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血戰

一照面便被這樣截擊,讓意欲離去的真嵐脫身不得。

「你瘋了?怎麼見誰都殺?」如意賭坊後庭廊下,手指迅速如撥弦般揮出,虛空中彷彿有看不見的琴弦被彈開,看著從窗內掠出的傀儡師嘴角的殺氣和冷笑,真嵐皇太子忍不住厲喝,根本不了解眼前這個鮫人的到底在想什麼。

蘇摩空茫的眼裡充溢著殺氣,窗台上那個叫做阿諾的偶人跳著奇異的舞蹈,帶動各處關節的引線,十隻戒指在空中交錯飛舞,切向披著斗篷的男子。

「該死的,沒時間跟你打——我還有正事要辦。」真嵐皺眉,在漫天透明的引線切來的同時,忽然宛如幽靈般飄出,那一襲斗篷居然發生了奇異的扭曲,彷彿被隨意揉搓變形的黏土,倏忽從那些鋒銳引線的間隙中穿過。

蘇摩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第一次,在偶人發出「十戒」後、傀儡師竟然親自出手!

蒼白的手揮向空桑皇太子的頸項,一道極細極細的金色影子忽然從傀儡師的袖中掠出,靈活得宛如靈蛇,在空氣中輕嘶著切向真嵐。

猝及不妨,真嵐伸手握住了那條金索,忽然間手心中流出血來。

——居然、居然能傷到他!那是什麼樣的東西,居然能割破自己的手?要知道,除了百年前徹底封印住他的「車裂」酷刑外,一般世上的兵刃根本無法傷到「帝王之血」一絲一毫!

就在他身形停滯的瞬間,小偶人左手上的引線再度飛揚而來,卷向他的右腕。

蘇摩嘴角帶著冷笑,右手中的金索被真嵐扣住,他的手指繼續輕彈,袖中噝噝飛出更多的金色細索來!配合著阿諾關節上的十個戒指,切向空桑皇太子的各個關節。

那個剎間,空氣中彷彿結起了無可逃避的網。

真嵐一直散淡的眼神陡然凝聚,他的右手抬起,快得不可思議地握住了半空中數根引線,手掌被割破,血沿著引線一滴滴流下。他陡然發力。

他必須破開這張無形的網、不然蘇摩收起手中引線的時候,他將被割裂成千萬片。

然而,即使目前他要扯裂那些千絲萬縷的線、恐怕也要付出這隻右手的代價。

顯然知道真嵐放手一搏的意圖,傀儡師深碧色的眼睛裡陡然閃現出了莫名的興奮和殺意,將手往後一拉,同時對應地發力——引線陡然被繃緊,割入真嵐的右手。

「啪」,雙方同時用力,其中一根金色的細索立刻斷裂,那個剎那、台上偶人身子猛然一顫,彷彿失去平衡,左膝微微往前彎了一下。同一時間、真嵐皇太子詫異地看到了蘇摩居然作出了一摸一樣的反應,左膝微微往前一屈、身形一個踉蹌。

與此同時,金索割破真嵐右手,血洶湧而出。

「這是、這是——『裂』?!」看到傀儡師和人偶的舉止,真嵐猛然脫口,看向傀儡師,眼神瞬息間變了變,似是驚詫,又似惋惜。

蘇摩的左膝上有血滲出,然而血腥味彷彿更加激發起了他的殺意,他的動作快得宛如閃電,手上細細的金索宛如靈蛇般遊動而出,撲向真嵐,竟是似懷了多年恨意、非置眼前人於死地不可!——邊上,偶人的膝蓋在窗台上微微一磕,旋即站起來,繼續舞動手足。

真嵐眼角掃過,面色登時微微一白。

——傀儡師和偶人,居然都彷彿在同樣奇異的節奏下,舉手抬足。不知道是他們操控著那些漫天若有若無的絲線、還是那些絲線在牽引著他們。

——一摸一樣的偶人和傀儡師,彷彿就是孿生的兄弟,嘴角帶著同樣莫測的笑。

在手再度被割破,勁風襲向咽喉的剎那、真嵐皇太子心中陡然雪亮:那已不再僅僅是「裂」,而已經成為了「鏡」!

那是已經鏡像般存在的孿生,而不再是從本體中遊離分裂而出的從屬分身。

「已經沒救了……」不知道為何,驀然覺得心裡一空,他脫口喃喃自語,手指挽住了另一根呼嘯而來的引線,陡然想發力——或許自己的手將被切斷吧?但是與此同時、那個傀儡師只怕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鏡」的無論那一方,如果受到攻擊的話、那麼內外將在一起受傷。

真嵐流著血的手抓緊了那些絲線,往裡扯回,瞬間傀儡師的手也往裡收,臉上居然有黯淡的笑容,竟似毫不介意兩敗俱傷的結局——那怨毒之深、居然更甚於百年前在丹階上砸碎傳國玉璽之時!

「幹嗎幹嗎?簡直是一個瘋子!」真嵐不能理解為何蘇摩對他抱有那樣大的恨意,忍不住心裡苦笑,卻知道面對著這樣不分軒輊的對手不能退讓分毫、手上力道瞬間加大,感覺那透明的絲線幾乎要勒斷他的手。

絲線繃緊。血從絲線兩頭同時沁出,如同紅色的珊瑚珠子,滑落。

那一根絲線連著的是偶人的頭頸,那個瞬間,偶人和傀儡師的臉上都有劇痛的神色。

真嵐的手指忽然鬆開了——斗篷的黑暗裡,有什麼按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很小,柔和安靜,但是卻是堅決的。那個瞬間,空桑皇太子臉色微微一變,手指忽然鬆開。

引線那一端的力失去了平衡,被偶人操縱著、宛如毒蛇怒昂,驀地呼嘯撲來,穿透他的掌心、扎入心臟部位!斗篷被撕裂開一個口子,引線如離弦之箭穿過軀體,從背後透出——然而真嵐臉色毫無變化,斗篷里卻傳出了一聲低低的痛呼。

傀儡師手上的金索本來同時飛出,從各個方位切向那個披著斗篷的男子的身軀,然而聽到那個聲音,陡然間手便是微微一震。彷彿忽然明白了什麼,蘇摩雙手陡然凝滯了一下,半空中那些金索引線紛紛墜地。

「白瓔!白瓔!」天光灑落身上,真嵐的臉色卻變了,抬手按住胸口那個破裂的口子,低下頭不知道對哪裡急喚,「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斗篷里彷彿有微風涌動,輕輕動了幾下,然而終究沒有一絲聲響。

已經來不及顧上一邊的傀儡師,空桑皇太子忙亂地掩著前襟、然而只有一隻手的他卻無法按住背後對穿而出的破裂口子。

「快回屋!」陡然,一隻蒼白的手伸過來,按住了背心那一處破口,低聲急道。

真嵐詫然抬頭,看到了說話的居然是年輕的傀儡師。

片刻前那樣邪異的殺氣和恨意都消失無蹤,蘇摩幫他按住斗篷上的裂口,臉色蒼白,深碧色的眼睛裡彷彿看不到底,一把推開背後卧室的門:「快進去!」

「蘇摩?」恍然大悟、空桑皇太子看著面前的鮫人傀儡師脫口低呼,目光瞬息萬變。

※※※※※

巨大的飛鳥雲集在桃源郡城南,羽翼遮蔽了上午的日光。雨已經停歇了,但是空氣中充滿了呼嘯,勁弩如同暴雨般傾瀉,街上奔逃的人紛紛被射殺在當地,血在積滿雨水的街道上縱橫,畫出觸目驚心的圖案。

「少將有令,一旦發現皇天、則封鎖相應街區,一律清洗!殺錯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銀色的風隼帶領著四方匯聚來的隊伍,盤旋在城南,風隼上,藍發的鮫人少女冷冷重複命令,眼色淡漠——她沒有發出可聽見的聲響,用的全是鮫人的「潛音」:那是鮫人一族在水下相互通訊的特有方式,可以在空氣中和水中傳遞出十里的距離。如今在風隼群集的時候,相互之間也必須用此來傳遞命令,不然以人的聲線、根本無法互通訊息。

——那也是滄流帝國決定將鮫人作為傀儡、操縱風隼的理由之一。

離瀟最近風隼上的鮫人傀儡接到了指令,面無表情地念出來傳達給機上的滄流帝國戰士,命令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傳遞開去。

昨日從伽藍城派出的風隼共有十架、半途被皇天擊毀一架——風隼從六萬四千尺高空滑翔而下、借勢飛遍雲荒天地,但去勢一日一夜便要枯竭,昨日半夜裡剩下九架風隼遍按時飛回伽藍城白塔內,由第二批戰士從塔頂再度結隊出發。

如此日夜交替、才可無休止的追擊著地面上的獵物。

「是!」接到了少將的命令,風隼內的戰士齊齊領命——然而最近那一架由副將鐵川帶領的風隼內,所有滄流帝國戰士都冷冷斜視著這個發號施令的少女,內心嗤笑:少將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居然由鮫人來坐鎮征天軍團!

「封鎖城南九個街坊,凡是逃出來的一律射殺!將所有奔逃的人趕到一起來,然後大家留一半人在風隼上,其餘的給我下地找出那個帶著戒指的女孩!」副將鐵川下令,轉頭看見前方一架風隼上居然只剩了一個鮫人傀儡、漠然地操縱著機械,而上面的滄流帝國戰士居然一個都不見,猛然臉色大變。

難道、難道方才又遇到了強敵?到底這次受命出征、尋找的那個名叫「皇天」的戒指和那個戴著戒指的少女,是何來頭?

——滄流帝國百年來的嚴厲措施、讓百年前的「空桑」,已經徹底從伽藍城一般人視野里消失了。那是一段被埋葬的歷史,成為了帝國高層的「禁忌」。

※※※※※

城南到處一片慌亂,所有人都在奔逃,想躲開那些如雨般傾瀉而下的勁弩,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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