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睿王大軍凱旋抵達京城時,已經九月了。

金秋時節,天空晴朗,湛藍湛藍的一泓碧空無雲景象,乾淨的半壁藍色下面,是烏壓壓的二十萬三軍將士,個個精神抖擻意氣風發。而最最耀目之人,莫過於騎在高頭大馬上面的睿王,一身銀色戰袍,手握佩劍,整個人看起來丰神雋朗、神采飛揚,就連驕陽見了他,都要躲進雲層避其鋒芒!

從睿王的戰馬踏入北城門開始,就惹來無數百姓紛紛駐足圍觀,人人都嘆玉貴妃生了一個好兒子,姜胭脂嫁了一個好丈夫。甚至有大膽的少女與女伴玩笑,「若是我將來的丈夫,能及得上睿王殿下十分之一,不不,百分之一,也就不枉此生了。」

「哈哈,傻丫頭做白日夢呢。」

「難道你不想?哼!」

少女們的笑聲,夾雜在圍觀人群的歡呼聲之中,人人都知道睿王打了勝仗,而且勝得漂亮,又是丰神如玉的翩翩少年郎,雍州之戰頓時多了幾分傳奇之色。

睿王親隨的隊伍一行走,一直進了皇宮。

「哥哥!」慕容沅趕在外宮門口迎接,微風乍起,吹得她頭上的金紗帷帽盈盈掠動,下一瞬,卻是響起一聲嬌脆驚呼,「啊呀!」

睿王因皇帝特旨允許騎馬入宮,他一伸手,將妹妹撈到了馬兒前面,笑容湛湛,「阿沅,和哥哥一起騎馬去金鑾殿,開不開心?」

慕容沅扭回臉來,清風掠開她的面紗,露出一張嬌小如畫的臉龐,笑容宛若繁星閃爍一般明亮,「當然開心。」還趣了一句,「有兄如此,夫復何求?」

「哈哈!」睿王當即大笑,笑容在寬闊的金鑾殿前廣場散開,驚得牆頭的馴鴿四下飛開,紛紛撲入了湛藍無雲的晴空之中。皇宮中馬兒不能疾行,他雙手握住韁繩,將妹妹牢牢的圈在懷抱里,眷戀這一刻的親情溫暖。

很快……就要分別了。

不過沒有關係,阿沅、母妃,我們終究還有相聚的一天,希望不會太遠。等到那一天到來之時,自己將站在最高處,和母妃、妹妹,還有妻兒,一起共賞錦繡江山,看百萬臣民臣服腳下!

慕容沅不知道哥哥的雄才大略,還在笑道:「對了,嫂嫂快要生了呢。」雖然自己並不重男輕女,不過出於為哥哥考慮,還是希翼道:「要是一個小侄兒就好了。」

「嗯。」睿王頷首,聲音微凝,「但願上天助我,得個兒子。」

慕容沅覺得哥哥神色過於認真,不過想著古人重子嗣,加上哥哥是皇子,希望第一個孩子是男孩兒也算正常,也就沒有多想。馬兒已經走到了金鑾殿前,睿王先下了馬,在下面伸手道:「來,阿沅。」

慕容沅的馬術本身就不錯,搭著哥哥的手,輕巧的跳了下來,疑惑道:「我也要跟著進去嗎?溜溜馬,得瑟得瑟就算了,大搖大擺走進金鑾殿不大好吧?」

「有何不好?有何不可?!」睿王有一瞬間的驕狂耀目,他朝四周環顧,宮人侍衛們頓時紛紛低下了頭。繼而摘了妹妹的綃紗帷帽,進宮面聖帶帽子不合規矩,然後拉起她的手,「走,跟在哥哥身邊就好。」

高大巍峨的金鑾殿修築,氣勢十分宏偉,一抬頭,便是琉金璃瓦,而踏入寬闊高大的大殿以後,又是一番珠簾蔽月、綺幔藏雲景象,地上鋪了深紅色的錯金邊錦毯,踩上去柔軟無聲,讓人心中更生一層寂靜敬畏。

武帝在高高的龍椅上面端坐,見狀笑道:「承煜和阿沅一起來了。」

為大將軍王接風洗塵的盛大場合,當然不適合女子出現,但是沁水公主身份尊貴非同一般,又是睿王的妹妹,加上皇帝都沒有說什麼,誰又敢多嘴呢?因而百官躬身見禮時,便成了,「拜見睿王殿下、沁水公主殿下。」

這一天,慕容沅跟著哥哥出盡了風頭。

群臣之中,姬暮年受官職所限,站在不起眼的一個偏僻角落,看著一襲玉色羅裙的沁水公主,和驕陽一般的哥哥睿王站在一起,是那樣的令人矚目,寶光流轉不定,宛若一道清澈明亮的月華。

沒過幾天,睿王府又傳來一個大好消息。睿王妃姜胭脂順利生下一子,小傢伙六斤六兩,活潑可人,母子兩個都是平安。

消息送到宮中,玉貴妃自是欣喜非常,好容易熬到孫子滿月了,特意換了一身華麗矜貴的衣服,向皇帝請旨出宮看望兒媳和孫子。武帝面上當然也是龍顏大悅,但是心裡……那滋味兒就有些複雜難言了。

雖如此,還是很給玉貴妃面子,最終決定親自去一趟睿王府。

慕容沅不消說也是要去的,路上還跟母親說道:「正好父皇也去了,讓父皇給小傢伙親賜一個名字,有父皇福澤庇佑,將來必定長得比哥哥還要出色。」

玉貴妃看著不知情的女兒,攬了她,不動聲色淡淡道:「我已經想了好一個。」

「啊?」慕容沅饒有興趣問道:「叫什麼?」

玉貴妃淺淺一笑,「寫在盒子里了,等下讓你哥哥嫂嫂先看。」

母女倆一路輕聲慢語,到了睿王府。這一輩的慕容子孫的輩分是「金」,比如河間王的兒子便叫慕容鈺,但是玉貴妃並沒有按這個來,而是取了一個 「玄」字。睿王謝了母親賜名,開口便喊兒子,「小玄。」

姜胭脂微有疑惑,可是不便當著人去質疑婆婆,只歡歡喜喜的誇名字好,等到開席之前的空隙,才單獨找到了睿王,「小玄的名字,不按皇室里的輩分來嗎?」

睿王看向她,「你不喜歡母妃起的名字?」一頂大帽子扣下。

姜胭脂趕忙賠不是,「不是,妾身很喜歡。」

「喜歡就好。」睿王緩和了神色,微笑道:「我去外面招呼客人了。」

「嗯。」姜胭脂明白,丈夫這是不允許自己再質疑了,有疑惑也得壓下去,只能安慰自己多心了,——婆婆是皇帝的寵妃,有些特立獨行也不算奇怪吧?看著丈夫丰神俊朗的身影出去,心裡一陣甜蜜。

罷了,大喜的日子不要胡思亂想了。

姜胭脂很快沉浸回濃濃的喜悅之中,丈夫大勝而歸,自己又剛剛生下了兒子,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欣喜的呢?一個女子,既有如此驕傲出色的丈夫,又有可愛的兒子,不知道是多大的福氣,要惜福才對呀。

她出了門,今兒還有一群女眷客人要應付呢。

當然了,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親親寶貝的兒子。屋子裡已經圍了一大圈兒人,諸如郗皇后等後宮嬪妃,小郡王的祖母玉貴妃,太子妃、代王妃等妯娌,姜胭脂的母親興平長公主,還有幾個娘家嫂嫂,都是最最有身份的一圈兒女眷。

眾人圍了小郡王說著喜慶話兒,熱鬧非凡。

姜胭脂一面應付,一面抽了空,到旁邊抓了侍女小聲問道:「三公主人呢?」

那侍女小小聲回道:「已經來了,後來又方才被人叫出去了。」

此時此刻,慕容沅正在王府的一處小院之中,攆退了宮人,看著面前身著素紋長袍的姬暮年,問道:「有要緊事?」

「是。」姬暮年神態從容,輕聲道:「公主殿下可還記得春雨?」

「當然記得。」慕容沅眼睛一亮,春雨從小服侍宇文極,上次宇文極回國前夕被哥哥打了一拳,春雨居然給他的膏藥里下毒,險些害了他的命。後來春雨死了,她的菜戶小合子也死了,案子便一直掛成了懸案。

時隔半年,姬暮年查到了什麼不成?因而道:「你說。」

「是這樣的。」姬暮年回道:「當初宮中傳出流言之際,說很可能是下官害了東羌大皇子,雖說很快春雨和小合子都死了,變成了死無對證,但下官還是沒有放棄。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查到了春雨家人離開了京城,回了祖籍。」

「哦?」慕容沅追問道:「他們怎麼說?」

「他們也說不清楚。」姬暮年微微蹙眉,「只是說,春雨死之前曾給家裡送信,說自己可能惹上了禍事,脫不開身,讓家裡人趕緊離開京城避禍。但……具體是誰,春雨家人也說不清楚。」頓了頓,「下官想,一定是那個人身份太過貴重,以至於春雨情知要死,也不敢反抗,也不敢對家人說出真兇避禍。」

這不等於什麼都沒查出來么?慕容沅有點小小失望,「能夠在皇宮裡下手,還是對宇文極下手的,身份當然不會差了。」

姬暮年明白這點訊息引不起她的興趣,眼看談話就要中斷,馬上接著道:「還有一件要緊事,沒有對公主殿下說。」微微沉吟,將表妹謝琳琅遇刺受傷的事說了。

「遇刺?」慕容沅心下微微一驚,竟然不是生病,而是遇刺,該不會是姬暮年撒謊吧?不過謝琳琅病得蹊蹺,這個解釋也算合理,繼而眉頭一挑,「你該不會以為是我做的吧?」

「那當然不會。」姬暮年繼續道:「下官倒是覺得,有人似乎不贊成……」靜靜的凝視了一瞬,「有人很不希望下官和公主在一起。」細細道:「所以先給宇文極下藥,讓公主誤會是下官所為;後來又行刺下官的表妹,讓下官不得不每日前去探望,如此瓜田李下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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