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胡說!豈能就這麼便宜的放過祁明夷!」玉貴妃神色凌厲,——趙如嫣謀算自己的親生女兒,別說祁明夷是自己的侄兒,就算是親兄弟也不會放過的!她和女兒成長的環境不一樣,經歷過國破家亡的慘變,外表柔弱,內心早就已經冷得跟寒冰一般,根本就不會對任何人心軟。

甚至……,對自己也是一樣。

當初被武帝逆著心意,懷了孕,又因兒子被威脅而不敢小產,只得勉強忍耐把女兒給生下來。結果剛出了月子,玉貴妃就趁著皇帝去上早朝的功夫,自己去太醫院抓了紅花、附子等物,按照古方配了一份絕育葯,熬了濃濃一大碗給喝下去了。

武帝得知消息又氣又心疼,但是打不得、罵不得,卻也拿她沒法子。

——倒是樂壞了一群後宮嬪妃們。

「其實……」慕容沅內心糾結而掙扎,既下不了毒手殺人,也不想就這麼便宜了祁明夷他們,反倒覺得哥哥的主意不錯,「只要罪魁禍首傅婕妤和趙如嫣死了,幫凶碧晴也死了,祁明夷一個人是做不了什麼的。就按哥哥說得,把他派得遠遠的將功贖罪,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解決的辦法。」

「哼!」玉貴妃冷笑道:「人家一門心思要害死你,你反倒心軟!」

「我……」慕容沅被母親訓斥的抬不起頭,不由低下了頭,「我……我覺得他也不是很壞。」又怕母親生氣,不敢再說。

睿王在她身後搖了搖頭,示意父母都不要再多說,然後摟住妹妹肩膀,關切道:「阿沅你現在精神不好,先回去歇著,我來替你勸勸父皇和母妃。」

武帝抬眼,隱隱閃過一絲疑惑的光芒。

睿王讓白嬤嬤陪著妹妹回去,等人走了,方才回頭道:「父皇、母妃,何必非要和妹妹較勁呢?她年紀小,性子單純柔和,祁明夷又是和她一起長大的,下不了狠心也是難免。」語氣一轉,「不如咱們面上應了她,回頭再做計較。」

武帝眼中的疑色漸漸退散,「你是說,容後再慢慢處置。」

「是。」比起慕容沅,睿王更像母親的性子一些,更不用說,他如今還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只做坦蕩蕩道:「反正傅婕妤都已經死了,祁明夷沒有了背後靠山,又沒了母親趙如嫣挑唆,以及碧晴在宮中接應,他已經做了不什麼了。」話鋒一轉,「再說此去北面路途遙遠,誰知道有什麼意外呢?再說了,實在不行還可以讓他死在沙場,妹妹又能說什麼?這樣安排的話,她的心裡就會好受一些的。」

一番話,全是體貼妹妹的好兄長心思。

就連玉貴妃的神色都緩和不少,幽幽嘆息,「罷了,阿沅就是心軟。」想著女兒不過是個小姑娘,這些年又是蜜罐子裡面長大的,有些心軟也是正常,轉頭看向皇帝,「不如就按承煜的意思辦,後面該怎麼做,咱們慢慢商議著來就是了。」

武帝是最最心疼小女兒的,頷首道:「嗯,凡事還是當以小阿沅為重,別逼急了她才是,祁明夷早死晚死都一樣。」

睿王神色不變,卻暗暗鬆了一口氣。

但是見父親無條件的寵溺妹妹,心中的懷疑不免更重了。正是因為自己不是父皇親生的,所以……父皇才會如此偏心妹妹,完全勝過自己這個「兒子」吧?從前還一直以為,因為自己是兒子,不如女兒那樣貼心會撒嬌,所以父皇才和自己保持距離。

原來……這才是事實真相。

難怪靖惠太子一直優柔寡斷、性子懦弱,甚至不斷的犯下錯誤,或者惹上麻煩,父皇卻一直都要保住他的儲君之位。小的不說,大到像河間王和隆慶公主謀反,依照父皇那樣的暴烈脾氣,居然輕易放過了郗皇后和靖惠太子;再比如這一次,靖惠太子已然冒犯到了寶貝妹妹,父皇也只是一頓痛罵,並沒有把靖惠太子怎樣。

因為自己不是親生的,代王碌碌無為,所以父皇只能保住嫡出的太子吧。

畢竟他的儲君之位名正言順,還有郗家支持,不……還有姬家!所以,父皇要竭力保住這個無能太子,而自己……註定是和皇位無緣的。

從前並不沒有想過要去爭奪什麼,但是不想爭,和根本就不能爭,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啊!再想遠一點,就算自己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將來父皇去了,靖惠太子登基,郗皇后又會如何對待自己?連傅婕妤都猜得到的事情,郗皇后不可能猜不到。

反覆推測過,那個指使人送密信的幕後黑手,不會是趙如嫣他們,——假如他們早就知道自己是前朝駙馬之子,就不會讓妹妹去犯險,而是應該幫助自己登基大寶,到時候豈不是什麼仇都報了。

那個人……一定是傅婕妤,或者她的同謀。

估計早就安排好了,只要宮裡出事,只要她的消息送不出去,就讓人給自己送來這封密信吧。自己若是衝動一點的,就跑去找父皇母妃質問,鬧得大家不和;若是隱忍一點的,再像河間王那樣策劃一個謀反大計,成不了事,反倒鬧得天翻地覆,讓母妃和妹妹傷心不已。

呵,那個毒婦也太小看自己的了。

睿王眼裡閃過一絲寒芒,轉瞬即逝,繼而往後殿去找妹妹,剛一進去,就感覺到一陣寒霜似的氣流。之間宇文極臉色難看站在旁邊,妹妹躺在流雲榻上,而榻前,是一個清貴優雅的身影,正在擺弄藥箱,對方聞聲回頭,「見過睿王殿下。」

「姬大人來了。」睿王笑道。

宇文極則是面帶霜色、眼凝寒冰,冷笑道:「燕國風俗還真是特別,大夫診脈,還有附送時鮮花卉的!」語氣酸的,三里之外都能聞得到了。

睿王眉頭一挑,「花?」

在屋裡略一掃,果然窗台上面的白瓷金邊花觚里,插著一束新鮮的薔薇,淺淺鵝黃色,新鮮水靈、疏密有致,顯然是挑了特別好的幾枝,精心採摘下來的。在背後天水碧的紗窗映照之下,黃色嬌嫩,綠色明快,還帶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兒,真是賞心悅目。

姬暮年微笑道:「下官見公主受了驚嚇,心情鬱結,就想著看看鮮花,養養眼,或許心情回好轉一些。」

慕容沅還惦記著祁明夷那檔子事,想快點結束,好問一問哥哥詳情,催促道:「行了,你切脈吧。」

姬暮年優雅欠身,「是。」

可是這落在宇文極的眼裡,便成了慕容沅維護姬暮年,不想讓別人再問下去,他原本就是客居他國,寄人籬下,心思不免更敏感一些。一剎那間,又因嫉妒而完完全全想偏了,只覺自己完全沒有在此存在的必要,忍了滿腔心酸和怒氣,「我先走了,改天再過來看你。」

慕容沅心不在焉,「你去吧。」

睿王微微含笑坐在旁邊,打量著,心思涌動不語,——這一個個的,全都在打自己妹妹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

過了一會兒,姬暮年診斷完畢站了起來,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欠身道:「公主殿下身體無恙,下官這就到旁邊開個調理方子,公主殿下自己也懂一些醫理,回頭掂量著感覺吃吧。」又對睿王笑道:「下官告退,不妨礙兩位殿下說話了。」

睿王點了點頭,「勞你費心。」

慕容沅卻是神色焦急,等姬暮年一走,便拉了哥哥,仰起蓮瓣似的小臉問道:「那件事辦得怎麼樣了?」

「辦妥了。」睿王頷首,又問:「妹妹覺得姬暮年這人如何?」

「他?管的他做什麼。」慕容沅揮了揮手,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頭,反倒拉住哥哥問道:「父皇和母妃真的答應了?」

「嗯。」睿王頷首道:「我已經說服了父皇和母后,他們都同意那個法子。」

「多謝哥哥!」慕容沅眼睛一亮,繼而又漸漸黯淡下去,「其實……我也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他們害我,還設計了我那麼多年,可是卻又沒有做過別的惡事,平時相處都是脈脈溫情……」她抬頭,「哥哥,我是不是爛好人?虛情假意都分不清了。」

「怎麼會呢?」睿王眉眼間的陰霾猶如薄霧一般,讓他的眼神微微迷離,叫人看不清真實情緒,「其實這樣挺好的。」他的笑容淺淡,「只有沒受過傷害的人,才會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寬仁、善良,腦子裡沒有那麼多陰謀算計。所以……哥哥希望阿沅永遠都能生活在庇佑之下,永遠這般單純善良。」

「哥哥。」慕容沅覺得他情緒有點異樣,可是不知道哪兒不對,挽了他的胳膊,依偎上去道:「有哥哥保護我,當然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嗯,會的。」睿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抬手之間,寬大的袖子平平展開,襯得他好像要翱翔九天一樣,語氣篤定,「哥哥會一直保護阿沅的,一直,一直……」只有自己更強大了,才能更好的保護母妃和妹妹。

至於那些牛鬼蛇神,比如宇文極……整天躲在妹妹的庇護之下討日子,自己權當他是妹妹養的一隻寵物,給點甜頭可以,但是要打自己妹妹的主意卻不行!至於姬暮年則更不行!如今靖惠太子的地位搖搖欲墜,他們姬家也是有些吃力,所以就想把妹妹拽在手裡,甚至還可以動用母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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