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片刻後,繆遜帶著一碗墮胎藥回來。

上官美人沒有絲毫猶豫,端起碗,就將葯汁喝了個一乾二淨!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對於郗皇后來說,大殿內里的氣氛像是凝固了一般,越發凝重起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怎麼上官美人沒有任何小產的反應?不對啊,自己分明收到消息,說是上官美人這幾個月鬼鬼祟祟的,還有晚歸的古怪現象。

難道範貴人在欺騙自己?不,她不會的!郗家和范家是姻親,她又無子,除了依附自己再也沒有別的選擇,她不會欺騙自己,也不敢!

莫非這一切都是碰巧誤會了,還是……?

郗皇后看著上官美人篤定的眼神,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如果她是清白的,就沒必要鬼鬼祟祟深夜晚歸,很可能這一切都是煙霧彈,故意引出今天的鬧劇!那麼她把自己牽扯進來,到底想圖謀什麼?!

想到此,不由目光凌厲看了過去。

上官美人卻只看向皇帝,「皇上,臣妾都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她的嘴角還有之前血跡,以及淡淡的葯汁印兒,眼含滿眶憤怒委屈的淚水,痛聲哭道:「臣妾沒有懷孕,真沒有……臣妾是被人陷害的。」

「這是怎麼回事?」武帝等了許久,都不見上官美人有任何動靜,怒氣漸漸平息,然後疑惑的看向女兒,「為什麼……你們都診出可能懷孕?」

李太醫早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有兩種可能。」慕容沅整理了下思路,詳細回道:「第一,是上官美人近段時間身體不好,氣血紊亂,甚至影響到了月事不調;第二,也有可能……」先看向繆遜,吩咐立即封鎖玉粹宮,然後方道:「上官美人假孕,也有可能是藥物所致。」

「對對對。」李太醫眼看要從皇室醜聞摘出來,忙道:「若是上官美人吃錯了葯,引得氣血紊亂,也可能造成類似滑脈的脈象。」

武帝眉頭微皺,不滿意道:「似是而非。」

「父皇別急。」慕容沅斟酌了一下,「既然上官美人沒有懷孕,那就大大方方再叫幾個太醫過來,大家一起會診,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很快,再叫了四個太醫過來。

兩個認為有孕,兩個懷疑可能不是害喜,然後再聽聞了上官美人喝了虎狼葯,沒有任何反應,不由各自吃驚不已。於是大家一起往假孕的方向分析,到底是身體原因?還是藥物原因?一時之間沒有定論。

上官美人還跪在地上,辯白道:「皇上,臣妾的身體一直好好的。」她才二十齣頭的年紀,如花一般的青蔥年紀,身體當然不會差,委委屈屈哭道:「今日蒙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和冤枉,多半是被人陷害,還請皇上徹查,一定要為臣妾洗清冤屈。」說著,有意無意的看了皇后一眼。

郗皇后不由怒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上官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哽咽道:「皇后娘娘,臣妾只是擔心……不知道你受了什麼人的蒙蔽,才會中了別人的圈套。」話說得好聽,但分明就是在指責今日之事是個陰謀,甚至……在暗示就是皇后的陰謀。

郗皇后氣得肝疼,「休得胡說!」

上官美人只是捧著臉哭,一副委屈不得了的小可憐模樣兒。

因為她年輕,身體有一直很好,之前並沒有任何不適記錄,太醫們會診的結果,都傾向於她是受了藥物影響。皇帝下旨徹查整個玉粹宮,結果飲食衣物都沒有問題,卻在枕頭裡面,發現了不該出現的東西。

慕容沅捻了一點粉末,嗅了嗅,「不是毒藥,倒像是龍腦和赤桂。」畢竟內宮用品檢查嚴格,毒藥不是那麼輕易能混進來的。

太醫們也都挨個檢驗了一下,的確是龍腦和赤桂。

這兩樣都是讓人活血提神的東西,一般都添加在香屑裡面,但是過量了,就會讓人長時間處於熱血沸騰的狀態。也就是說,上官美人每晚睡著這樣的枕頭,不僅會影響晚上睡眠,還會從早到晚都有那麼一點精神亢奮。

時間長了,就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氣血紊亂。

宮中寢具基本上都會熏香,加上這兩樣東西都是無毒,不會讓人有明顯不適,甚至初期還顯得格外精神,所以不是刻意去查的話,很難被發現。

慕容沅之前那一抹疑惑,再次浮現心頭,最近幾個月,父親的脾氣越來越壞了,會不會也是受了香料影響?父親雖然沒有實質性的臨幸上官美人,但是卻在玉粹宮有留宿的,再看看那枕頭,豈非就在父親的腦袋下枕著?

父親都這把年紀了,靡靡老矣,這些人……居然還是在不停的算計他?!

——心中頓時熔漿翻滾一樣的憤怒!

她能想到的,皇帝自然也能想到,皇后一樣能夠想到,太醫們都低下了頭,只有上官美人跟驚醒了似的,忽地尖叫,「那枕頭……皇上來的時候,也有用過!」

繆遜不待皇帝吩咐,就帶著人去捉拿平時侍寢的兩名宮女,但是回來時,臉色卻是十分難看,沉色道:「死了一個侍寢宮女。」

武帝氣得鬍子亂顫,「給朕繼續往下查!!」

這一查,就查出死去的那個宮女,生前曾經和鳳棲宮的一個老太監有來往,然後繼續查,還沒等抓到人,那個老太監便投井自盡了。

上官美人伏在地上大哭,又是傷心,又是憤怒,「皇后娘娘,你看不慣嬪妾要除之而後快,傷害嬪妾就夠了,怎麼可以連皇上也不放過呢?你還想污衊嬪妾與人私通,分明就是要讓皇上大動肝火,氣壞龍體。」她像是氣極了,指著皇后,顫聲道:「你……你真是用心歹毒啊。」

「你放肆!!」郗皇后簡直要被氣暈了。

武帝抬頭看她,「今兒上官美人只是因見血腥有些不適,嘔了一下,你怎麼就確定她是懷孕了?就敢大著膽子帶太醫過來查證?」

郗皇后微微一怔,「這……」心下也是慌了,似是而非的東西最是叫人起疑,眼下矛頭全部指向自己,必須得讓皇帝先息怒才行,解釋道:「臣妾是之前聽了范貴人的回稟,說上官美人最近經常晚歸,所以才懷疑她。」又朝上官美人罵道:「你這個賤婢,故意鬼鬼祟祟的做出幌子,蒙蔽范貴人,好叫本宮掉進你的圈套里來!」

上官美人淚盈盈道:「皇后娘娘無憑無據,還要再反咬嬪妾一口嗎?」

郗皇后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否則越說越說不清,急急道:「皇上,這裡面肯定有陰謀,鳳棲宮的奴才死得蹊蹺,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武帝沉凝不語,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一片。

上官美人放聲大哭,「臣妾斷斷不敢陷害皇后娘娘,更不敢害了皇上。」

郗皇后冷聲道:「你以為害死本宮的一個宮人,就能顛倒是非黑白了嗎?香料是在你的寢宮發現的,焉知不是你放進去做的手腳?!居然還反過來攀誣本宮!」

「冤枉啊。」上官美人捂著受傷的胸口,仰面朝皇帝哭道:「臣妾為什麼要害皇上?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皇上百年了,臣妾……不過是等著老死的太妃,豈不比現在苦一百倍、一千倍?」轉目看向皇后,「臣妾可不比皇后娘娘,皇上不在,就能做風光無限的太后了。」

——這一句話,便把皇后釘得死死的!

就連慕容沅,也想不出上官美人要害皇帝的理由,皇帝死了,她可是什麼好處都撈不著,只有苦處而已。而對於郗皇后來說,將來做太后……可比做戰戰兢兢的皇后娘娘好太多了。

反推一下,郗皇后故意在上官美人的枕頭裡放東西,讓父親睡不好脾氣暴躁,再讓上官美人造成氣血紊亂、月事不調的假象。這樣一來,父親必定會因為喜當爹而大發雷霆,說不定就氣出什麼毛病來。就算沒這麼誇張,也會大大損害父親的身體,加速他的衰老,若是能夠早點讓靖惠太子登基,皇后也會放心一些吧。

但是真相僅僅只是這樣嗎?皇后會不會太著急了一些?慕容沅心中微存疑惑。

武帝卻已經徹底信了。

因為睿王漸漸強大起來,加上之前隆慶謀反的一系列事件,靖惠太子的地位已經嚴重受到威脅,皇后早就不安了。所以三番兩次的要謀害睿王,甚至在自己把睿王分封出京以後,皇后還不放心,所以鬧出這一番幺蛾子了,不夠就是盼著自己早死,好讓她的兒子早點登基!好讓她做太后娘娘再無拘束!!

這個心腸惡毒的女人,枉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寬容她!

武帝頭痛陣陣難忍,再想起皇后在枕頭裡面做手腳,有心謀害自己,只剩下一腔想要撕碎的人怒火,聲音無比陰冷,「起駕,朕和皇后一起去鳳棲宮。」

「父皇……?」慕容沅擔心的看著他,站起身來。

「你留下。」武帝的聲音不容商榷,上前一把抓住了郗皇后,一聲兒不吭,拖著她上了御輦抵達鳳棲宮,然後摒退眾人,夫妻兩人單獨進了內殿。

誰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到了下午,便傳出皇后突發惡疾中風的消息,並且皇帝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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