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玉貴妃禾眉微微一蹙。

趙如嫣雖然看不到,但卻能猜得到,得意笑道:「怎麼樣?貴妃娘娘願不願意讓我用這個秘密,交換明夷的一條性命呢。」

武帝目光猜疑不定,看了過去。

「罷了。」片刻後,玉貴妃幽幽一聲嘆息,「該來的終究會來的。」這件事就算趙如嫣不說,傅婕妤狗急跳牆肯定也會說的!哼,趙如嫣一個瞎子又在宮外,如何得知宮闈秘事?一定是哪裡出錯,被傅婕妤窺破了太子的蠢念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如嫣聽她似乎想要自己說出來,不由神色慌張,這可是自己手裡最後一張底牌了,「難道你就不怕說出來,會……,會毀掉……」吞吞吐吐,還在保留最後一絲希望。

「怕?」玉貴妃淺淺一笑,顧盼生輝、流光溢彩,麗色美得讓人為之窒息,聲調宛若清淺溪水一般,「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心昭昭可對日月,又有何懼?」她轉眸看向武帝,「還是臣妾來說吧。但是請皇上先記住一點,有人想要構陷太子,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武帝緩緩點頭,「朕明白,你說。」

二十年的相處,玉貴妃雖然不能化仇人為愛人,但是若論對武帝的了解,卻是少有人及,——畢竟這二十年的後宮生涯里,武帝基本都留在了泛秀宮。

首先,自己對太子毫無任何旖旎心思;其次,太子除了那天的一句不當之語,二十年來,從沒有任何逾越之舉;第三,自己和太子都沒有把柄給人拿住,除了……那個丟失的翡翠耳墜,存在著一點不定因素。

憑著對皇帝的了解,很快編織了一個奸人構陷太子的故事。

「早幾年的時候,臣妾就時不時的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是太子對臣妾……有些不應該的痴念頭。」見皇帝臉色大變,輕輕搖頭,「皇上聽我說完。」繼續道:「但是請皇上想一想,這些年太子可有任何逾越之舉?臣妾可又任何不妥舉止?」

這倒的確沒有,武帝臉上的怒氣稍稍緩和。

玉貴妃接著又道:「更不用說,早些年太子在皇宮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孩子,等他長大,又已經成婚分府在外,我們有幾個時候見面?除了大家在一起的時候,臣妾從未和太子單獨相處過。」

武帝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玉貴妃冷笑道:「臣妾想了,她們早幾年就編出這些莫須有的流言,無非就是要為今天的事做鋪墊,一旦成事的話,就好讓皇上信以為真,是太子先戀上了庶母,後玷污了庶妹!」

一說到小女兒,武帝的臉色頓時風雲變幻,陰冷無比,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這些毒婦,竟然早幾年就開始籌謀了。」傅婕妤早在幾年前,就把碧晴安插在了小女兒身邊!想到此,怒氣湧上心頭,加上疑心,越發的相信了玉貴妃一番言辭,「朕要他們全都不得好死!」

玉貴妃幽幽一嘆,「皇上心裡明白就好。」

趙如嫣聽得她舌燦蓮花,把真相說成了陰謀,急忙道:「不不!靖惠太子的確是愛慕你的!他……他存了齷齪的念頭!」

「哦?」玉貴妃長眉一挑,反問道:「那你有何證據?難道紅口白牙隨便說說就行了?你想用這種謠言來威脅我,好饒了你那黑了良心的兒子!」一聲冷哼,「若是我膽子小一點兒的,豈非被你嚇住?但我勸你別白費心機,皇上可不是那種糊塗的君主,別人說說就會相信的。」

「不!我沒有胡說……」

武帝一聲斷喝,「給朕閉嘴!」眼下趙如嫣無憑無據只顧亂派罪名,越發像是要故意給太子和玉貴妃潑髒水,這些人先是謀算自己的小女兒,現在又……忍不住抓起個茶盅砸了過去,「且收起你的那些歹毒心思!」

皇帝力道巨大,趙如嫣被茶盅砸得頭破血流,痛得伏在地上。

「還有一件蹊蹺的事。」玉貴妃化被動為主動,又道:「早幾年臣妾丟過一支翡翠耳墜,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只怕等下到了傅婕妤那邊,她多半要指證是太子藏了臣妾的東西,甚至……還會誣陷是臣妾送給太子的。」她起身屈膝,哽咽道:「臣妾清白,還請皇上明鑒!」

流波妙目中儘是隱隱委屈之色,叫人心生憐惜。

武帝不知不覺軟了心腸,柔聲道:「無雙,朕會一直護著你的。」

玉貴妃眼裡的光線跳了一下,但是低垂眼帘,不想讓皇帝看到那一點點波動,——和仇人二十載朝夕相處,每時每刻都要抵禦來自對方的溫存,其實……也很累,可惜自己別無選擇。

然而轉瞬,她就將這一點情緒波動壓了下去。

她比人們眼中的嬌花軟玉要冷靜許多,此刻想的是,自己雖然算是鐵板一塊,但是不知……性子綿軟的太子會如何?要是等下他進宮露出愧疚之色,豈不糟糕?可是當著猜疑不定、滿心怒火的皇帝,又不能直接找人告誡太子。

「是,皇上相信臣妾就好。」玉貴妃緩緩起身的功夫,很快計上心來,抬眸看向皇帝,「承煜和阿沅還在外面等著,不知道多擔心。可是趙如嫣多半會滿口胡言,讓承煜知道那些往事就不好了。」

武帝當然也不想睿王知道真實身世,免得橫生波瀾,起身道:「嗯。」看了趙如嫣一眼,又道:「不用擔心她會再亂說。」吩咐繆遜,「她的嘴已經沒用,先毒啞了,讓人看好等候處置。」

「不!明夷……」趙如嫣一嗓子還沒喊完,就被繆遜捏住了脖子,迅速塞了一團東西進去,只剩下一陣「咕咕噥噥」含混不清聲音,接著被拖了下去。

玉貴妃輕啟朱唇,「岑蒼,讓承煜和阿沅進來。」

睿王和慕容沅早就等急了,一進殿,就齊聲問道:「有結果了嗎?」

玉貴妃微笑道:「嗯,已經招了。」拉了女兒在身邊坐下,母女親密的樣子,然後在她的袖子中暗暗捏了捏,「都是被人的陰謀,你和太子都是被人陷害的,這要這件事處理妥當,往後就再也不會有風浪了。」她說話的時候,很自然扶了扶頭上的碧玉簪子,一雙眼睛會說話似的,看了看女兒。

慕容沅確定自己沒有產生錯覺,母親的確是在給暗示自己,捏得很重,但是她有什麼話不能當著父親說?那碧玉簪子又有什麼特別所指?母親的簪子並無特別啊,又或者……是指自己的簪子?簪子……碧玉的?和太子……?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不由豁然心驚!

母親用耳墜給自己改造的翡翠簪子!那丟失的另外一個翡翠耳墜,不正是在太子手裡嗎?自己居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一件事!倉促之間不敢細想,更怕惹得父親多心,只做一副甜甜撒嬌的樣子,依偎在母親身邊,「有父皇和母妃在,女兒當然放心。」

同樣在袖子裡面捏了捏母親,示意已經明白了。

玉貴妃神色未有絲毫改變,鬆開了女兒,朝武帝說道:「傅婕妤那邊,還是臣妾陪皇上過去吧。」回頭看了看一雙兒女,「阿沅受了驚嚇,還是讓承煜陪她歇歇的好。」

武帝當然不想讓睿王跟過去,否則傅婕妤狗急跳牆,又說起什麼前朝駙馬的事,那可真是無風也要起浪了。更何況,今天小女兒的確是被嚇壞了,頷首道:「小阿沅和承煜在泛秀宮歇著。」慈愛的看著小女兒,「等父皇處理完那邊的事,就回來陪你。」

慕容沅乖巧應道:「好,我聽父皇的。」

靖惠太子一回到太子府,就什麼都不顧先洗了一個冷水澡!然後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個打耳光,——瘋了!瘋了!今天真是瘋了,差一點……就對妹妹做了那樣的事!要是真的行差踏錯,就算自己死了,也是罪無可恕、難辭其咎!

怎麼能做那樣沒人倫的事呢?!一定是瘋了。

他將所有的人都攆了出去,自己躲在屋裡,抱著頭……心中痛苦萬分,先是不知輕重跟庶母亂說話,繼而又對妹妹動手動腳,還有何顏面去面對她們?自己真是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生!豬狗不如!!

他正在悔恨痛苦自責當中,門外「砰砰砰」的響了起來,姬暮年在外喊道:「太子殿下,請開門!你要是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糕,請聽下官一言!」等待了許久,苦口婆心說了許多,都沒有效果,他忽地在門外冷笑起來,「看來……太子殿下是要存心害死小公主了。」

「你說什麼?」靖惠太子終於動容,趕緊洗了一把冷水臉,洗去臉上淚水,情知自己的樣子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側著身子拉開門栓,「你進來說話。」

姬暮年大大一步跨了進來,反手上門,「請太子殿下,告訴下官今日實情!」眼下時間緊迫,不想再跟他啰嗦,「若是小公主清譽有礙,她的一輩子可就全都毀了。」

「不!」靖惠太子連連搖頭,「我、我……我只是一時醉酒糊塗,但是……」大腿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我用碎瓷片扎破了自己的腿,借著疼痛……離開了,並沒有對阿沅做什麼。」目光哀求,「真的!暮年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姬暮年聽了他親口確認,心下落定,繼而悠悠道:「因為……公主殿下也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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