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月初二,豫王的四十歲生辰之喜。

皇帝膝下養大成年的皇子一共四個,以葛嬪所生的豫王年紀最大,然後是郗皇后的靖惠太子,玉貴妃的睿王,虞美人的代王。豫王作為皇長子,身份貴重,但是對於後宮嬪妃們來說,他卻是晚輩,因而今天的生辰宴席,郗皇后一干后妃是不過去的,只派人送了禮。

慕容沅做為妹妹,正好得了一個出宮的機會。

雖然是第一次溜出宮,但卻沒有心思看風景,滿心想的都是,要怎麼樣才能搞到墮胎藥呢?或許可以留出豫王府,去京城的藥店買一點?但是自己前世不是中醫啊。

「小丫頭,又在琢磨什麼呢?」

慕容沅被人揉亂了頭髮,不由回頭,「你是誰?!」

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藍衣少年,面目和玉貴妃十分相似,劍眉星目、風姿卓然,真真神仙一般的人物。此刻正施施然站在自己身後,神態頗為隨意,卻難掩渾身上下湛湛光華,宛若驕陽烈日一般奪目!

他只是輕輕地勾了勾嘴角,眉眼含笑、風流天成,周遭景色都活色生香起來,含笑趣道:「小丫頭,居然敢跟哥哥瞪眼了?」

白嬤嬤笑問:「睿王殿下幾時回來的?怎地不曾聽說。」

慕容沅吃了一驚,「……哥哥?」

「剛回來。」睿王看起來和顏悅色的,和白嬤嬤說道:「到京城不過才一炷香的功夫呢。」環顧了豫王府一圈兒,「總算趕上了二皇兄的生辰大喜,還好沒有耽誤。」

慕容沅打量著自己哥哥,這傢伙千里迢迢才從江南回來,嗯……說是才得一炷香的功夫,卻穿得乾乾淨淨的。一襲錦繡暗紋的寶藍色長袍,頭上白玉簪子,腰束玉帶,活脫脫一隻展翅開屏的藍孔雀呀。

孔雀哥哥又道:「你到後面去吧,你嫂嫂應該早就到了。」

慕容沅不敢多說話怕露餡兒,眨眼應了,「好。」然後與哥哥分別,沒想到分開沒有多久,就一腳踏入一連串的陷阱之中。

「公主殿下這邊請。」豫王府的下人前導,白嬤嬤等人緊隨其後,一路蜿蜿蜒蜒往內院而去,路過一條多折曲竹橋時,周遭景色十分怡人。

雖說比不得皇宮之中氣象萬千,但是勝在精緻。

一個豫王府的下人討好道:「公主殿下你瞧,前面那一片兒荷花要開了,已經打了花苞,要是下個月來,比現在還要好看許多呢。」

慕容沅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藍天白雲之下,一望無際、重重疊疊的碧綠荷葉,偶有幾朵粉色花苞,亭亭玉立的點綴在碧葉之間,真真「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果然甚是美麗。

「呃,是挺好看的……」結果她一句誇讚的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咔嚓」一聲,腳下木板折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整個人墜了池塘裡面!本能的要游到岸邊去,卻聽見白嬤嬤焦急大喊,「快來人!公主不會水!!」

游?還是不游?慕容沅心裡罵了一句坑爹,既不敢游到岸邊,也不敢讓自己真的沉了下去,只好裝作瞎撲騰的樣子,嘴裡大喊,「救、救命啊!救……」

「笨丫頭!!」混亂之間,岸上有人大喝了一聲。然後「撲通」一聲巨大聲響,一個紅色身影縱身跳入湖中,大手一撈,將她圈在了腰間,動作利落,帶著她奮力往荷塘岸邊游去。

慕容沅實在是撲騰累了,又怕死,頓時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纏住對方,加上還不小心嗆了幾口,一氣兒的亂咳不已。

那紅衣男子一面抱著她游,一面還騰出空來笑話她,「旱鴨子一隻,居然還敢掉進池塘里?早就說你笨得很了,笨吶。」

慕容沅聽這人口氣,像是原公主認識的熟人,不然估計也不會來救自己了,怎地說話嘴這麼欠呢?不由惱道:「又不是我要掉進去的!」

「嘿嘿。」紅衣男子抱著她繼續游,繼續笑,「就是笨!」

慕容沅在他腦袋上拍了一把,「快點游!」

「哎喲!!」紅衣男子一陣「哇哇」大叫,「脾氣這麼壞,看你將來怎麼嫁的出去?」嘴裡胡叨叨,動作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先奮力將她帶到了岸邊,爬了上去,然後才坐下喘息道:「我說……笨丫頭你,怎地好像又胖了?才抱著你游這麼一點點距離,就累死我了。」

慕容沅伏在地上嗆水,「咳咳……」

對方大笑,「要不你方才抱我抱得太緊,早就把你扔下去啦。」話是這麼說,眼裡卻是一副美滋滋的神色。

慕容沅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又覺得他嘴欠,不便理會也不想理會,看在對方「救」了自己的份上,沒有繼續鬥嘴,低頭在草地上捶胸口控水,懶得搭理他。

紅衣男子倒也沒有繼續糾纏,笑了笑,繼而伸長了脖子,朝不遠處喊了一聲,「明夷!」他大聲道:「別擔心,笨丫頭沒事了。」

慕容沅抬頭看了過去。

一個十五、六歲的淺杏錦袍的少年,正在朝這邊跑來,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的,此刻卻顧不上形象一陣疾跑。最終在自己面前停住腳步,氣喘吁吁道:「公主……、公主你沒事吧?」一雙清亮的眸子裡面滿滿擔心,關懷之意盡顯。

唉……這都誰跟誰啊?慕容沅一個頭兩個大,看看這穿紅衣服的嘴欠帥哥,再看看那穿淺杏衣服的清秀少年,兩個都對自己挺關心的。等等……莫非這兩人的其中一個,就是姦夫?!姦夫甲?姦夫乙?到底是哪一個?

「公主,公主你怎麼不說話?」

「笨丫頭?」

白嬤嬤抄小道追了過來,正好聽到這一句,頓時斷喝道:「莫赤衣!」然後對著那個紅衣少年訓斥道:「公主就是公主,什麼笨丫頭?雖然你是皇子和公主們的伴讀,從小一起長大的,親近熟絡,但是也不能沒有規矩!」

慕容沅眨了眨眼,原來這兩個是一起讀書的同學。

白嬤嬤還在訓斥莫赤衣,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威脅,「再胡說八道,回頭我就告訴定國太夫人!」

「啊?告訴我曾祖母?」莫赤衣像是孫悟空被念了緊箍咒,一臉苦瓜色,連連陪笑討饒道:「好嬤嬤,我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嬤嬤別生氣。」旁邊的祁明夷是一個好好少年,趕緊打圓場道:「赤衣就是喜歡開個玩笑,心卻是好的。」聲音漸緩漸低,「方才公主落水時,他第一個就跳了下去。」

聽了這話,白嬤嬤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因為這會兒沒工夫訓斥人,暫且不管,只是一疊聲的詢問慕容沅,「公主有沒有磕著哪兒?有沒有碰著那兒?」替她輕輕揉著後背,柔聲哄道:「且等等,馬上就叫人拿藤椅過來。」

夏衫輕薄,此刻慕容沅渾身濕漉漉的,少女身體玲瓏,勾勒出幾分曼妙曲線,白嬤嬤反應十分敏快,趕忙擋住。然後朝莫赤衣和祁明夷斥道:「你們還不快走?!該換衣服的去換衣服,該赴宴的去赴宴,不用杵在這兒了。」

「哇哇哇!白嬤嬤你好凶。」莫赤衣抱怨道:「剛才我救了臭……呃,救了公主,你們都還沒有謝我呢,這就攆人。」眼見白嬤嬤臉色越來越難看,不敢再惹她生氣,翻身一跳,渾身滴水大喊道:「走咯!」

祁明夷還站在原地不肯走,倒是沒有亂砍,小小聲歉意道:「公主,對不起。」滿臉愧疚,以及說不出的痛苦之色。

碧晴趕忙分辨,「祁公子你又不會水,公主不會怪你的。」

樂鶯亦是點頭,「是啊。」

慕容沅也開解他道:「沒事,我這不是被救上來了嘛。」抬頭往前看去,那個嘴欠的莫赤衣已經走出好幾丈遠,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紅影,因而朝眼前這位道:「你快去吧,等下莫赤衣都走沒影兒了。」

祁明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複雜,「好,我先走了。」

「去吧。」慕容沅點了點頭,等人走遠了,方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朝白嬤嬤看了過去,問道:「嬤嬤,那橋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嬤嬤皺眉回道:「奴婢剛才看了,剛巧有幾塊木板被蟲蛀了。」

蟲蛀了?這麼巧?慕容沅心下冷笑,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多半還是人為。

白嬤嬤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公主放心,奴婢已經讓人守在那兒,還有叫公主看荷花的豫王府奴才,一併看了起來。」聲音轉厲,「即便公主沒事,也得讓豫王府給個說法才行!」

正說著話,豫王妃就聞訊趕過來了。到了場,先是讓人把慕容沅抬回內院,繼而將相干人等全都關押起來,再陪笑,「那些個不長眼的狗奴才,任憑三皇妹處置。」

如此坦蕩?慕容沅見她一臉事不幹己的樣子,倒是遲疑……莫非真的只是巧合不成?或者說,幕後黑手不是豫王府的人,而是另有其人?不過也難講,或許這位豫王妃是實力演技派呢。況且奴才么……不就是天生做替罪羊的嘛。

不過接下來,慕容沅要計較的卻不是這個了。

因為豫王妃接著又道:「三皇妹別急,大夫一會兒就到。」一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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