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慕容沅摸了摸小腹,嘆氣。

——肚子里的這一顆小黃豆,是誰幹的?

不是自己糊塗,連跟誰上了床都不知道,而是魂穿到這具身體上不久,完全兩眼一抹黑,實在鬧不清孩兒他爹是誰。昨天自己有了意識,出於前世的醫生職業習慣,順手把了把脈,想看看原主是被毒死、勒死,還是其他怎麼死的。

居然把出一個喜脈來!噗……

「公主懶怠了好些天了。」隔門外面,一個中年婦人嘆氣。

「白嬤嬤別擔心。」接話的宮女聲音脆脆的,慕容沅記得,有人喊她樂鶯來著,「我瞧著公主最近就是懶怠一些,別的沒什麼,吃飯睡覺都還好,許是春困發了呢。」

「興許吧。」另一個聲音細細的宮女,叫做碧晴。

「要說貴妃娘娘……唉。」樂鶯語氣有點抱怨,低聲道:「論理這話做奴婢的不該說,可是公主好歹是她的親生骨肉,一直都這麼不冷不熱的,就連公主抱恙都不管,也不過來瞧一下,真真叫人看不過去。」

「不是說睿王妃害喜了嗎?」碧晴勸道:「貴妃娘娘要做祖母了,當然心疼兒子兒媳多一些,一時忽略,沒顧得上公主也是有的。」

「行了。」白嬤嬤打斷她們兩個,厲聲道:「主子的不是也敢編排?都別說了!」一語打斷了閑談,幾個人各自散開了。

慕容沅把消息在肚子里消化了下,積攢著,第二天、第三天,第N天……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整理出來一些有用信息。

自己身處皇宮之中,今年十四歲,是一個還沒有嫁人的小公主。母親是三千寵愛在一身的貴妃娘娘,哥哥已經成年封了睿王,據說才出京城辦事去了。

再說小公主的爹——武帝,乃是創立大燕朝的開國皇帝,郗皇后是他的髮妻,之下除了玉貴妃以外,剩下便是葛嬪、傅婕妤、虞美人三位,一共五位嬪妃,皇帝的後宮嬪妃並不多。

聽起來很不錯嘛,皇帝爹健在,母親是寵妃,前面還有一個嫡親哥哥,自己這個小公主應該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人敢欺負啊。

慕容沅對自己的處境表示滿意,除了……未婚先孕。

泛秀宮主殿內,玉貴妃正在跟人說話,疑惑道:「阿沅這丫頭一向鬧騰,最近安生了幾天,倒是清凈,但時間是不是有點長了?別是病了,不如叫太醫瞧瞧吧。」

「依老奴看,還不如娘娘過去瞧瞧呢。」答話的是一個心腹老太監,勸道:「不管怎麼說,公主都是娘娘的親生骨肉,關心一下,小孩家再哄哄也就好了。」

「親生骨肉?」玉貴妃目光有點複雜,幽幽道:「倒是不假,可是我……」話音未落,就聽外面一聲通傳,「皇后娘娘駕到!」

老太監忙道:「娘娘,先接駕罷。」

玉貴妃明白他的意思,閉了嘴,起身迎接出去。

來的人不只郗皇后一個,她還領著葛嬪,進門便道:「聽說阿沅不大舒服,我們一起過來瞧瞧。」神態關切,十分擔心小公主的樣子。

要說以皇后之尊來看晚輩,這可是極大的體面,但玉貴妃神色淡淡,「有勞皇后娘娘辛苦走一趟。」又朝葛嬪點了點頭,便算招呼了。

葛嬪眼裡閃過一絲不悅,沒出聲。

郗皇后還保持著母儀天下的從容,對葛嬪的神色視而不見,只是笑道:「我們去看看阿沅吧。」補了一句,「傅婕妤那邊你是知道的,三天兩頭的病,怕她累著,所以就沒有叫她過來。」

「是。」玉貴妃並不多話,陪著皇后和葛嬪往後面宮殿走,剛到拐彎處,便撞見聞訊趕來的虞美人,便道:「你也一起去吧。」

虞美人圓圓兒臉,低眉斂目的,一副恭謙順從的柔弱模樣,襝衽道:「見過皇后娘娘、貴妃娘娘、葛嬪娘娘,嬪妾請安了。」

當初玉貴妃懷孕時,不便侍寢,皇帝就把宮女虞氏給臨幸了,偏生她運氣好,沒多久也懷孕了。十月懷胎,虞氏爭氣的生下了一個皇子,於是被封為美人,因為她是玉貴妃的侍女出身,所以一直住在泛秀宮的偏殿。

郗皇后等人一路去往泛秀宮後殿,路上說點閑篇。

而此刻,剛剛睡醒揉眼睛的慕容沅正在迷惑,——眼前這帥哥誰啊?一醒來,就看見一個年輕男子坐在床邊,眉目柔和、膚色白凈,一副養尊處優的矜貴氣派。

咦?莫非這位就是姦夫?!要說長得還算不賴嘛,哼……衣冠禽獸!但下一瞬,白嬤嬤便打斷了她的義憤填膺,上前放下茶盞,「太子殿下請用茶。」

呃……原來是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啊。

「阿沅,你沒事吧?」靖惠太子擔心問道。

慕容沅不自然的咳了咳,「沒事,沒事。」想想也是,能夠在這後宮裡面隨意行走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皇帝爹,便是自己的兄弟們了,豈能是姦夫?

第一次確認姦夫,失敗!

靖惠太子見她獃獃的不說話,眼中神色一暗,低聲道:「你還在生我的氣,那天都是我不好……」聲音越來越細,幾不可聞。

「哪能呢?」白嬤嬤陪笑打圓場,「太子殿下雖然摔壞了公主的玉佩,到底不過是一個物件而已,公主早就不生氣了。」推了推慕容沅,「公主,你說對吧?」

啊?什麼玉佩?慕容沅不敢亂搭腔,只「嘿嘿」乾笑了一聲。

靖惠太子又道:「阿沅,對不起……」

慕容沅鬧不清原委,胡亂應道:「沒事,沒事。」

靖惠太子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轉了又轉,——妹妹一身白衣紫裙,梳著少女常挽的雙飛剪髻,只用兩串水晶串珠點綴,襯得她輕靈可愛。如此冰清玉潔的妹妹,原本就應該放在掌心裡捧著,小心護著才對。

靜靜沉默了片刻,柔聲道:「阿沅。」見她低垂腦袋,連視線都不肯和自己交接,眼裡光彩更暗了幾分,「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低聲喃喃,「我那天、那天也是喝多了……」

喝多了?所以耍酒瘋砸了妹妹的心愛玉佩?這麼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兒,好的不學,學人家喝酒做什麼?看看,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壞了吧?把妹妹心愛的玉佩砸碎了吧?慕容沅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咳了咳,「呃……那以後少喝點酒。」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靖惠太子連連保證,繼而目光一亮,像是有星星在他眼眸里閃爍,期盼道:「那阿沅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我……」話沒說完,就嘎然一下止住了。

慕容沅順著他凝滯的目光,抬頭看了過去。

門口逆光中,站著一個清麗絕倫的宮裝美婦人。約摸三十齣頭的年紀,上著月白錦衣,下配孔雀綠的雲紋鳳尾宮裙,身量纖穠合度,雲鬢之間珠翠環繞,手臂里綃紗披帛飄垂,襯得她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只見她亭亭玉立的站著,面如玉、眸若星,湛湛華彩,一派傾國傾城的范兒。

「貴妃娘娘。」白嬤嬤上前請安,又看見了後面的人,福了福,「見過皇后娘娘、葛嬪娘娘,虞主子。」再朝裡面瞧了瞧,說道:「太子殿下剛剛過來。」

玉貴妃禾眉微蹙,似是不悅,「太子殿下已經成親,不是小的時候了,往後還是少往後宮走動為好。」

靖惠太子臉色一白,「玉母妃教訓的是。」低了眼帘,不敢去看她,「我來找阿沅說幾句話,這就走……」

葛嬪臉上閃過一絲譏笑,低了頭,裝模做樣擦了擦嘴角掩飾過去。

慕容沅覺得母親表現的有點過激,太子過來看望妹妹,好歹也是人情,況且郗皇后還在跟前,這麼不客氣總不太好吧。

意外的是,郗皇后雖然臉色不好看,但卻沒有朝玉貴妃發火,而是皺眉道:「承明你先回去,有我和你母妃們在這兒照顧阿沅。」

「是。」靖惠太子像是有人攆似的,趕緊走了。

慕容沅看著她們神色各異,可恨自己知道的有用信息太少,根本不知道這群女人在打什麼機鋒,又有什麼玄妙,只能傻乎乎的干看著。不過眼下著急也無用,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娘,嫡出的、親生的、庶出的,且得小心應付著呢。

玉貴妃那一雙翦水秋瞳裡面,明光閃爍不定,宛若天山上綻開的素白雪蓮花,美則美矣,卻透著微微寒芒。看著太子遠去了,方才收回視線,對女兒道:「你也大了,別再見人就撒嬌了。」

慕容沅哪敢多說什麼?連聲諾諾,「是,女兒知道了。」

「瞧瞧……」郗皇后的表情收得最快,彷彿剛才的不愉快沒有發生,先笑道:「就連我們阿沅都懂事起來。」趣了一句,「到底是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不愛胡鬧了。」

「是呢。」葛嬪笑了笑,深深打量了一眼,小公主今兒老實的很,瞧著和平時很不一樣,因笑道:「的確是懂事多了。」

上個月護國寺上香,這位跋扈小公主差點走丟找不到,自那天回來以後就似乎精神不好,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露面呢。

——眼下呆呆傻傻的。

呵呵,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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