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什麼死罪?!」慕容沅目光憤怒,可是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又不得不在哥哥面前低頭,上前拉了他的手,央求道:「你別這樣,放過他……」她忍住氣,「哥哥,以後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趙煜低垂眼帘,看著她,輕笑道:「阿沅,你就是這麼容易心軟,這樣的性子,註定一輩子被人拿捏。」輕輕嘆息,像是在為妹妹惋惜,「只有呆在哥哥身邊,才會護的你一輩子周全。」他將手放在妹妹的青絲上,她一動也不敢動,小貓終於收起了爪子,變得溫順了。

「阿沅!」莫赤衣在旁邊掙扎著,衣袖本來就有個口子,被扯掉了半隻,喊道:「你別求他,我不怕……」

慕容沅喝斥道:「夠了!」見他還要再說,從哥哥身邊掙脫,狠狠一耳光扇在莫赤衣的臉上,聲色俱厲,「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給我閉嘴!」看向旁邊的侍衛,「還不快點塞住他的嘴?!帶他下去。」

莫赤衣被她打得愣住,「阿沅……」

趙煜在後面輕輕笑了,「妹妹啊,你還真是肯護著這個莽撞的傢伙呢。」

慕容沅不看他,只朝莫赤衣道:「你在這兒爭執也是沒用,回去吧,別讓太夫人擔心,見著她,也不要提起我,你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莫赤衣看著她眼中央求的目光,再想到自己要對抗的是什麼人,心頭那一腔熱血慢慢褪去,——自己和皇帝頂嘴有什麼用?能幫到她什麼?害得她為難,甚至還會牽連到家裡的人,眼下見到她還活著,已經知足了。

因而忍了氣,問道:「皇上,為何不恢複阿沅的封號?」

趙煜俊美的面龐籠上一層陰雲,眼睛微眯,「你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在朕的面前問東問西,指手畫腳!」輕聲嘲諷,「別做出一副關心阿沅的樣子,你和姜家的小姐都已經訂親,又來招惹阿沅做什麼?不覺得可笑嗎?」

說到這個,莫赤衣不由臉色五彩斑斕,難看極了,解釋道:「阿沅,是家裡人給我訂的親事,不是我……」又覺得解釋是掩飾,只能低頭,「對不起。」

「胡說什麼呢。」慕容沅微笑道:「你訂親了是好事,我應該恭喜你的,回去小夫妻好好過日子,別再想東想西的了。」又安慰他,「你能想著來看我,我很高興,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好好兒的呢。」

「可是……」

「赤衣。」慕容沅輕輕搖頭,誠懇道:「別讓我為難,走吧。」

莫赤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睛深邃,劍眉緊皺,掙扎、糾結、無奈,通通都寫在他的臉上,最終還是無法抗衡皇權。至少……不能明著對抗,只能忍了氣,「那你好好休養著,我……」想說改天再來看她,估計也不能夠,「我先回去了。」

慕容沅鬆了一口氣,「回去吧,往後別再亂想。」

「說完了嗎?」趙煜一直饒有耐心的聽著,笑了笑,看向莫赤衣,「皇宮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服個軟,朕就讓你輕輕鬆鬆出去?」

慕容沅不由回頭,「哥哥……」

「來人!」趙煜一聲令下,「將莫赤衣打入天牢!帶下去。」

「哥哥!」慕容沅萬萬沒有想到,哥哥會來真的,以為他只是一時生氣,畢竟莫赤衣不是外人,是自己的伴讀,而且當年上大課的時候,也和哥哥他們、代王、靖惠太子等人見面的,況且他還是定國公家的子孫,他……不由慌了,「哥哥你別生氣,赤衣他只是一時莽撞,說錯了話,而且我也答應你了,再不惹你生氣。」

「那就看你了。」趙煜將手放在她的頭髮上,「你乖乖的,朕就留他一條性命;你要是發脾氣,朕可捨不得欺負妹妹,只要找別人出出氣了。」

「皇上……」莫赤衣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拖了下去。

「哥哥,你放了他……」慕容沅不停的央求,又不敢和哥哥對吵,可惜仍憑她說什麼都是無用功,趙煜根本不為所動,最後只能絕望的停住,不言語了。

「跟朕回去。」趙煜抓了她的手,拖回了寢閣,「自己答應的事別忘了。」

什麼叫做比絕望更絕望,慕容沅算是清楚的感受一回,心一直往下墜,一直墜,一直墜,黑暗沒有盡頭,好似萬丈深淵一般將自己吞沒。

而那邊押解莫赤衣的人出了泛秀宮後門,出了內宮宮門,穿過月華門時,一棵大樹的陰影里,站著一個斯文單薄的身影。祁明夷看著那行押解的人,看著莫赤衣少了的一直袖子,心底不由「咯噔」一下。

之前說好的,他這次闖進泛秀宮未必能夠順利出來,如果被發現,是死是活只怕都是難料,但皇帝應該不會在內宮殺人,多半是要押解出去的。於是約定好了,假若真的發現了她,便扯掉半隻袖子示訊,——竟然是真的!

——她還活著,阿沅。

祁明夷心裡有如翻江倒海一般,不動神色,默默的從牆根消失了。

回到侍衛值班房,獨自靜坐,心情已經稍微平復了一些,沒想到她還活著,而且還被趙煜幽禁了起來。可是宮闈深深,戒備森嚴,自己一個小小侍衛如何救得了她?退一萬步說,人救出來了,今後又該往何處安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但不論如何,阿沅……我欠你的命和情都會還的。

趙煜思慮再三,還是覺得泛秀宮已經不安全了。

莫赤衣被打入天牢先不說,單說姜胭脂已經知道了她,這就夠麻煩的,那個女人最是喜歡感情用事,天知道她後面會鬧出什麼幺蛾子!而且莫赤衣弄得動靜太大,不單是玲瓏閣、泛秀宮的人會懷疑,就是整個皇宮的人,都會猜疑這裡面到底藏了什麼。

不,絕對不能有萬分之一的閃失!

「你的易容術不是挺厲害的嗎?」趙煜問道。

慕容沅已經疲憊的不想說話了,可是想到莫赤衣,以及姜胭脂他們,不得不勉強打起精神應付,「怎麼了?問這個做什麼?」

趙煜輕笑道:「那你就扮作小太監吧。」

抬著箱子去自己的寢宮太過招搖,帶個小太監回去,不顯山,不露水,——於是讓人找了一套太監服色,等妹妹自己易容之後,換上了,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出了泛秀宮,回了乾元殿,然後將其鎖在寢宮後面的密室里。

「你要把我一輩子困在這兒?」慕容沅驚駭的看著他,嘲笑道:「呵,哥哥,我是你的囚犯嗎?還是你養在籠子里的小鳥?鐵鏈深鎖,不得見光,你……你才是這個世上最恨我的人。」

趙煜並不這麼認為,皺眉道:「這兒最安全,再也沒有人能找到你。」

慕容沅微微一笑,「看來你當上皇帝以後,什麼都有了,沒啥可消遣的,只能以折磨自己的妹妹為樂。」她笑得直掉眼淚,「哥哥,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對得起我嗎?別說父皇在世,就算母妃還活著,想來也最多能讓你一劍殺了我,而不是……這樣日日夜夜的折磨。」

趙煜的臉色有一點蒼白,甩袖出去,按動機關,將密室大門緩緩合上。

密閉的空間里,不能點太多蠟燭以防缺氧,因而只在角落燃了一支,燃著幽幽暗暗的光,慕容沅坐在臨時安置的床榻上,手腕被鎖在了床頭。

在這樣永夜一樣的靜默里,只能一個人無聲枯坐。

隨著時間的流逝,起先還能記得趙煜是早上還是晚上過來,慢慢的,因為分不清白天,分不清黑夜,便有些開始混淆了。但又一個字都不想跟他說,倒是不爭辯,也不頂嘴,就這麼默默的一個人呆著。

天氣越來越冷,在密室里的火盆添到了第四個時,慕容沅病倒了。

趙煜將她從密室抱到自己的寢閣,叫了太醫過來瞧。

但是太醫來了好幾個,都說不出準確的癥候,大抵就是,「病人心中鬱結難以化解,肝氣不順,導致茶飯不思,脾胃不佳,萬事以寬心為上。」

趙煜聽他們翻來覆去說了許多,眉頭越皺越緊,「趕緊開調理的葯,治不好,你們的腦袋也不用要了。」攆了太醫,再看妹妹蒼白的臉色,空洞洞的眼神,心裡像是被猛地揪了一下,奇異的疼痛。

自己只是想和她像從前一樣相處,為何這麼難?先皇固然疼愛她、呵護她,可是自己這個哥哥也……除了那件事對不起她以外,又有哪一點做得不好?她為什麼這麼固執,就是恨,就是不肯原諒。

再接下來,事態進一步惡化了。

慕容沅吃得越來越少,根本就不願意主動進食,都是強喂,可是餵了又吐,吃了也像是不吸收,人便一圈圈消瘦下去。嬌小臉龐只剩下巴掌大,臉上沒有血色,只剩下一雙烏黑晶亮的大眼睛,大得有點突兀,有點滲人。

趙煜開始慌了。

在這樣下去,妹妹一定會死在自己手裡的!

不,絕不可以!這個念頭想一想都要發瘋,如果是自己害死了妹妹,不不……不會有那樣一天的!一定要讓她活著,讓她活著!

趙煜仔細的想了想,自己不能時時刻刻陪著她,讓她一個人呆著,自然會悶出毛病來,若是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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