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咦,是一幅畫。」慕容沅親手取了畫卷出來展開,微微吃了一驚,上面畫的居然是自己的背影!身在百花叢中,畫中像是有一縷縷清風掠過,吹得衣袂翻飛,周圍還有蝴蝶在翩翩飛,好似都被自己吸引了。

樂鶯探過頭來,誇道:「畫得倒是不錯,有七、八分像公主的樣子呢。」

宇文極掃了一眼落款,看得「祁明夷」三個字就不痛快,但畢竟是不小時候,不會直接就挑三揀四嫌棄,而是道:「只得一個背影而已,這個簡單,回頭我給畫一幅正面的,比這個還要好看。」又打岔拿起另外一個盒子,「看看這個。」

樂鶯幫忙打開盒子,驚呼道:「怎麼會是一柄匕首?!」

慕容沅看了看盒子內的禮簽,忽地大笑,「哈哈,就知道一定是莫赤衣送的,二愣子腦袋,哪有送女孩家匕首的?送個小物件也好啊。」

宇文極皺了皺眉,先是不快,繼而想到燕國沒有送彎刀的特定習俗,方才悄悄舒緩了口氣,卻是忍不住道:「樣子不好看。」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語氣有多尖酸,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彎刀,「比我這個差遠了。」

「那你還不快送給我?」慕容沅順口開了一句玩笑。

哪知道,宇文極臉色卻變得遲疑起來。

「小氣!」慕容沅撇了撇嘴,「放心,不會搶你的心愛物件的。」誰知道這刀,會不會是端木皇后留給兒子的,她已經死了,宇文極帶在身邊也是一個念想吧。只是面上不好詢問這些,更不敢多問,怕他傷心,只做嫌他小氣的樣子扭了臉兒。

「不是。」宇文極的手停留在刀柄掛鉤上,不是自己小氣,而是在羌國,這種腰刀從男孩子七歲起就掛在身上,等到成年以後,便用來送給心愛的姑娘表白心意,將最珍貴的東西給她,表示要一輩子看重妻子的意思。

她么……

那個挽著鬆鬆髮髻的少女,頭上戴著自己親手雕刻的玉蘭花簪,微微偏頭時,被陽光勾勒出娟美如畫的側臉輪廓。她的肌膚白皙勝雪,兩腮泛粉,好似一枝剛剛展開的嬌嫩桃花,哪怕是嬌滴滴生氣的樣子,也是俏皮可人。

自己得她保全性命,得她在燕國享受皇子一般的待遇,得她照顧、關心、體貼,早就已經是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了。這柄彎刀當然願意給她,可是……自己還身負血海深仇,而且身份尷尬、朝不保夕,連自身都護不住,又怎麼能夠護得住她?她是燕國最最矜貴、最驕傲的沁水公主,與東羌國的落魄皇子,——終究不是良配。

將來那個迎娶她的男人會是誰?誰會那樣幸運,娶得這位燕國獨一無二、最最珍貴的明珠?自己……可真是羨慕他。

想到這兒,宇文極心裡掠過一陣難言疼痛。

「不是吧?」慕容沅伸了頭過來,打量他道:「我都說了不要了,你做什麼還是這副心痛肉痛的樣子?好像我會搶你的東西一樣。」站起身來,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賀禮先不看了,大同小異的,你現在跟我到旁邊偏殿去,開始扎針了。」

宇文極的手從腰刀上面挪開,跟了過去。

「自己趴下。」慕容沅和他從小相處十分熟悉,說起話來,總是一副老大不客氣的調調,「別墨跡啊!」低頭忙著打開箱子,裡面金針一排排、一行行,大小不一,想著自己手法還不熟悉,就拿了最小的一號,這樣扎錯了也不會太疼吧。

「哎呀……」身後響起一串嬌羞驚呼聲。

慕容沅聞聲回頭,宇文極已經脫了外袍,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身量提拔的站在美人榻前面。因為從小習武練出來的體格,即便衣服寬鬆,也還是勾勒出結實的身板,修窄的腰身,惹得宮女們紛紛驚呼不已。

慕容沅上上輩子在現代社會的時候,網上大把半裸、全裸男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早就見慣不怪了。況且她當時的職業是外科醫生,不論是跟著導師實習,還是後來做外科助理,哪個上手術台的病人不是脫個精光?因此對男性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多大的遐想。

宇文極有點尷尬,咳了咳,「那個……總不能穿著外袍扎針的吧。」

「當然。」慕容沅毫不在意,繼續回頭挑選金針,嘴裡道:「上衣脫光,自己在美人榻上面趴好了。」

宇文極更尷尬了,「不用這麼認真吧?」

「怎麼不用?」慕容沅兇巴巴的,「隔著衣服,我還能看出哪裡是穴位?等下真的把你扎壞了怎麼辦?我是大夫,這是針灸治病,你們害羞什麼?醫者父母心,看病人是不分男女老幼、相貌美醜的,醫治一個人,和醫治一個豬啊狗啊沒有區別。」

宇文極沉了臉,「那在你眼裡,我是豬呢?還是狗呢?」

「我就是打個比方!」慕容沅不想跟他歪纏,捏著金針揮了揮手,「快一點,不然我可就亂扎了。」

宇文極一臉忿忿然,開始脫中衣。起先解束帶的時候還有點不自在,繼而一想,她小姑娘都不害羞,自己一個爺們兒,難道還要扮演小嬌羞不成?加上對方才的那個比喻很不滿,乾脆「呼哧」一聲,把上身脫了個精光。

「啊!!」樂鶯等人都是捂了眼睛,一個個羞得臉都紅了,連聲道:「沒看見,沒看見,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慕容沅還有心情上下掃了兩遍,嘖嘖……身材還不錯嘛。

宇文極沒想到她如此厚臉皮,自己都架不住了,趕緊趴在美人榻上,隱隱羞惱,「還不快點扎針?等下凍壞了我。」

「好的,這就開始。」慕容沅捏著金針走了過去,坐在美人榻上,嘀嘀咕咕道:「你是腰疼來著對吧?還有腿麻?唔……先在腎俞穴來兩針,再在腰眼這兒來兩針,然後是……不著急,我剛扎針得慢慢來。」

宇文極趴在美人榻,感受著她還算力道穴位準確的手法,跟螞蟻咬一口似的,疼痛程度可以忽略不計,漸漸放鬆下來。但是……慢慢地又覺得不大對勁,那柔軟纖細的少女柔荑,時不時掠過後背肌膚,還有那呵氣如蘭的淡淡氣息,有一陣沒一陣的,忽地划過那麼一道,驚得身體躥過一陣莫名氣流。

「嘿嘿,大功告成了!」慕容沅的聲音帶著興奮和得意,偏了頭,朝下面趴著的人問道:「感覺怎麼樣?不疼吧?我就說了,慕容大夫給你治病只管放心。」

宇文極分辨道:「我沒病……」

「騎馬累了,也算病。」慕容沅完全是強持奪理,繼而禾眉微蹙,「怎麼覺得你臉色不大好似的?」索性蹲身下去,吃驚道:「等等!等等!不對勁啊。」

「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慕容沅開始擔心起來,趕緊抓起他的手腕切脈,「哎呀,脈搏都變得比平時快了!」連聲道:「你是不是痛得厲害?哎呀,不用忍著的,哪裡痛?快點告訴我,我給你把針拔了。」

「我不痛的。」宇文極臉色漲紅,尷尬道:「你能不能先放手?」天知道,本來身體就有一點點變化,她再這麼抓著自己,真是要了命了!

「不可能!」慕容沅一時沒有轉過彎兒來,畢竟對於現代人來說,男女有一點點身體接觸,握手啊、扎針啊,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因而只當自己是自己扎壞了,慌得趕緊去拔金針,她手腳又快又忙,蹭到「病人」身體的時候變得更多。

宇文極怕被她看穿什麼,更怕宮女們瞧出不妥,趕緊扭了臉,面對牆壁說道:「我真的沒事,你扎得挺好的,我自己躺一會兒就好了。」

「胡說八道!」慕容沅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饒人,實際上卻沒有真的欺負過誰,更不想扎壞了他,將金針一一拔了下來。然後又切了一回脈,「怎麼還是很快?再等一會兒,金針已經取下來了,等下看會不會好一點兒。」

哎,西醫和中醫完全不是一個學術專業啊。

樂鶯帶著人慌慌張張上來收拾箱子,小心請示道:「公主殿下,不行……還是叫太醫過來瞧瞧吧。」

宇文極悶聲道:「不用!死不了!」又扭頭追加了一句,「不許傳太醫!」

樂鶯莫名其妙,不明白哪裡得罪他了。

「再等一下。」阿沅也是擔心,因而不住的打量宇文極,忽地覺得他的姿勢有點奇怪,這傢伙……為什麼要把屁股微微翹起來?咦、哦、啊……難道是……到底從前看過島國動作片,總算聯想出來一點眉目。

拜託,自己剛才只是扎一下金針而已。

不過嘛……童男子也難免,咳咳……算了,下次還是找個宮女來試吧。想到這兒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為了驗證一下,故意在他的腰身摁了一下,「啊……!!」果不其然,頓時一聲悶悶的聲音響起。

宇文極臉色緋紅扭回頭來,著惱道:「你做什麼?」

「哼。」慕容沅不方便當面揭穿他,低身附耳,「你自己心裡明白,下流胚子!」然後狠狠捶了兩拳,「活該!自己在這兒慢慢躺著吧。」一甩袖,搖頭笑笑出去了。

過了一小會兒,穿戴整齊的宇文極追了過來,攆了宮女們去門口候著,沉著臉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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