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姜胭脂一面看信,一面聽得莫赤衣在耳畔急聲解釋,半晌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由喃喃道:「我這不是在做夢吧?」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生疼的。

本來段淑妃有孕以後,皇帝還每天跑去就有點古怪,而且最近段淑妃和陳貴人臉色又不好,緊繃繃的,根本沒有半點被盛寵的喜悅,這就越發奇怪了。眼下再看了這個讓人驚駭的消息,心情大起大落,既然宇文極已經見過阿沅,肯定她沒死,仔細想想,他的猜測還真有幾分可能!但是……

莫赤衣飛快道:「若是別的地方,我自然會想法子去營救阿沅,可是在後宮,我卻實在使不上勁兒。」急道:「娘娘,那個陳貴人是不是有問題?!」

姜胭脂看著他滿目期待的眼神,搖了搖頭,「沒有,就是這點奇怪,陳貴人的確是段淑妃身邊的侍女,這個假不了。」

「沒問題?」莫赤衣眼裡的火苗一下子滅了,又不甘心,「可是宇文極說他確認阿沅還活著,本來是在東羌軍隊里的,後來被劫持走了。」

「赤衣,我知道你著急。」姜胭脂輕嘆道:「我和阿沅是表姐妹,又是從小一起念書長大的,我對她的關心,不比你少,但陳貴人的確沒有問題。」她想了想,「就算阿沅還活在人世,被人劫走,也未必就是皇上下的手啊。退一萬步說,是皇上,他要藏一個人有太多法子,不一定非得偽裝成陳貴人。」

「總之阿沅還活著,對嗎?」莫赤衣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說了這句以後,神色稍微平緩了一些,分析道:「如果不是皇上劫持的人,那咱們沒法子想;如果是,且真的藏在玲瓏閣呢?不一定是陳貴人,或許是個宮女,是個假太監,這都是有可能的啊!娘娘,你帶人過去搜一下宮,不就都知道了嗎?」

「那樣不行。」姜胭脂搖頭道:「假如阿沅在裡面,那麼我一有動靜,裡面的人就肯定會把她藏起來,什麼都找不到。」

莫赤衣目光微冷,琢磨了下,「那就想個法子把人逼出來!」

「你先讓我靜一下。」姜胭脂蹙眉凝思,沉默了好一會兒,「你先回去,這事兒不能辦得急哄哄的。」惹的皇帝疑心就麻煩了,「過幾天,我再讓人通知你。」

莫赤衣忍了又忍,最終還是覺得小不忍亂大謀,只得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趙煜還是整天往泛秀宮跑,十五才過來鳳棲宮,姜胭脂說起莫赤衣和自家堂妹的婚事,「赤衣是個急性子,前些天還進宮來問,我家堂妹到底長得好不好看,可真是孩子氣。」自己笑了笑,「不過論年紀都不小了,早點成親也好開枝散葉。」

趙煜哪有心情管這些?不過皇后閑話,隨口應付了一句,「嗯,應該的。」

姜胭脂又扯到了別的話題上,兩人話不多,收拾完畢便是安寢,次日早起送皇帝去上早朝,一如平常,沒有任何異樣。

又平平靜靜的過了幾天,姜胭脂才私下叫了大宮女青霜,吩咐道:「找一支好一點的赤金簪子,配一對金耳墜,簪子給段淑妃,耳墜給給陳貴人,就說她們最近伺候聖駕辛苦了。」穩妥起見,還是先確認一下的好,「記住,別起爭執。」

青霜挑好首飾去了。

過了一會兒,揣了一肚子氣回來,「段淑妃那邊還好,接了賞,謝了恩。可是玲瓏閣門口有人守著,奴婢說了是娘娘賞賜東西,也不放行,過了一會兒,陳貴人倒是親自出來接東西了。」因為不知就裡,抱怨道:「那陳貴人算個什麼東西?段淑妃都沒有她這麼大的臉,還敢讓人攔著皇后娘娘的賞賜,讓人站在門口等著!」

姜胭脂起先只有三分相信,現在已有七、八分了。

皇帝若是心中沒鬼,怎麼會不讓人進玲瓏閣?且不說陳貴人不算貌美出挑,比不得段淑妃,就算她是皇帝眼裡的寶貝疙瘩,也沒必要攔著不讓人進去,嬪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肯定另有蹊蹺。

明月皎皎,月華如水,映照出一地蒼穹人間景象。

趙煜看著剛剛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密折,緩緩合上了,輕嘆道:「真夠熱鬧的。」

上面說,西羌六鎮起義軍大敗朝廷軍,逆軍已經攻到京城,西羌皇室覆滅就在旦夕之間。而外圍,還有還東羌的端木雍容和宇文極,不停向內逼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輪到西羌國內戰火紛飛了。

可惜燕國才從動亂中平靜下來,不宜大動干戈。

趙煜將摺子扔到一邊,起身前往泛秀宮,紅塵紛紛擾擾,還好有一處讓心靈棲息的地方。可是妹妹始終有怨恨,難以消弭,仍憑自己百般努力,她依舊怨懟,依舊每次都是冷若冰霜,呵……真是固執啊。

到了玲瓏閣,先問道:「今兒可有什麼事?」

「皇后娘娘讓人賞賜兩位主子東西。」

「然後呢?」

「陳貴人出來接了東西,皇后娘娘的人就走了。」

趙煜皺眉道:「多事!」但是這也不奇怪,姜胭脂是中宮皇后,賞得寵的嬪妃們一點東西也是情理之中,皇后就得做一個賢良名兒。

進了內殿,一屋子的燭光映照明亮如晝。

慕容沅靜靜的坐在窗檯跟前,淺金雲紋的繡花上衣,綉紫玉蘭,配蹙金線的玉版腰帶,拖一襲長長尾巴的月白挑銀線裙子。青絲如雲、眉目如畫,嬌怯怯的依在軟枕上面翻著書,因為長裙掩蓋,看不出腳上鐐銬的異樣,倒真真像是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掩不住的矜貴清麗氣韻。

趙煜很喜歡這樣和回憶一樣的畫面,靜靜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慕容沅聞聲瞧了瞧,見是他,又不聲不響的繼續看書。

趙煜習慣了她這樣冷麵寡言,也不介意,徑直走了過去。揮退了白嬤嬤等人,在美人榻的另一頭坐下,「阿沅,今天外面的月亮很好,想不想一起出去看看?」

慕容沅不理會他。

趙煜又道:「這麼久了,你的氣還是不消嗎?這個地方才是你的家,你回家了,哥哥陪著你,到底有什麼不好?」

慕容沅只覺倒盡了胃口,冷冷道:「你能不說話嗎?」

趙煜皺了皺眉,卻道:「如果你覺得我不說話,開心一點,那我就不說了。」

「行了。」慕容沅猛地抬眸看向他,「求你別再假裝好哥哥了,好嗎?現在燕國的江山社稷都是你的,你是九五之尊,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何必跟我過不去?!你把我用鏈子鎖在深宮裡,到底要鎖到什麼時候?!」

趙煜嘴角微翹,「一輩子。」

慕容沅心中一片絕望,憤怒的把書砸了過去!

趙煜一把接住了,放在一旁,然後悠悠道:「阿沅,你忘了嗎?你七歲那年,從假山上面滾了下來,是哥哥擋住了你,結果你沒有摔著,反倒把我的手給磕在山子石上,戳破了好大一塊肉。」他輕嘆道:「那個時候,我不想讓母妃責備你淘氣,就忍痛回去一直沒說。」笑了笑,「而你偷偷給我敷藥,說我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你九歲的那年夏天,我高燒不退,你在床上守了整整三天,親自為我端葯,親自為我嘗試溫度,還哄我,不苦。」他輕笑,「阿沅,你親手端過來的,便是再苦哥哥也得喝下去啊。」

「你學箭術的第一張弓,就是哥哥親自為你做的……」

「別說了。」慕容沅痛苦的緊皺眉頭,內心煎熬,「求你,別說了,我一個字都不想聽,不想聽……」親人為什麼要變成仇人?過往的那些關愛要如何安放?父親的血海深仇又要如何安放?她滿心都是難言的苦澀,搖頭道:「哥哥你放過我,放過你,不要再這樣彼此相見怨懟,一起痛苦掙扎了。」

「阿沅,我不覺得痛苦。」趙煜輕輕握住她的手,「有你在我的身邊,只覺得滿心都是靜謐安寧,一顆心都安定下來,再也不是空蕩蕩的了。」他輕聲道:「你說,我怎麼會捨得放你走呢。」

「你這個瘋子!」慕容沅咬牙切齒罵道。

趙煜緊緊抓住她,不鬆手,「阿沅,別離開我。」

「皇上!!」有侍衛在外面焦急的拍門,急聲道:「玲瓏閣後院起火了,還請皇上速速迴避!」

「怎麼會突然起火?!」趙煜臉色陰沉鬆開妹妹,卻顧不得多問,嗆人的煙味兒已經壞飄了進來,一把抓起慕容沅的手,「跟朕走!到外面院子里避一避。」

慕容沅腳上有鏈子,被他一扯,差點摔倒,「啊……」

趙煜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到了庭院里,正在詢問起火緣由,就聽見玲瓏閣大門口一片吵鬧,不由越發動怒,喝斥道:「誰在外面鬧事?!」

門口有人高聲回道:「是皇后娘娘,聽說泛秀宮這邊著火了,擔心皇上,想要進來看一看……」話音未落,傳來姜胭脂的聲音,「皇上,皇上你有沒有在裡面?!快點出來啊。」

這邊剛起火,姜胭脂就知道訊息趕了過來,未免也太巧了!趙煜覺得古怪,一時又摸不到頭緒,正在猜測,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大門居然被人撞開!

姜胭脂一身正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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