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姬暮年沒有想到,母親會給自己弄出一個如此糟糕的局面。之前早就跟跟母親說了,自己打算求娶沁水公主,讓母親跟姨母透個風兒,不必叫表妹琳琅等著自己出孝,早點擇人嫁了。

沒想到母親嘴上答應的好好兒的,卻根本沒有對謝家的人說。

「你出去!誰讓你來謝家的?!」謝夫人眼中含淚,指著外甥,「是我瞎了眼,才會讓琳琅等著你們!」她哽咽道:「虧得我們母女還傻乎乎的,為你們姬家擔心,讓琳琅等著你出完孝,一直等到她都十七歲了。結果呢?你們不聲不響就去攀附高枝兒,不仁義也就罷了,還為琳琅惹來如此禍事,毀了她……」

一想到女兒那渾身血污的樣子,就忍不住放聲大哭。

姬夫人臉色慘白,賠罪道:「妹妹你誤會了,是我,都是我的錯,應該早點跟你們說清楚的……」她亦是紅了眼圈兒,「我、我……我想著暮年不過一時糊塗,再說沁水公主身份高貴,應該不會……」

「你什麼意思?!」謝夫人是徹底被姐姐激怒了,尖聲道:「你是說,你早就知道自己兒子攀高枝兒,卻不說,還等著他被公主拒絕了,然後再來迎娶琳琅?!呵……」她氣極反笑,「呵呵,我的女兒是有多下賤?是燒火丫頭么?由得別人挑挑揀揀,等你家兒子沒人要了,再嫁給他?!啊……姐姐你是這個意思,對不對?!」

「滾!」她怒不可遏,「全都給我滾出謝家!!」

姬暮年見母親越說局面越糟糕,制止道:「母親你先別說了。」然後看向姨母,「這件事是我們姬家沒有處理好,對不住姨母和表妹。但是眼下表妹受了傷,還請姨母讓我進去看一看,確認了表妹安全無恙再說。」

謝大公子也勸道:「母親,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對於表弟的所作所為也是動怒,可是妹妹的性命要緊,再者太子黨不好輕易得罪,於是勸道:「方才那大夫不是說四妹妹還有些危險么?暮年的醫術不錯,讓他進去看看,好歹不能讓妹妹有危險啊。」

一面給兩個兄弟遞眼色,擋住了母親,讓丫頭領著姬暮年進去了。

謝夫人眼睛都是紅的,可到底還是女兒的性命要緊,多大的氣,也不能拿著女兒的生死來賭,忍了又忍,只是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掉。繼而掙扎了一把,「讓開,我要進去看看琳琅。」

謝家三兄弟紛紛為母親讓路,然後跟了進去。

屋子裡,安靜的幾乎沒有一絲聲音,就連沉香屑的「噼啪」聲,都清晰可聞。遇刺受傷的謝琳琅,躺在床上,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之中,清秀乾淨的面龐,烏雲似的青絲散落了一枕頭,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嚇人的蒼白,嘴唇幾乎沒有血色。

古代沒有輸血這種技術,受傷失血的人,只能憑著本能硬抗,過後再靠藥物和食物一點點補回來。遇到體質差一點兒的,命理不濟的,抗不過,很可能就一命嗚呼,就算華佗再世,也只能看著干著急而沒有辦法。

而眼下,姬暮年就遇到了這樣的難題。

任憑他醫術再高,眼下謝琳琅失血過多昏迷著,也是無法,只能詢問一些基本的醫治手段,「八寶護心丸吃了沒?傷口用的是什麼藥膏?」一一問下來,自己並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因為男女有別不好親自檢查,再問了一句,「琳琅的傷都在何處?」

丫頭紅著眼圈兒,低聲哽咽,「左臂上面一道,還是輕的。」在自己身邊比劃,「最重的從腰上起,一直、一直划上去,直到……」指了指小姐的臉,顫聲道:「都已經傷到臉了。」

如此嚴重的傷勢,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特別是還傷到了臉,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這個消息更是一層噩耗。屋子裡的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特別是謝夫人,想哭還不敢出聲,怕吵醒女兒,眼淚「簌簌」無聲的掉落,真是好不可憐。

姬夫人則是又傷心又愧疚,縮在一旁,不敢吭一聲兒。

這件事,都是自己害了外甥女兒。原本想著,沁水公主那樣的金枝玉葉,不知道多少王公權貴的公子哥兒追求,再者還有玉貴妃的態度,以及小公主本人的意願,兒子就算有心也未必成事,等他碰了壁、吃了虧,自然就會回頭了。

到時候,依舊還是外甥女兒做自己的兒媳,婆媳關係融洽,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姬家和謝家也算是又進了一層。卻不料,竟然為外甥女兒惹來如此禍事!到底是誰,下手如此毒辣?!實在是太殘忍了。

「會不會是公主殿下……」出了門,謝大公子提出了這樣的疑惑。

姬暮年搖搖頭,「沁水公主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更惹得謝夫人大怒不已,尖刻道:「知道你攀上了高枝兒!眼裡心裡都是貴人,既如此,就該早點放了我們琳琅!琳琅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娶便罷了,何苦為她惹來禍事?到眼下了,還口口聲聲為……」想要說小公主幾句狠話,到底顧及天家威儀,說不得,只能冷嘲熱諷,「是我瞎了眼。」

「母親。」謝大公子勸道:「你先別生氣。」父親剛好去了外省,眼下只有自己這個長兄主持大局,朝兩個弟弟遞眼色,「你們先扶母親回去歇著,還有……四妹妹那邊一有消息,就讓人來報。」

謝夫人又惱又怒,滿含淚水出門,姬夫人追了出去,卻被妹妹狠狠罵了一通,留在院子中進退兩難,最後只能再次折了回來。

謝大公子方才是不想火上澆油,等母親走了,不由沉下臉來,「暮年!別說我們謝家訛詐你,是那刺客親口說的,『毀了你的臉,看誰還會娶你?!』,明擺著,這件事和你脫不了干係!」滿腔火氣燃燒,「要不是護院來得快,只怕妹妹……饒是如此,還是死了一個乳娘,傷了兩個丫頭。」

姬夫人擦了擦淚,哽咽道:「暮年,這件事真的和小公主無關嗎?」

「真是惡毒!!」郗皇后大怒,氣得咬牙切齒的,「本宮倒是沒有看出來,上官一脈居然如此會算計!往日里真是小看她們了。」

謝琳琅這一受傷,姬暮年就勢力要去探望和治傷,他整天往謝家跑,還是看望如花似玉的表妹,玉貴妃和小公主能咽下這口氣嗎?可是姬暮年若是不去,表妹都生死說不準了,姬夫人絕對不會答應的,況且那也太過涼薄了。

去,惹惱小公主;不去,就是涼薄之人。

——怎麼做都是錯。

如今上官太后已然病重,郗皇后媳婦熬成婆,從前對婆婆的敬畏害怕不復存在,只剩下一點面上情分,偏偏上官美人不識趣,居然敢攪和出這麼大的一個亂子來,簡直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趙嬤嬤小聲勸道:「皇后娘娘息怒,且不說咱們無憑無據的發作不得,單說太后娘娘還在,多少……還是得顧及一些的。」

反正上官太后也活不了多久了,郗皇后將怨憤壓了下去,目光陰冷,「等著吧,那小賤人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而懿慈宮內,上官美人正在太后跟前服小心服侍。

上官美人和范貴人進宮晚,皇帝年紀大了,生育子嗣的幾率實在太過渺茫,加上皇帝又專寵玉貴妃,兩個人都沒有把寶壓在皇帝身上。前者自動選擇了孝敬太后,後者也成了皇后身邊的小跟班兒,不如此,在後宮之中根本無法生存。

「最近日子可還太平?」上官太后睜開渾濁的雙眼,畢竟是八十好幾的人了,加上又卧病許久,腦子已經不如從前清醒,「隆慶呢?怎麼好長時間都不來看我……」說完頓了頓,又啐道:「哀家糊塗了,那個混帳,還有河間王那個畜生,早就死了。這樣的壞種子不能留,留下也是禍害……」

上官美人由得太后嘀嘀咕咕的,沒有應聲兒,從前也試著勸解,發現無用,不管別人說什麼,她都自顧自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已然是真的糊塗了。一想到此,心中不免悲戚更甚,可憐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紀,被太后點名送進宮,成了家族的犧牲品,將來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個了局。

這邊服侍完了太后,回了寢宮,方才得以稍微舒展一下身體。

心腹嬤嬤進來回稟道:「聽說謝琳琅病了,姬暮年正天天過去看望呢。」

「哦?」上官美人不由一笑,「那可是病得巧了。」她還不知道皇后恨上了自己,自己樂一回,「看來姬家的事要黃了,不過眼下這個節骨眼兒上,也不好引見哥哥,況且他不像姬暮年身份便利,須得找個借口才行。」略略沉吟,「嗯,緩一緩再說吧。」

那嬤嬤疑惑道:「要說這謝家小姐膽子夠大的呀,居然敢挑著這個時候拿喬,就不怕小公主惱了她,給她一點顏色看看?!還有那姬暮年也是糊塗,不但去了,還一天一趟的趕著過去呢。」

「誰知道呢。」上官美人年紀不大,沒有外人的時候還帶了一點嬌氣,撇了撇嘴,「許是謝琳琅天生喜歡這個調調,好哄男人歡心罷。」一聲嗤笑,「這不……姬暮年不就上當了么,呵,真有意思。」

謝琳琅遇刺的消息只在內部傳開,姬家的人,謝家的人,以及皇后和太子等人,外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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