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嬤嬤。」慕容沅摒退了所有服侍的人,單獨留下白嬤嬤,神色認真道:「從今兒起讓人好生盯牢了碧晴,嗯……,還有傅婕妤那邊,以及……祁明夷。」

「公主殿下。」白嬤嬤遲疑道:「這幾年我們都一直盯著他們,可是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或許只是花嬤嬤收了銀子,給碧晴謀一個好的職位呢。」又道:「話說回來,公主既然如此厭惡他們,為何還把碧晴留在身邊?奴婢冷眼瞧著,實在是……,挑不出她什麼錯處來。」

慕容沅能夠理解白嬤嬤的心情,——因為自己無端端的懷疑,就神經兮兮的,盯了碧晴整整七年,偏偏這七年,碧晴對自己又是一直忠心耿耿,半分錯處都沒有。別說白嬤嬤了,就算自己,若非經歷過前世的那些事,也會當碧晴是一個好丫頭的。

可是有時候越親近的人,越讓自己放心的人,出賣起自己來才叫一個穩、准、狠!

不想解釋太多,也解釋不了,「你派人盯著就是了。」不出意外,最近幾日碧晴一定會有動靜,但願……今生的軌跡不要偏離太遠。

——果然沒有偏離太遠。

到了下午,白嬤嬤派出去的人就有了消息。

「居然被公主說中了!」白嬤嬤神色驚異,低聲道:「碧晴不是一直愛擺弄花花草草嗎?今兒午飯後,她和平時一樣說是去消消食,在那邊一個人忙碌了許久,一盆一盆花草的檢查,沒想到……居然在一盆花裡面挖了一個東西出來!然後悄悄捏了,自己裝作沒事兒人一樣回了房。」

「什麼東西?」

「不知道。」白嬤嬤皺眉想了想,「據說瞧著是一個很小巧的東西,指節大小,大概是裝在一個小竹枝裡面,估摸不是歹毒的葯,就是傳遞消息的蠟紙捲兒。」說到此處,臉上浮起憤怒之色,「碧晴果然圖謀不軌!」

「今兒還有誰去過後花園?」

白嬤嬤趕忙接著說道:「據喜鵲說,當天除了碧晴以外,還有茜桃和一個小宮女去過,折了幾隻花。那個小宮女不是泛秀宮的人,而是……在鍾翎宮傅婕妤那邊領著差事,叫做銀瓶。」

喜鵲當年被鮑嬤嬤誣陷,說她打翻了燈燭,燒壞了帳子,這才有了碧晴一批人提拔的機會,——她對碧晴深恨不已,數年如一日眼巴巴的盯著,就等著捉她的把柄了。

慕容沅皺眉,「銀瓶為什麼過來?總得有一個說辭吧。」

「說是來找茜桃說話的。」白嬤嬤一聲冷笑,「分明是過來替傅婕妤遞東西的!就是不知道,茜桃只被人誆了,還是跟傅婕妤那邊有合謀。」頓了頓,「說到這個,奴婢就有些不明白了。傅婕妤為何要早早安插碧晴過來?如今又是在圖謀什麼?她和公主一直都是素無冤讎,就算和貴妃娘娘、睿王殿下,也是沒有過瓜葛啊。」

慕容沅已經基本猜出傅婕妤的打算,無非是利用自己,然後讓太子亂倫扳倒他!唯一還有一個線索竄不起來的,是祁明夷,好像這個陰謀並不需要他參與啊。當然這些都還只是猜測,實際情況,肯定會和這個有不少出入,甚至大相徑庭。但是這一切都不能跟白嬤嬤說,略作沉吟,吩咐道:「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奴婢知道。」白嬤嬤繼續說道:「公主殿下放心,往後但凡吃的、用的,都一律不叫碧晴沾手,盯得緊緊的……」碧晴雖然在公主的身邊,但卻不讓參與吃食,然而還是不放心,「不然找個借口打發了她,或者直接進屋捉賊拿贓,何苦這般提心弔膽的?!」

「不。」慕容沅搖頭,「東西她肯定不會讓人翻出來的,捉是捉不到了。而且她隱忍了七、八年,傅婕妤才指使她動手,必定圖謀不小!咱們若是不能把這些黑心肝的一網打盡,將來肯定後患無窮。」

白嬤嬤頗有一些無奈,「那……好吧。」

第二天,慕容沅剛剛跨進學堂大門,就看見祁明夷快步迎了下來,他的笑容乾淨而澄澈,又有一點點靦腆,「見過公主殿下。」

「不用多禮。」

「是。」祁明夷陪著她進了學堂,輕聲問道:「昨兒的賀禮,……可還喜歡?」

「挺好的。」慕容沅看著他那雙水洗一般的眼睛,很多時候,心裡都會生出一縷縷懷疑,如此陽光明媚的少年真的藏著邪惡?可是溫柔謙卑、細心體貼的碧晴,昨兒不是也露出馬腳了。

唉,人心不可測啊。

「公主真的喜歡?」祁明夷穿了一身杏色袍子,目光柔和似水,帶著某種隱隱的期盼,小聲道:「不是我偷懶只畫背面,而是……怕唐突了公主,惹你生氣。」

慕容沅淺笑道:「沒有,我挺喜歡的。」

「那就好。」祁明夷從書案下拖出一個長長的箱子,微微紅臉,「這裡面,有我為公主畫的其他畫像,公主你……等下回去慢慢看吧。」

慕容沅還沒有開口,宇文極就從外面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什麼東西?」他不滿的看著地上的箱子,「一大箱的,怎麼不打開來看看?」

因為自己年紀大了,不能再住在泛秀宮,敬思殿又隔得比較遠,所以早起過來總是要晚一些。但是祁明夷住在外頭,更遠,居然早早的就到了,可見這小子心存不軌,誰知道箱子藏了什麼?別是淫詩艷詞吧!

不等祁明夷答話,莫赤衣就習慣性的站出來打抱不平,他名字叫赤衣,今兒倒是穿了一身銀白袍子,身板兒也高,直起身板兒個頭和宇文極不相上下,仰起臉朝他道:「明夷送了什麼給公主,你管得著么?」

宇文極早就不是七、八歲那會兒了,也不是驕傲無比的東羌嫡長大皇子,作為一個失去生母庇佑,被迫客居他國的落魄皇子,他已經學會了內斂,——當然了,不包括被慕容沅氣得跳腳的時候。

聽得對方質問挑釁,只悠悠道:「我只是好奇罷了。」

莫赤衣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對方退了一步,也就沒有再步步緊逼,而是緩和口氣道:「你不用好奇,這是明夷送給臭丫頭的東西,又不是送給你的。」

慕容沅照他腦袋拍了一下,「臭小子!你再亂喊試試?!」

莫赤衣對她一向十分好脾氣,嘿嘿笑道:「喊順口了呀,我又沒有惡意的,公主殿下不要跟我計較啦。」

「再亂喊,下午的劍術課上,我就把你劈出一個窟窿來!」慕容沅威脅他道。

「哈哈。」莫赤衣聽了大笑,「臭丫頭又大吹牛氣了,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嬌滴滴的力氣,欺負欺負明夷還差不多。」說完,又覺得不對,趕忙朝祁明夷陪笑,「我說著玩兒的,你別放在心上啊。」安慰他,「你不喜歡舞槍弄刀,好好讀書也是一樣的。」

慕容沅也道:「是呢,明夷的文章做得最好了。」

宇文極在旁邊看著,心情複雜。

小公主……好像對誰都挺好的,也是,總不能無緣無故只對自己好,但是道理雖然明白,心裡到底還是淡淡的不舒服。然而等放學回了泛秀宮,卻還有更讓他不舒服的事等著,——祁明夷的大箱子裡面,居然是九十九幅沁水公主畫像。

加上之前的那一副生辰賀禮背影,「百美圖」成就達成!

每一副沁水公主都是神態各異,環境和地點也不同,顯然不是一次能畫成的,而是觀察一段時間畫了一張。一想到祁明夷每時每刻都在偷偷看她,就忍不住……有一種想要暴揍小白臉一頓的衝動。

正在宇文極心情敗壞之際,慕容沅卻叫了白嬤嬤過來,吩咐道:「你帶著人先整理一下,若是沒有褶皺破損的,就收到庫房離去,我先去前面找母妃了。」

白嬤嬤目光微斂,「是,奴婢明白。」

什麼意思?宇文極有些看不明白,她……似乎並不喜歡祁明夷的東西,說起來上次那幅畫,也是收在了庫房裡。甚至之前幾年祁明夷送的東西,都收了起來,隱隱像是在防備什麼,卻又不得不暫時忍耐。

因而追上前去,低聲問道:「你不喜歡他送的東西,何不扔了?」

「沒有的事。」慕容沅並不承認,——自己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罷了,但這些不能跟宇文極說,話說這小子,婆婆媽媽的管得閑事倒挺多的,打岔道:「走吧,又到了你蹭飯的時間了。」

宇文極臉色僵了僵,「你要攆我?」

慕容沅莞爾一笑,「罷了,反正你也蹭了好些年了。」領著他一起入了席,為了安撫他,還給他夾了一筷子肉,「多吃點,下午才有力氣比劃劍呢。」

宇文極皺眉,「有芫荽。」

「挑食的熊孩子!」慕容沅將那一丁點兒芫荽夾走,放進自己碗里,像哄小孩子一樣說道:「好了,快吃吧。」她是看著宇文極、莫赤衣、祁明夷幾個長大的,哪怕這幾個小玩伴都是小帥哥,卻也從未生出過男女之情。

「我不是小孩子了。」宇文極嘀咕了一句,到底還是心滿意足的把肉吃了。

等他們倆用完飯走了,繆遜對玉貴妃說道:「貴妃娘娘,小公主和東羌大皇子是不是走得太近了?要不要跟小公主提個醒兒,疏遠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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