,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紅紅著臉,嗔道:「你再胡說八道,一個糖人兒也別想吃了。」小兒女的威脅話語,嬌憨可愛,兩人眉眼盈盈的含著笑,情狀親密旖旎。

落在對街二樓的一位客人眼裡,卻是刺眼。

女人果然都是水性薄情的!聶鳳翔這樣想著,卻還是為自家主子抱一線希望,但願那小公主的腦子是真有問題,不然也太對不起皇上了。他看了看周圍,皇帝經過的幾條街面都被人控制,樓上全是暗衛,防的就是突然有人做點什麼,心下不由一笑,有些事情是防不住的。

虧得他們今夜出來閑逛,倒是省事。

再說接下面的慕容沅,的確是一把猜字謎的好手,贏了一堆糖人兒、麵人兒,宇文極都快拿不住了。她的性子一向挺大方,跟侍衛們笑道:「太多,你們分了吃吧。」瞪了劉瑾升一眼,「你沒份兒。」

劉瑾升哪裡敢得罪她?那是皇帝的眼珠子,心尖尖,小嬌嬌愛肉兒,況且比起那些刻薄陰損的主子,小公主只是使使小性子,算不得什麼。只是乾笑,「是,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宇文極一手要牽著她,拿著許多糖人兒的確不方便,遞給旁邊侍衛,「拿好。」然後沉著臉補了一句,「敢吃的,當心舌頭。」

侍衛當即賠笑,「不敢、不敢,主子放心,就連甜味兒小的也不敢聞。」

慕容沅「哧」的一笑,「厚臉皮!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你拐著玩兒罵我。」宇文極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逗得她呵呵笑,兩人親親我我的往前走去,少年背影頎長,少女嬌小可人,一對年輕情侶的恩愛模樣。

前面剛剛開始了一場皮影兒戲,叮叮咚咚的,開鑼了,敲得十分熱鬧。

宇文極等人又是一窩蜂過去,把場地包圓兒了。

慕容沅半依靠在他懷裡,嘴裡還咬著糖人兒,「這個其實還有點意思,比台上唱戲清爽,回頭……嗯嗯,咱們也叫人在家裡演幾處。」

她是避諱皇宮二字,不過宇文極聽她說一個「家」字,倒是心生感觸,有嬌妻在身邊相伴,回頭再生三、五個孩子,可不就是家了嗎?自己從小孤零漂泊,倒是很羨慕那種兒孫滿堂的情景。

想到此處,不由把她摟得更緊了,低聲道:「回頭你多生幾個。」

慕容沅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母豬。」

皮影戲開始了,依依呀呀的,唱了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講得是落難千金,被仇人陷害家破人亡,孤身一人,無處可去。恰逢大將軍趕巧路過,施以援手相救,將千金小姐帶回軍營,二人朝夕相處感情漸生。

宇文極臉色微變,站在慕容沅身後暗地招了招手,與劉瑾升遞了個眼色,示意等下唱完就拿住這個皮影戲師傅。劉瑾升不明白皇帝怎麼惱了,小公主還看得津津有味,但也不敢多問,只悄悄點頭應下,閃身去吩咐安排。

慕容沅看了一摺子,回頭笑道:「這些故事總是這麼老套,回回都是,什麼英雄救沒啊,什麼夫妻團圓啊。」

宇文極聽不得她說「夫妻」二字,當即打斷,「好了,我們去別處逛逛。」

「你怎麼了?」

「怕你站得腳疼。」宇文極不由分說,拽了她,就往旁邊走,——心下早已怒火滔天,就不信這麼巧,多半是端木雍容還不死心,故意叫人來試探的!哼,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慕容沅被他扯著去了別處,又逛了半晌,的確腳有點酸,加之上元節人來人往十分擁擠,就算有侍衛開到也很辛苦,畢竟皇帝再霸道,也不能把全城百姓攆了。空落落的上元節,又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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